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成陷入了深深地“忧伤”,自己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早?这不是回来找死吗?
看见彭成表情慌乱,神色无措,范随赶忙说,“郎君莫慌,范某也只是推测。朝廷已经派人去了,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了。即便谈判不成,魏博镇出兵与否,那也得两说。再说,即便出兵,也不一定是卫州将士,也不会碰巧就是郎君啊。”
彭成听范随这么一讲,悬起来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
“再有就是,朝廷平叛,肯定是以徐州,宿州等地的军队为主,魏博若是出兵,远道而来,干的也是运送粮草军备,安抚百姓之类的事务。其作用也只是向朝廷表表忠心,长长官军士气而已。”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彭成长舒一口气,目光从范随身上移开,这才发现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晚餐。
又感受到了肠胃的“抗议”,彭成的目光渐渐溜到了热气腾腾,色香俱全的食物上。
范随心领神会,便请彭成自便,起身回房休息了。
看见范随走远后,彭成急忙拿起筷子,准备开吃,却发现周安还坐在那里。
“周安,时候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周安看着彭成,“阿兄,你以后要去哪里?”
“当然是回军营了。”彭成已经迫不及待了,饭菜早就塞进了嘴里。
“那你会带我去吗?”
彭成没有多想,一边嚼着,一边说话,“周安,你还是…在这里好好呆着吧,军营中…天天操练,吃的用的可比不上这里,你一个小孩子适应不了。”
“我不要,我要跟着你去,呆在什么也学不到,我要去当兵,手里有刀枪,才有能力保护我要保护的人。如果当初,我身强体壮,武艺精通,我阿翁就不会惨死,我也就有能力为我阿翁报仇!”周安后面的话,掺杂几丝激愤和懊悔,声音还带着哭腔。
彭成的筷子停了下来。
万雄寨早已在熊熊大火和滚滚黑烟中化为乌有,但过往的惊心动魄和起伏跌宕却历历在目。周老丈,长生,张耗子,牛三爷,还有鄂满银和徐维仁......
现实动荡,人事飘浮,彭成也不知道自己前路如何,只能顺着眼前的这一条路往前走。不管前方通向何处,只要走着,心里就不会忐忑。
大海中没有方向的航船,只会陷入无尽的惶恐和不安之中。
彭成很是犹豫,“周安,你也知道,我无亲无故,唯有周老丈待我如至亲。周老丈生前交代我要照顾好你,韩夫子为韩君雄之事奔忙,我无权无势,只是一个芝麻大点的官。世道荒乱,兵士首当其冲,我自己尚且生死难料,又怎么能让你涉险?倘若你有不测,我如何向老丈交代?”
“阿兄,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有能力保护自己,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手无寸铁,只能任人屠宰,我要从军,我要杀光强盗悍匪,我要那些像我阿翁一样的人都好好活着!”周安的情绪渐渐失控,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彭成心里清楚,周安虽然表明上不说,但心里仍然因为周老丈的死,而对自己耿耿于怀。彭成看到周安,不禁想起了长生,但彭成自己心里清楚,他可以待周安如长生,但周安绝不会像长生一样对待自己。齐明义调走了,调来了郑定国,这些大将应该都认识韩夫子,碍于韩夫子的情面,自己应该能说上几句话。把周安带在身边,也算是弥补自己心中的愧疚,也方便自己照顾他。
彭成妥协了,“那好吧,但你必须答应我,一定要听我的话,我位卑言轻,你要是犯了过错,那咱们的麻烦就大了。违背军法,小则鞭笞曝晒,大到杖刑杀头,都不是闹着玩的。”
“我明白,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期限将近,明日就走。”
“好的,那我去收拾到东西。我先走了。”
望着周安消失到黑夜中,彭成心里五味陈杂,眼前的美味佳肴,失去了光彩和味道,都变得像草根树叶一样无味。
彭成喝了一口水,在范府奴婢的带领下,回了房间。
第二天东方破晓,晨光透过油纸糊住的窗扉,照进房间。
彭成目睹了屋子从漆黑无光,到晨曦微亮这整个过程。
昨夜,又是难眠。
彭成揉了揉困倦的双眼,收拾好行李,翻出自己来到唐朝时穿的衣服,不由得神情恍惚,这卫衣,长袖,牛仔裤和运动鞋,都是今年春节时陪自己和爸爸,陪妈妈和姐姐逛街时买的(彭成穿越过来时是2017年)。
彭成晃过神来,惰怠地洗了一把脸。听见外面有人邀请他和范家三口共进早食,便快速擦了擦脸,出了门去。
吃过早食,范随给彭成准备好了车马。
“范先生,近日我和周安多有打扰,请受彭成一拜。”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郎君客气了。韩长史文韬武略,刚正清廉,范某很是敬佩。范某为官时,承蒙韩长史关照。范某今日所做这些,都不足报答韩长史恩德之万一。再说,韩长史托付之人,定是才学杰出,品行端正之士,能与郎君相处交谈,也是范某的福分啊。”
“范先生谬赞了,彭成愧不敢当,能与韩长史,范先生这样的博学之人相处,实乃彭成三生有幸。范先生任过官职?在下怎么不见范先生着官服,办公务?”彭成很好奇。
“唉,两年前韩长史辞官,我不久也辞官还乡了,靠着几亩薄田的地租过日子,倒也清闲安逸。”
“在下唐突了。”彭成连忙弯腰行礼。
“郎君不必见外。”范随上前扶起彭成。
“范先生,彭成还有一事相求。”
“郎君直说便是。”
“我这有一件衣物,是父母所送,虽然廉价,但对我只管至关重要,如果柳姑娘回来,烦请先生替我转交给她。这个包裹中的东西,转告柳姑娘,请她埋在长生墓旁。劳烦先生了,再受彭成一拜。”
“郎君快快请起,范某一定带到。”
彭成招呼周安上了马车,范随指了指周安。
“先生放心。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彭成就告辞了。”
彭成和周安上了马车,驶离了范家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