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再一次模糊起来,素雅的香气融化在华丽的房间中。
身披血红色坎肩的伊内丝坐在窗前的摇椅上,看着太阳失手洒落一地的细碎阳光,慢慢抚摸着一只体态臃肿的橘猫,她弯下头,用透着金色光芒的鼻尖拨弄着细长的猫须。
门打开了,穿着白色连衣裙的伊莉莎戴着大大的遮阳帽,就好像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春日打算去郊游的贵族小姐。
伊内丝抓起橘猫肉嘟嘟的小爪子,在橘猫发出的呼噜声中轻轻挥了挥。
“姐姐。”伊莉莎来到橘猫旁边,逗弄着它的猫须,“我们离开这里吧。”她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轻轻地说道。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它们。”伊内丝在光辉中抓住了她的手腕,“伊莉莎,难道你忘记了你那曾经美满,而如今却支离破碎的家庭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伊莉莎跪了下来,“但姐姐,我们要学着向前看,忘记我们的过去吧,我们可以有新的开始。”
伊内丝松开了手,声音越发温柔,“没有父亲,没有哥哥,没有那些爱你的人,我们只是在风雪中渐渐死去的婴儿。”她抱起橘猫,“你是要忘记,我们的生母只是个流莺,还是要忘记,我们的家庭是怎么破碎的吗?伊莉莎,你要明白,逃避过去的人,不配拥有未来。”
“你们活在黑夜中。”伊莉莎站了起来,俯视着伊内丝脚下的黑暗,“放过他们,他们的孩子与那时的我们又有区别呢,放过他们,让他们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放过他们,让他们成为我们的家人,这难道不是我们的父亲与兄长所做的吗,他们与我们同在。”
“不不不,我感受不到他们的灵魂。”伊内丝有些失神,“他们已经不在这里了,在那个日子,他们就永远离开了我们了。”
“姐姐,相信我,他们的意志从未离开。”
“那你就追寻他们的意志吧。”伊莉莎闭上眼,“总要有人替它们送葬。”
伊莉莎没有说话,就好像某种力量从她身体内被抽出一样,她无力地后退了几步,靠在刚刚打造好,有着森林气味的座钟上。
伊内丝抚摸着橘猫柔弱的毛发,“大家都知道你喜欢你喜欢刀具,喜欢奶油,喜欢新的景色,或许让你困居在这里的确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她放下橘猫,看着它肉乎乎的尾巴在空中甩着,“那就带它一起走吧,猫不能没有阳光。”她抬起头,向着雷丽莎位置看去,“你骗自己太久了,连自己都相信了吗?”
灰黑色从雷丽莎脚下蔓延开来,让这里的一切都化为灰色的石制雕像。“我只是不能认同你的所作所为……仅此而已。”
“那为什么这么急切地暂停这出好戏呢?”伊内丝走向穿着连衣裙的伊莉莎,抚摸着她的面孔,“难道你愿意成为曙光教廷中最严苛也是最强大的苦修士吗?”她轻笑一声,“你随意地挥霍着自己的天赋和力量,向往那自由的世界,但你不知道,真正的没有约束的自由本质其实是,失控啊……”
崩裂声响起,就好像两片冰面相互摩擦,相互挤压发出刺耳噪音,轻微的失重感让施清有着从梦中惊醒时微妙的恍惚。
还是他来时的那个房间,古怪的器皿摆在黑色的桌面上,燃烧着的烛火照亮了悬在半空中的书籍,唯一的区别,就是高大而古老的座钟的琉璃表面碎了一地。
“我也是人,一个心里有着阴暗的人。”伊内丝挥动手杖,在黑色长桌上上众多器皿的上空划过,“我嫉妒永远天真烂漫却能得到万千宠爱的你,对这点我供认不讳。”
“那是曾经的故事。”雷丽莎抬起手,黑色的匕首握在她的掌心,“我已经有了新的开始,而现在,我只想知道,门在哪里?”
“你永远斩不断过去的,伊莉莎,即使你改变了你的名字。”伊内丝的手杖在一个方形的琉璃盒子上停住了,“我是伟大的心理操控者,我甚至制造出了婆罗娑页来为自己制造虚幻的思念。就算你一直在掩饰,但我眼中就像在是黑暗中闪烁的灯火一样明显。”她回过头,看着雷丽莎的身型,“他在哪里呢?”
伊内丝看着雷丽莎闭上眼,轻笑起来,“想要找他,却问门在哪里,想要逃离枯燥的人生,却劝说我放弃一直追求的东西,你不是神,却有着如神一般高尚的心灵。但这一次,我不会再纵容你了,雷丽莎小姐。”
“你的心灵在漫长的时光中扭曲了,我的兄长,我的父亲一直陪伴在我身边。”雷丽莎放下了手中的匕首,“我不想和你战斗,只是因为你即将……长眠。”
“永远不要在经营了上百年的法师塔和这里的主人战斗,这句谚语我一直记得。”伊内丝笑了,“你注定会输,哪怕我再怎么狼狈。”
雷丽莎沉默了。
“你的人生建立在沙滩上,就好像幻梦一般。”伊内丝托起方形琉璃盒,里面盛满了漆黑如墨的液体。“而你身边的小朋友,正在跟你学坏。”她将琉璃盒倾倒而下,“我收集不属于这里的东西,意外的从施蒂奇那里得到了这么有趣的东西呢。”
涅夫有些意外,他不愿思考这些久远的爱恨情仇,此时此刻,他只想离开这里,寻到另一个凭证,将它们交与能拯救这座城市的人。“女士,”他迟疑着开口了“请让我们离开这里吧。”
“真是有礼貌的孩子啊。”伊内丝看着脚下在地板上肆意流淌的黑水,当它们相互贯通的那一刻,已经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圆环,迷离的紫色气雾蒸腾起来,“但我还是要指出你的错误,或者,你自己来?”
“别去。”雷丽莎拉住了涅夫的手,但涅夫只是摇了摇头,她的手指便无力的滑落了。
“我问心无愧。”
伊内丝笑了,一扇圆形的白色拱门出现在她身后,铺天盖地的灰色雾气与扭曲的灯光带来的紧张感一瞬便冲破了房间内安谧的氛围,让她的笑容越发古怪,“我已为你们打开了门。”
涅夫低下头,走入圆环的中心,“谢谢你,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