夜深人静。
月上柳梢头。
一个纤瘦的人影沿着抄手走廊轻轻走动。
西厢的灯突然亮了,走廊上的人影吓了一跳。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起,透着光的窗户纸上映照出一个苗条的人影,正慢慢朝房门逼近。
黑暗里,佟佳言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西厢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绿芜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她探着头左右察看。
“小姐……?”发现佟佳言没睡,还出现在走廊,绿芜一脸疑惑地走出来,“您怎么……在这儿?”
起夜听到隔壁响起的开门声,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佟佳言闻言心里一怔,表情微愣地解释道:“我……出来找点东西。”她也没想到自己明明都那么小心了,竟然还能惊动到绿芜。
“找东西?”绿芜微讶,抬头看了眼天色,正是好眠的时候,“现在?”
佟佳言硬着头皮道:“……嗯。”
尽管觉得奇怪,绿芜还是主动站了出来:“您要找什么东西?您跟奴婢说,奴婢去帮您找。”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西厢的房门带上。
“找……”佟佳言停顿半晌之后一拉绿芜道,“您跟我来。”就拉着她匆匆一道往厨房去了。
绿芜一头雾水地跟着她来到了厨房。
所以小姐是半夜饿了想找点东西吃吗?
……
夜里找东西并不好找。
尤其佟佳言一进厨房,就关了门,室内更是一片漆黑。
“绿芜。”
“嗯?”
“……你知道打火石在哪吗?”她有些尴尬地问道。
“知道。”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呲呲”的一声,一簇微弱的火光亮起,绿芜点着了厨房备用的蜡烛。
“我的药呢?”
借着微弱的烛光,佟佳言环视厨房。
“在那里。”绿芜手指向靠墙摆放的一处柜子,“就在第三格柜子里。”
她话说完又转过头,用十分困惑的眼神望着佟佳言道,“小姐,您要找的东西是……药?”晚上不是才喝过?
“嗯。”佟佳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走过去,她这几日喝的那些药是按量配好,一份一份包好了的。
就着微弱的烛光,佟佳言迅速将药拆包,重新搭配好后交给绿芜道:“你在这里熬药,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我身子没好,旧疾发作,特意吩咐你半夜起来熬药,马上要喝的。”
又叮嘱她,“药熬好后,端来我房里。不论等下你在我房里看见什么,都要闭紧嘴巴不可伸张。”
绿芜手捧着药罐,傻傻地点头道:“奴婢知道了。”不过,看见什么是什么?
……
夜半三更,厨房里飘出来阵阵药香。
别庄外忽然传来一声声狗吠,隐约的还伴有闹哄哄的人声,电光急转,佟佳言倏地站起身,来到门口,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越过并不算高的院墙,能看见远处有人打着火把靠近。
看方向,是朝他们这边而来。
“咦?”听到动静,绿芜也走了出来,站到她身边,“外面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都这么晚了……”
“绿芜。”佟佳言打断她的话。
“嗯?”
绿芜转过头,发现佟佳言表情严肃地蹙起了眉。
“等会儿如果有人要进来,你就先拦着,只说家中有女眷在,天色已晚,不方便让人进来。如果实在拦不住,那就说我人不舒服睡下了。无论发生什么,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不能放任何人进来我房里,明白了吗?”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有此交代,绿芜还是愣愣地点头,道:“哦,奴婢知道了。”
……
佟佳言赶紧先回了房间,关好门窗。
黑衣人还藏在衣柜后面。
“出来吧。”
确认是她在说话后,黑衣人才乖巧地从柜子后面走了出来,只是面色要比之前更加苍白。
冷汗将他的面容打湿,愈加显得他眉眼深沉。
佟佳言表情凝肃地望着他道:“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她就见他眼神一变,瞬间闪过锋芒。
“是冲着你来的吧?”
虽然是在问他,但她的语气已经基本肯定了。
黑衣人眼里闪过一抹歉疚:“抱歉,我现在就走。”
佟佳言摇头:“现在要走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就快到门口了,而你……”拖着一副意识不清的病体,根本跑不了多远,“指不定刚一出门就会立刻被他们发现。”到时候人毕竟是从她院子里面出去的,她也脱不清干系。
两人说话间,别装外已经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佟佳言迅速吹灭了屋里的蜡烛。
“谁呀?三更半夜的,吵死人了!”
赵妈妈被院外的喧闹声吵醒,披着一件外褂走了出来,突然瞧见站在厨房门口的绿芜后,她眉头一皱,面色奇怪地问道,“你在那里做什么?”
绿芜乖巧地回答:“小姐身子不舒服,我起来给她熬药。”
“小姐不舒服?又哪里不舒服了?你怎么不来告诉我?”赵妈妈闻言不满地瞪着她。
“是小姐吩咐我不要叫醒妈妈的。小姐说了,妈妈这些天照顾她辛苦了。”
听到这话,赵妈妈心下熨帖不少,再和绿芜说话时,语气也跟着缓和了一些:“那你也该叫醒我才是。”
门外的敲门声变成了喊声,有人在外面喊道:“开门开门,有人在家吗?快点开门!”
期间夹杂着一两声急促的狗叫。
赵妈妈脸色不虞地对绿芜说道:“去看看是谁敲门。”
“是。”
绿芜乖巧地下了台阶,来到院门后。
院子的门栓落着,隔着门,绿芜扬着声音问起:“谁啊?”
她声音太轻,门外一片闹哄哄的,没有人听见。
青桔也被吵醒了,一边系着扣子,一边脚踩着鞋子从屋里跑出来,一脸懵懵地朝门口看去:“这什么情况?三更半夜的谁来了?”
赵妈妈直接对她道:“你也去看看。”自己却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一动不动。
青桔嗓门大,直接跑到门口大喊了一声:“是谁啊?”
门外的声音霎时一静,紧接着响起一道厚重的男声:“我是村里的里正,王员外家的别庄进了贼人,我们一路追寻见那贼人逃到了这里,还请姑娘开门,让我等进来瞧一瞧,别叫那贼人偷偷藏在了姑娘家里躲着。”
一听说有贼人藏了进来,赵妈妈脸色顿时一变,连忙跑下台阶:“快开门快开门!让他们进来!让他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