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人的眼里就是个火车
从东向西或从西向东
它把这里的地皮刮了又刮
刮走了煤
刮走了石油和特产
刮走了人才和资源
然后就冒着烟跑了
火车在狗的眼睛里
是一条大大的毛毛虫
火车在山下
而狗总在高处
它总是显着惊奇而又无奈的样子
狗的耳朵一扑棱
火车就把乡村的一张风景抽走了
火车在鸟的眼睛里
是一间又一间的铁房子
童话般的房子串联在一起
里面全是草籽一样的人
静静地排列起来
等待火车把他们播撒在祖国各地
火车就是火车
它在乡村不停
在城里才停
骑上骆驼看沙漠
骑上骆驼看沙漠
就和坐上游艇看大海一样
骆驼的蹄子溅起金色的浪花
就和舞者舞蹈在火上一样
我足不落地
就能听见沙漠深处
那心脏噗噗跳动的声音
那一座高过一座的沙丘
就仿佛住着金子和草的帐篷
我会把诗人的心血送给他们
那些千年风干的梦
骑上骆驼看沙漠
我不用伸腰
就能看到弧形的地平线上
顶着一圈又一圈的阳光
向远扩散
我想用诗歌建造一座房子
我想用诗歌建造一座房子
我要为它们安上无数个喷头
让所有的灵魂得到洗刷
让每个字词
去洗亮他们的心
还要让他们在这
诗意的天空一样的房子里
随意地去想象
想象金子里住着一个国家
没有贼
想象鸟都和好人说话
花都为好人所开
想象所有的房子没有墙
人和人没有隔阂
爱情都是纯真的
下羔的羊
咩——咩——咩——
它一直这样叫着
声音把夜空拉长
又把夜空缩短
我的心就一直这样吊着
走进羊圈
才知道就是那只怀羔的母羊
在月光下像朵盛开的雪莲
躺在草堆旁
把骨缝打开
把身体打开
鼻孔里呼着热气
眼睛里闪着星光
看见我
它梗着脖子
仿佛看见了心中的羔羊
慰藉
我看见
那些九楼
八楼
七楼
六楼
五楼
四楼
三楼
二楼
一楼的窗口
在下班后做饭的人们
就自然想到了蜜蜂
她们像蜜蜂
在蜂箱里酿蜜
灯光下是那样的专注
聚精会神
她们高盘发髻
显得那样美丽自然
生活得有秩有序
我站在她们后面的楼上
想把这首诗
像楼一样的排列起来
把这六点半的时间与情景
牢牢地定格在生活的窗口
以此使我浮躁的心里
受到很好的慰藉
鹰
鹰飞来的时候
我很着急
为柴草园子里的那群鸡着急
而鹰不着急
它贴在天上
吊着两只铁钩一样的爪子
让地面笼罩出一片黑影
地上的小动物们
已惊慌失措
面临鹰的威逼
躲了起来
而我无能为力
对着鹰扔去一块坷垃
鹰还是无动于衷
地面的影子闪来闪去
腾格里沙漠的压砂西瓜
在腾格里沙漠边缘
一些瓜农
他们把石头摊平
把墒情压在石头底下
把种子压在石头底下
让西瓜从发芽开始
就百折不挠
就吸收石头里的矿物质
在艰苦磨难中生根发芽
夕阳一天天沉下去了
长出的瓜藤慢慢吐绿
石头们也慢慢吐绿
终于结出的西瓜
包含着闪电雷鸣和喧哗
腾格里沙漠的开荒者
从石头里打造出的压砂西瓜
醉倒了一片星星
星星枕着西瓜睡
西瓜枕着石头睡
贺兰山偶感
大风弹不出呼啸
大雨扬不起烟尘
可知贺兰山用臂膀
遮挡起一道风墙
使几千年的图腾
沉寂成龙和岩羊
沙砾在羊蹄下吹埙般低鸣
岁月啃读远古
王陵威仪雄风高逐
升腾永恒绵延西夏
缱绻古原
苍鹰点点
松涛涨满
而抓住粗犷嶙峋的贺兰巨石
向上攀缘
拣一个阁台俯瞰银川
夜过石嘴山
穿过内蒙古腹地
列车像一支红色箭头
呼地一下——指向石嘴山
现在我顺着黑色蠕动的血管窥探
这座钢城，酷似矿石在夜空闪烁
使漠野洞亮，生动了夜的气流
那些散落在草丛的煤渣
像缀满星斗的鳞片
点亮了戈壁之后的灯光
久远的梦已沉寂在平原的额上
我听见了
喧嚣、奔撞、激吼、轰鸣的巨大声响
才感知时间的紧迫
刚把梦收进记忆的底片
北京时间就像闪电一样地催着
列车又开始启动了
用粗粝的舌尖舔着地下的宝藏
（原载《朔方》2011年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