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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三年前,张桥坐上轮渡来到了江城。可是南方的城市似乎与北方没有多大的区别,墙壁上到处张贴着标语,众多小将挥舞着旗子在大街小巷上乱窜,他们依然会某些人押到某个高台上审判。张桥很失望,本来就饿了,看到这里,莫名的感伤与失望,使他有些眩晕。他稳了一下,坐到墙角向不远处的高台张望。他们的批斗方式很眼熟,不过王子善对待不同政见者更为残酷与暴力。

像一阵风一般人很开就散了,张桥觉得奇妙,也许这是幻影。他站起来,哪知这一站,立刻昏厥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面前逐渐显现出一些人影来。他们很欢喜地叫嚷着,“醒了,醒了,饿的,定是从北方逃难来的。”

一位老者手中端着一碗米饭,显然刚才众人喂了他一些水。

“孩子,吃吧,咱这里不同于你们北方,总还不至于饿死。”老人很慈祥,他很眼熟,正是刚才在台上被批斗的老人。他没有被关到牛棚,怎么就放了呢。在鲁镇,老校长被押到主席台上,冠以高帽,王子善主持批斗会,李玉会一脚踹在老校长腿上,老校长一下子就跪下了。他低着头,接受着眼前镇上人的审判。他总是沉默的。好在镇人没有如此心狠,只是想看下热闹,听说别处,有人捡起石块砸向台上人,还真闹出惨剧。

看见米饭,张桥便有了生的希望。他双手捧着,一块筷子扒拉着米饭。真香,还冒着香气。张桥在后来的回忆中说他从未吃过如此香的米饭,眼前的这些穿着简陋的衣服简直像他的亲人,所以,只要是一些拾荒者、讨饭者、无家可归者,他都要将他们安排到自己的工厂,给他们换洗的新衣服,给他们安排住的地方,让他们用双手干活养活自己。有人说他不忘本,张桥说他们正是昨日的他。

一碗米饭吃完了,一点残余的米粒都没有留下。众人欢喜。张桥也有了力量,他想给众人磕头。老人立刻拦住了他。他说这孩子一定来自孔孟之乡。夜很快来了,老人要求张桥到他家居住。张桥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答应了。

此地有些像鲁镇,不过比鲁镇规模大得多了。老人带着张桥回家了,距离不远。也是白墙、黑瓦的建筑,家院前竟然也有一条河,不过你大水要小的多,也有一座桥,不过是一座拱形桥,比鲁镇的石桥小得多了。老人一儿一女,他们似乎都很欢迎张桥,站在那里,双手拍着掌了,还有老妈妈。张桥一下子就像到家的感觉。后来张桥知道老人姓林,儿子叫林爱民,比他大些,在工厂上班。女儿比他一岁,叫林娇娇。

当晚,张桥被安排在林爱民房间住了。他们俩同床。哪知,林娇娇总是向哥哥的房间跑。娘骂她是个小情种。张桥也挺喜欢这个陌生的妹妹。哥哥一来,就将妹妹赶走了,并笑话她好不害臊。妹妹嘟囔着小嘴真是可爱。

张桥到纱厂上班了,没来之前,他得知这林家都在纱厂工作。不要说一双儿女,就连两位老人也不例外。再者似乎这镇上所有的人都在纱厂上班。老人领着张桥来报名,他们见到戴眼镜的老人,手握着毛笔正写字,一行小楷呈在面前。

“老主任,写字呢?”

老主任抬起头,眼睛过低抵在鼻梁上,眼睛瞪得楞大,“来做工?”

“赏口饭吃吧!”林爸爸哀求老主任了。张桥一直称呼他林爸爸,他简直将他看成自己的亲身父亲。张桥没有享受到几年父爱,父亲手中的竹篙与脚下的木船都像是一副图画。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模糊不清了。

“哪里的?”

林爸爸还真没有询问张桥。

“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桥,鲁镇人。”张桥不想在为难林爸爸,本来就很倔强他想的倒是,人家肯定不会接受一个来历不清的人。现在这个社会人都坏着呢。哪知老主任说没有问题,跟着林爱民干吗,看这孩子挺机灵,应该是个不错的技术员。

张桥心喜,还未说感激的话。老爸爸正要带他去找林爱民,哪知老主任叫住他了,声音大了些。倒把张桥与林爸爸惊住了,心想也许他改变主意了。老主任竟然从怀里掏出一张粮票给了张桥,他说:“给孩子的午饭,咱们可以饿一顿,孩子不行,将来国家的建设还需要他们。”张桥惊呆了,一行热泪顿时流了出来。他没有想到这一幕竟然与前几年那样相似,也是在学校。张桥饿得难受,蹲在墙角,同学们都去吃饭了。食堂处飘来的香味直逗着他的五脏六腑,他想说个谎,希望食堂阿姨能通融一下,给他一个馍。但是他无疑是幼稚的想法,挨着吧,等十分钟后,同学们吃过了,再走到教室,自己的饥饿感也会消失了。家里也断了粮,仅有的几块土豆,是给娘留的。张桥不忍心吃。

“孩子,吃吧。”老校长竟然站在他的面前。他手中两个馍,身边还站着就是曾小倩。曾小倩叫张桥哥哥了。所以,张桥是很感激老校长与曾小倩的,当坏份子要打倒老校长,致他与死地的时候,没有人会帮忙,张桥一定会想法设法出面。也正是他,竟然保全了老校长。

林爸爸带着张桥到了一段距离,老主任又唤他们了。他们没有过去,因为老主任跑过来了。他手中拿着一张条,说到后勤领工作服,以及必需品。林爸爸说这是应该的。负责后勤的是位老大婶,她似乎跟林爸爸很熟,他们开着玩笑,说的话张桥竟然一点没有听懂。纸条给胖大婶之后,她便让他们在连椅上等待着。

张桥换上了工作服,尽管大些,不碍的,他倒很满意。胖大婶说孩子小,还在长身体,因为瘦弱,壮实些就撑起来了。她说这话,张桥听懂了。他们的话并不难懂,只要慢些,他是能听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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