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眼前一花,身子又向后瘫倒。禾禾再也支撑不住,眼睁睁看着虚弱的月白从怀里掉落下去,随后下意识用手去拉月白的胳膊。
月白缓了缓,向着巫祖骂道:“无耻。”
巫祖微微一笑道:“无耻?月白大人说笑了,若论无耻,哪及你们神仙一二。早先你们二人还谋划着杀掉这仙娥,后面又以救人为名带她去云鹿崖。我若不派石家兄弟以虺毒致你昏迷,这仙娥可还能活过今夜?”
“什么?”禾禾向月白看去,一见月白将头偏向一边,避开自己目光,心凉了半截。拉着月白胳膊的那只手无力垂了下来,怔怔问巫祖:“你怎么知道?”
巫祖冷冷答道:“卜术。”
转头又看了禾禾一眼道:“仙娥不必忧心,我定会护仙娥周全。”
月白闻言,呵呵冷笑一声,道:“狗贼,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全。”禾禾咬着嘴唇,将头埋得很低。
“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了我。”
其实生死倒不是那么重要,但不能不明不白死了,到底下做个糊涂鬼。
“这个嘛……”巫祖一甩衣袖,手背在身后,走到禾禾近前来,说:“若想知道,问她便是。”
禾禾抬起头,看着巫祖的双眼道:“巫祖这次没有卜知吗?”
“仙娥还是亲耳听一听比较好。”巫祖下巴微微上扬,上眼睑遮住了一半瞳孔,睫毛下厚重的阴影将情绪隐埋,只有嘴角依旧是向两侧裂开。
禾禾看了一眼地上的月白,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应该相信谁。但她总有一种感觉,月白对自己是没有恶意的。像她这般霞姿月韵的女子,心底应是一尘不染才对。
可刚刚她并未反驳,这让禾禾困惑。
禾禾蹲下身来,用胳膊环抱住膝盖,问道:“你为什么想杀我?”
“你该这一死。”
“为什么?为什么我该死?”
“这是你的命。若你不死,你挚爱之人无法成神。”
“你错了,”禾禾说:“我的挚爱就是神。”
“神?你不爱他。”
“我爱不爱他要你来告诉我?”禾禾垂下眼睛,叹了一口气道:“我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你们什么都知道,只有我一个人像个白痴。”
巫祖道:“若是烦恼,不如用这渡还解一解。”
“好啊,正好替你试一试这宝器效用如何,也好助你‘造福苍生’。”禾禾说罢便准备起身。
月白拉住禾禾的手腕,强行留道:“别去。”
禾禾推开月白的手道:“月白大人,既然我该死,死在哪,死在谁手里也不重要吧?”
“你……”月白欲言又止,淡眉微蹙。
禾禾转身对巫祖说:“也谢谢巫祖,让我做个明白鬼。”
“仙娥这是哪里话,我可并未要伤仙娥性命。”
巫祖话未说完,禾禾不耐烦地打断道:“忘了,我还有一件事要问。”
月白抬起头,清秀冷淡的眉眼中夹带着几分不安。
禾禾说:“我在幽狱司中与大巫通灵,寻找一只玄龟的原主,看到的是你。”
月白轻轻点了点头,道:“我是曾有一只玄龟。天生愚钝,灵智未开,却有日行五万里之能。”
“可以告诉我是哪里来的吗?”禾禾边问,边在心里计算时间。
月白答:“母神亲赐。”
无量山人道化之事早已听云无眠说过,月白明白禾禾问话之意。
“哦。”禾禾又点了点头,想着时间差不多了,转向巫祖道:“我问完了。既然巫祖只是想护我性命,不如让月白大人先出去。”
巫祖颔首道:“但凭月白大人尊意。”
月白手指紧紧掐住袖子,恨恨道:“狗贼,你不是想让我看你宝器么,我且在这看着。看你如何渡还。”
“既然月白大人肯赏脸,就留在这里吧。”巫祖背在身后的手轻轻一甩,对着禾禾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请仙娥站去中央。”
“好。”禾禾大步流星走上前去,脱掉鞋子,一只脚踏在白玉盘上。只觉脚下微微暖意,并不像普通玉石那般冰冷,便将另一只脚也踏了上去。随后几步走,走到了中间。
禾禾站在中央时,白玉盘最外围刻的一圈符文隐约亮了一下,转瞬又复原,并未隐起禾禾注意。禾禾正盯着脚下雕刻的符文发呆。
那符文像是个莫比乌斯环,不知怎的就雕刻得极为立体。
“仙娥……”
禾禾听到巫祖叫她,这才回过神来。
巫祖拿出和之前一样的小包,轻轻拆开,露出里面的一叠麻叶来。巫祖取出一片递给禾禾道:“仙娥将麻叶含在口中便可。”
禾禾点点头,接过麻叶含在嘴里。
脚下的符文就像被注入了生命力一样,竟然动了起来牢牢箍住禾禾的双脚。
禾禾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
“仙娥放心,这是防护措施。”
“嗯嗯嗯,”禾禾连连点头,心说要杀要剐您可快点的吧,废话怎么那么多。禾禾也想得开,现在这个时候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生死不由己,所以也放弃挣扎了,只求给个痛快。
巫祖手中轻轻晃着白佑,将白玉盘的东南西北四处敲了个遍,将白佑放在白玉盘上一处洞眼中。又拿着青佑,反向敲了一圈,插在与白佑相对位置的洞眼中。随后正对着禾禾,倒退几步,席地而坐。赭石色的长袍卷起少许灰尘,在空气中悬浮着。
他在灰尘的中央合起双眼,原本紧压着眼睛的眉毛如释重负般地舒展开来,隐约显出那颗藏在眉中的痣来。
禾禾觉得眼熟,好像曾见过他,又记不起哪里见过他。
眼见着他裂开的嘴角轻轻动了动:
“渡还,渡还……渡你还来。”
禾禾盯着巫祖的嘴,脑袋越来越昏沉,眼皮也无力抬起,视线渐渐模糊。正在要合上时,忽然听见一男子急迫在喊:
“妄尘,停下!”
这是……云无眠?
禾禾抬头向着声音来源看去,隐约看见一身黑衣的云无眠,身上青竹纹饰晃得她眼愈发晕眩。在一片晕眩中,她似乎看见一双淡蓝色的眼睛,那眼里似乎有些焦急。
是为她紧张吗?
禾禾脱口而出:“无眠?”随后就觉浑身气力被抽走,又陷入一片死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