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禄大夫上柱国，正一品勋官，虽是虚职，确实除爵位外朝廷最高的官衔，大周开国以来，只有死去且为江山社稷做出巨大贡献的官员，才可能被追封此勋。
秦武安是第一个活着得到此职的人。
还没等秦武安谢恩，就有人说道：“臣以为此封不妥。”
说话之人身着绯袍，衣绣云雁，是正三品的官员。
他叫郑文和，是大理寺少卿。
“臣斗胆请陛下收回圣旨，武安将军有功不错，但……”他起身拱手，话刚起头。
“拖下去杖毙。”周皇淡淡道。
此话一出，满座寂静。
周皇登基二十五年，很少仗杀大臣，他只修仙求长生，朝中即使有言官指责周皇，他也当没看见。
瑞尧年当初就差指着鼻子骂周皇了，不依然没事，甚至平步青云？
而此时终于提醒人们，周皇并不是一个温和的人，他刚登基就斩了三个劝他的言官。
没人敢出声为这位大理寺少卿求情。
不少人看向了徐文升。
这么多年，也只有徐文升劝周皇少吃丹药，多理朝政后能全身而退。
徐文升却如老僧坐定，一切好像和他没有关系。
御前侍卫可不会等，他们直接上前擒住郑文和，剥去他的衣帽。
“难道我周国因为一句话就要随意杀人吗？”郑文和涨红脸，嘶声喊道。
“再夷其三族。”周皇说道。
“夷我九族又如何？天下和史书会记住，我大周崇化皇帝，因为听不见臣子的一句劝谏，就夷其三族，天下人会说您是暴君！”郑文和仰着脖子喊道，“一个国家有随意滥杀大臣的暴君，离亡国还有多远？”
“文和闭嘴！”坐在他一旁的官员顾不得仪态，直接喊道。
“我今日死局已定，还怕什么？”
周皇听到此话，却没有想象中的暴怒，依然淡淡道：“既然你说朕是暴君……那朕就夷你九族吧。”
“呵。”郑文和冷笑一声。
周围群官有些激动，立马有人要站出为郑文和说话。
官员们虽然怕死，但在某些时候刀刃加身也会一往直前。
徐文升终于开口了，他轻声道：“陛下，有些过了。”
他的语气好像在聊着繁琐小事。
“过了？”周皇说道，“既然徐先生发话，还是夷其三族吧，这样如何？”
“还是有点过。”徐文升的声音更低了。
“好，那就只杀其本人和妻儿。”周皇说道，“这样总可以了吧？”
他的语气十分诚恳，好像真的在询问徐文升的意见。
“可以可以，多谢陛下隆恩。”徐文升满面笑容道，“不过今日是为武安将军引退而办的仪式，见血不详，不如过几日再杀他？”
“那就依徐先生的话来办。”周皇微微点头，“先将此人收押吧。”
郑文和刚想再喊些什么，刚才劝阻他的人立马踢了徐文升一脚。
“刚才徐大人已经尽力救你了，你再喊，妻儿必死，你不怕死，总要为他们想想！”那人压着嗓子说道。
郑文和颤抖着牙齿，还是闭了嘴。
御前侍卫刚要将郑文和压下去，又听周皇道：“等一等。”
“将他的妻儿带到演武场来，在他面前仗杀。”周皇说道，“见朝中大臣血是不详，但寻常百姓无所谓，就当祭天用的牲畜吧。”
郑文和目眦尽裂，血丝布满，挣脱着御前侍卫就要上前。
“昏君！你……”
劝阻郑文和那人，拿起桌上酒杯，用力砸向郑文和的头部，将他砸晕。
砸完后他立马跪下，拜伏道：“臣担心陛下安危，一时冲动，还请陛下责罚！”
周皇没有理他，而是看着倒在地上的郑文和，有些无趣道：“晕过去了还怎么看仗杀？算了，将他关入大牢吧。”
“继续仪式吧。”
演武场内的气氛，已经变得十分沉重。
唐周烨一直盯着怀王，他担心怀王会为郑文和出声。
怀王紧握着拳头，一直没有开口。
一丝鲜血从怀王的拳心中留下。
值班太监听到“继续仪式”，立马挥舞着旗帜。
秦军和辽东军看见旗帜，开始演练了起来。
演练过程并不有趣，秦军和辽东军先是沿着演武场绕圈跑步，一边跑一边喊着类似“大周必胜”的口号，跑完三圈后，列队停下，打着整齐划一的拳法，最后再将几套改变几次阵型，演练就此结束，一共花了一个半时辰。
“朕以此酒，敬武安将军。”周皇举起酒杯说道。
秦武安也举起酒杯，回道：“谢陛下。”
“若是将来国家再有什么危难，还请武安将军重新出山。”周皇真情实意道。
“臣定当为国尽忠。”秦武安回道。
“众爱卿，同饮此杯！”周皇说完撩起脸上的黑纱，一口将酒引尽。
所有人饮完酒后，放下酒杯看着武安将军。
武安将军用满是老茧的手，解下了自己的头盔。
接着他开始解下自己的铠甲。
他的动作十分缓慢。
可再慢，也有解完的时候。
他将陪伴自己十几年的铠甲和头盔一同放在桌上，跪地喊道：“臣，秦武安，自此离开沙场，离开朝廷，解甲归田！”
他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在场众人，不论是赞赏还是嫉妒秦武安，看到这个画面都有些唏嘘。
“将军百战，扬秦圣威！”秦军突然喊道。
这是之前演练不存在的过程，是秦军自发地喊话。
用上“圣威”二字，是大不敬。
但他们心中早已没有这种顾虑，将军这些日受的屈辱，也是他们的屈辱
“自今日起，秦军重整，编入漠北军、岭南军和御林军之中。”周皇说道，“再赐秦武安黄金百两，白银千两，良田百顷，奴役若干。”
“谢陛下隆恩。”秦武安依然没有抬头。
“请国师为武安将军赐福吧。”周皇说道。
邵元雪走到秦武安面前，念了一段道文，用手指分别在秦武安的头顶和两个肩膀点了三下。
“礼成。”
“好，今日仪式就此结束，众卿散了吧。”周皇刚要起身。
“陛下，臣还有一个请求。”
说话的是李引城。
他从位上走出，跪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