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桥不愿让母亲看到满身血污,索性将衣服脱下在山间的洗涤干净。又洗了几把脸,脸上清静了,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竟然满是笑地望着曾小倩。她还在哭泣,甚至自责。她认为是她造成张桥被王子善殴打。她又有些埋怨张桥为何不反击,他不比王子善弱。几年前,她曾见过张桥发狠的时候,是在大水边,那天还卷起了大风,天空笼上了阴云。一场暴风雨马上要到了。
王子善拦住了她与张桥,他们刚从学校回来。赶到学校的时候,张桥听说老师们都被他们押走了。他问押到哪里去了。有同学说要游街。张桥问还有老校长吗?同学说是的。曾小倩一下子就吓哭了。张桥安慰她,他说不就是游街吗。现在好人哪个不被游街,他说起前几日回乡的某位将军,他曾经参加过抗日战争。那时,他们都不解,他们挤在人群中。曾小倩问听说他是一位将军,他们怎么敢这样对待他。张桥说他们的胆子似乎很大,天不怕地不怕。
曾小倩让张桥想办法,他们脚下便顺着阶梯到桥下去了,顺着桥下大水岸走,大水改变了原有的温顺,而猛烈地冲击了岸头。
正巧,王子善从桥上路过,他看到张桥与曾小倩在水边散步。这气便不打一处来了。迅速从桥侧下来,从张桥身后而来。他想给张桥来个偷袭,哪知曾小倩先看到了,她给张桥示意。张桥有了心理准备。王子善想从身后来个猛冲,张桥与曾小倩身子一闪,王子善的力量用大了,整个身子跌倒水里去了。张桥与曾小倩大笑起来。不用担心王子善会有生命危险,大水里长大的人都像泥鳅,都会游泳。王子善这算吃了亏,简直是奇耻大辱。谁都愿意在心爱的人面前展现英雄版的阳刚之气,王子善俨然把张桥看成自己的头号敌人,原来的不在意似乎太轻视他了。
张桥将衬衫上的水拧干又穿上了。曾小倩说要不回家找件父亲的旧衣服。张桥说不用。曾小倩感觉奇怪了,原本张桥并非这样。王子善与李玉得罪他,他是一定要想法设法报复的。而此时,他总是面带微笑,她觉得他有些橡皮脸了。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桥,你离开的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曾小倩很担忧地问张桥。
他们已经顺着山涧一侧的小路向镇上走了,那里有一条顺着河水的暗道。有鸟在近处的芦苇荡飞出,在它们身下升起了一股股的白色的气体。
“小倩,跟我到南方去吧,我在江南织造厂工作,厂里有许多女工,我可以请求厂长给你安排一个工作,再也不用受王子善他们的气了。”
“除非你是厂长!”曾小倩这话尽管带着气,话里却有某种力量。张桥听来,眉心紧蹙了一下,连带着心脏也紧了几下,有股浓重的血液一下子冲过来了,前面的阻塞物“嘭”得冲开了。用豁然开朗形容是再恰当不过了。张桥一拍大腿,叫嚷道:“太好了,这简直是一个奇妙的想法,老王那日给我出的这个主意果然不同凡响。”
“什么老王?”曾小倩见张桥疯疯癫癫说昏话,着实有些气恼,假装生气,要不理睬张桥。哪知张桥握着她的手,用上力了。曾小倩感觉疼痛,反手拧了一下张桥。张桥一下而起,趁势扑住了曾小倩,曾小倩挣扎不得,干脆宣布投降,闭上双眼。张桥吻了她的嘴唇。
傍晚回家的时候,张桥跪在母亲身边了。他这一跪,母亲便预感到张桥要离开了。身边有一张小桌,小桌上是母亲刚才做的几个小菜。她原本打算与儿子喝两杯。但是现在看来,即便喝下也是苦酒。她掩面而泣。曾小倩安慰她了,她说:“娘,……”她这一声,倒惊呆了张桥。张桥抢过话,道:“你还当真是我们张家的媳妇了?”她这一说,曾小倩脸上红布更加浓重,不过因为屋内阴暗,无法辨认,否则真是无地自容。母亲被逗乐了,她踢了张桥一脚,并未踢中,张桥假装喊疼。
“你好不知道,你走的这三年,若不是小倩,我只能到香山看你娘了,我们像亲娘俩一般,我早已将小倩当成自己的女儿,比你还亲呢。”
“那当然!”张桥很感激地望着曾小倩,欢喜之情自然不必说。
“娘,我在江南走了一份工作,工资可不低啊,暂时还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一旦安稳下来,我便接你过去。”
“什么工作?是正经工作吗?”娘很急切地询问。
“在织造厂工作,负责机器维修,我们的工厂很大,十多个车间,光工人就几百,大多数是女工。”他正想详细地介绍工厂情况,哪知曾小倩有些不悦。他问她怎么了?曾小倩不语。母亲当然知道,她说将小倩带走吧,也安排到厂里工作。张桥这才明白,他笑了。他说他原本有这个打算,可是他们工人住的是大通铺,不方便。他有了要置办房舍的打算,并不难,到那时一定会将母亲与小倩接过去。小倩嘟囔着嘴,因为碍着张妈在场,否则她一定假意回绝说,谁给你去,懒得去。张桥当然知道他的心思。
“得几年?”
“我想用不到两年吧!”张桥很有把握地说。
母亲不在听张桥说话了,她招呼他们俩吃饭。母亲准备了三双碗筷,三只酒杯都倒上酒水了。母亲刚要说上话,外面有人敲门了。并且有人说话,张桥大喜,冲母亲与曾小倩说是苏籍。苏籍一进门,就被张桥抱住了,他说昨日没有详聊,今天也找到时间了。
苏籍却骂他是重色轻友的家伙,就知道今天将所有时间都给小倩了。曾小倩在一侧哪里能抬起头来。母亲赶忙吩咐小倩拿筷,拿酒杯,苏老爷子可不是外人。
“还说不是外人,怎么都像镇上人唤我!我与张桥是兄弟,他唤娘,我也应该唤娘不是吗?”说吧,他果真唤娘了。张妈有些受宠若惊,她连说受用不起。苏籍连说受得起!受得起!
苏籍一来,张妈与小倩便靠到床沿了。苏籍唤他们吃饭。她们说镇上习俗女人不围桌。苏籍说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也该改改了。苏籍说娘与小倩不吃,自己也不吃。张桥也唤娘了,他说:“南方便没有这个规矩,男女一同吃饭,镇上规矩果真是要改了,封建传统的东西应该抛弃了。再说苏籍并非外人,都过来吧。”
张妈听张桥这样一说,觉得有道理。便唤有些忸怩的曾小倩,苏籍又说了两个笑话。曾小倩终于坐过来了,她坐在张桥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