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者的愤怒不值一提，也毫无价值。
犹豫片刻，蹋顿跺了下脚，几乎已经到了嘴边的狠话终于没有说出口，一咬牙，蹋顿走出了帐篷。
夜晚，一阵风从帐篷外面吹进来，郭嘉感到一丝寒冷。
“将军为什么一定要激怒与他?”
公孙瓒叹息一声：“乌桓人这些年包藏祸心，蠢蠢欲动，已成我朝心头大患。想要其它乌桓部落老老实实，就必须一拿辽西乌桓做个榜样。”
“丘力居已经死了，难还不够吗？”
“不够！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公孙瓒斩钉截铁道。
郭嘉色变，道：“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将军如此招人…忌惮了！”
公孙瓒大笑：“是招人恨吧？”
郭嘉点头。
“乌桓部族向来以辽西乌桓人马首是瞻，只要这次彻底将辽西乌桓除掉，以后乌桓人就不敢在我们身后捅刀子，只有狠狠地报复，让强盗血本无归，才会让强盗们不敢再打大汉的主意！”
“将军刚才所说城破之日一个不留，难道一定要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
帐篷外一阵嘈杂，竖着耳朵偷听的三人恨不得把耳朵伸到公孙瓒嘴边，郭嘉这句话恰恰问到几人心里。
公孙瓒点头，“这就是背叛的代价！一个不留！”
郭嘉别过苍白如纸的脸，手脚发抖。
帐篷外三人脸色也好不到哪里，赵云蹲下身子双手抱住脑袋，关羽眉头紧皱，张飞捏着嗓子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除非有些人没有爹娘！”
看起来就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不支持啊，公孙瓒苦笑着摇头。
“我公孙瓒也是人生父母养，绝非冷血无情之人，只是…”沉吟片刻，公孙瓒接着说道：“用自己一世恶名换家国几十年和平，孰轻孰重请先生教我。”
帐篷内突然间就连空气似乎都沉默了，帐篷外也没了声响。
关羽和赵云低着头，陷入沉思，就连张飞也深深动容。
“一切都是公平的恶魔也罢，刽子手也好，或许这就是我公孙瓒来这世界走一遭的使命！”公孙瓒说道。
郭嘉站起，来到公孙瓒身边，注视着这个甘做恶魔的男子。
郭嘉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清公孙瓒这个人——狂放不羁、杀伐果断的外表下隐藏着忧国忧民的心。
这也解释了郭嘉长久以来的疑惑，那就是为什么即使公孙瓒在民间恶评如潮，跟在他身边的人却愿意为公孙瓒卖命的原因。
雷霆手段，菩萨心肠！
良久，郭嘉长稽一礼，神色坚定：“将军，我将永远追随与你，污水与恶名请允许郭嘉替您来抗！”
“还有我！”帐篷外三人异口同声。
声音戛然而止，原来是蹋顿去而复返。
“开条件吧！”再次面对公孙瓒的蹋顿脸色平静，娓娓道来：“我想明白了，你们汉人有句话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要能让族人活下去，一切都可以谈。”
“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明白吗？”公孙瓒冷冷地看着蹋顿，讥讽道。
“将军何必一定要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平心而论，如果此时角色互换，你会和我谈条件吗？”
蹋顿低头。
“人要识时务，蹋顿，想要活下去并不难，我需要你们一样东西来交换。”
“什么东西？”
“忠诚！”
蹋顿脸上浮现一抹莫名意味的笑：“将军说笑了，我们之间很难再有信任，忠诚又谈何说起？”
“你说的有道理，”公孙瓒点头，“事实证明，你们乌桓人所谓的忠诚都比不上一张草纸有意义，你们一次次背信弃义、趁火打劫注定相信你们乌桓人是件极其愚蠢的事情。可惜的是，无论是朝廷还是幽州，从上到下这样的蠢货太多了。”
“乌桓人是草原上翱翔的雄鹰，永远不会做猎犬！”蹋顿说道。
“我不需要你们做猎犬，我给你们机会去做雄鹰！”
蹋顿眼中亮光一闪，公孙瓒这是什么意思？
迎着蹋顿狐疑的目光，公孙瓒满是诱惑的神情像足了个市场里想把烂货卖出去的奸商：“想不想回到大乌桓山？”
“想，做梦都想！那是我们乌桓人的圣地，乌桓人死去如果不能葬在大乌桓灵魂都不得到安息。”根本没有想到公孙瓒如此发问得蹋顿先是一愣，转而神色黯淡：“生养乌桓人的故土，怎能不想呢？”
“很好，那为什么不回去呢？”
“将军何必明知故问，大乌桓已经被鲜卑人占据，乌桓人早已是漂泊的野草。”长叹一口气，蹋顿悲伤地说道：“乌桓人已经没根了。”
“故土难离，流浪的滋味的确太苦楚！”公孙瓒咂摸着嘴，感同身受：“我理解那种滋味。”
一旁的郭嘉心里暗暗偷笑：公孙瓒这演技真是绝了！表情很到位，画龙点睛的是嘴角那一丝似有似无的苦笑，一下子把那种远离故土，魂绕梦牵而不得，午夜梦回辗转反侧的失落和感伤表现了出来——你公孙瓒又何必做出这副我也曾有过和蹋顿有过同样感受的样子？从小到大你公孙瓒出过涿郡吗？（公孙瓒翻白眼：我他么来自新中国，蹋顿好歹还有回去的机会，我是连想都不用想了）
蹋顿有点纳闷，自从进到公孙瓒大营之后这脑子时常宕机，转速明显跟不上了，这个上一刻凶神恶煞恨不得要把包括自己在内的辽西乌桓斩草除根一个不留的公孙瓒，下一刻摇身一变居然厚着脸皮装出一副相交多年的老友姿态——这是要跟我谈心？
“蹋顿啊！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打你们辽西乌桓吗？”
蹋顿：“因为你比我们强。”
公孙瓒摇头：“也对也不对，对付强盗无论自己强弱，也要敢于去拼命。”
“将军，我觉得你在骂我！”
公孙瓒摆手：“这个就先不说了，就说鲜卑人吧，他们抢了你们的土地你就不能去夺回来吗？”
蹋顿睁大眼睛，震惊道：“用鸡蛋碰石头，将军是在怂恿我们乌桓人去送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