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周烨走了，走时的脚步十分欢快。
邵元雪也一路微笑着将他送到道观门口。
“看出什么了？”等唐周烨走远后，邵元雪收敛了表情，问道。
东郭逡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站在邵元雪身后一步的位置，微微躬身道：“回祖师爷，弟子以为此人不可轻信。”
“说说理由。”
“第一次见面，他就将事情全盘托出，太急了。”东郭逡回道。
“或许是他想尽早归顺燕王殿下呢？”邵元雪说道。
“若他是旁人，弟子会这样认为，但唐周烨是李荣复的侄子，李荣复不过三十多岁就做到了国子监祭酒，这样的人城府必深，他在士林中也有很高的威望，在夺嫡之争中最聪明的做法，便是保持中立，将来不论哪位皇子登上帝位，都会对他重用有加，因此，他不可能轻易表态的；而唐周烨出去走动，就代表着李荣复，既然李荣复立场不会明确，那唐周烨的话自然不能轻信。”东郭逡顿了顿，继续道，“当然也不排除唐周烨急功近利，想摆脱舅父的名声，自己闯出天地，才有今日举动，若是这种情况，唐周烨就是个不懂隐藏野心的蠢人，更不可信。”
“还有呢？”
“还有……唐周烨确实如外界传闻般，贪财。”东郭逡说道，“弟子带过去的紫薇石不过鸡蛋大小，随身携带都不碍事，他若真想还，今日带过来便是，哪怕知晓祖师爷不会真让他还，带过来装装样子也可，但他却假惺惺说什么明日差人送来，弟子认为他不过是担心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会被祖师要回去。”
东郭逡的语气微微有些嘲讽，继续道：“所以从这件事看来，唐周烨好财，恐怕也好权好名，所以弟子认为，唐周烨今日来，是急功近利的可能性更大些。”
“所以你的意思，唐周烨是个蠢人？”
“也不算特别愚蠢，”东郭逡说着对邵元雪行礼道，“祖师爷您乃大周国师，应天卫卫主，在天下士子眼中应天卫早是污浊之地，唐周烨就算是李荣复的侄子，代表士子力量，也不值得您主动送礼结交，您既然先行示好，那只能证明您是为了某人来招揽他，能有这样的面子，除了陛下也只有几位皇子了，唐周烨也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今日前来探个明白，您究竟是为了哪位皇子结交于他，他能想通并做出行动，还不至于特别蠢。”
东郭逡说完话后，邵元雪却没有开口做出任何评价。
他盯着唐周烨离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东郭逡终于有些忍不住，小声惴惴不安地问道：“祖师爷，是弟子刚才那番话说错了吗？”
“你从唐周烨的说话做事来分析此事，还将少年春风得意，渴望立功的心态算了进去，分析的结果字字有据，句句在理。”邵元雪淡淡道。
东郭逡没有说话，他知道邵元雪的话还有后半段。
“只不过……这些都是你看见的。”邵元雪转身往道观离走去，“也可能，他也想让你看见这些，希望你能用看见的来认为他是什么样的人。”
东郭逡急忙跟上邵元雪的脚步，有些惊异道：“祖师爷的意思，他今日的表现，都是表演？容弟子斗胆问一句，祖师爷如何看出的？”
“我没看出来，唐周烨没有任何破绽。”邵元雪按了按眉心，“只是我总觉得，他在我面前，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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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真元道观离开的唐周烨，并没有急着再去拜访刘进忠，而是来到了怀王府。
如今他是怀王的讲官，大摇大摆出入淮王府也不会让人生疑。
怀王正坐在书房看书，倒不是他多热爱学习，只是周国祖训规定，皇室宗亲每日必读书两个时辰。
唐周烨直接推门而入。
怀王放下手中的书，对唐周烨问道：“回来了，今日的结果如何？”
唐周烨摆了摆手，拿去桌上的紫砂壶，直接对着壶嘴灌茶。
喝了整整半壶水，唐周烨才重重地将紫砂壶放下。
“轻点轻点，那可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怀王看着紫砂壶心疼道。
唐周烨喘了几口气，依然没有说话。
“怎么了？今天出事了？”怀王问道。
“不，没有出事。”唐周烨说着将袖中一把银色匕首扔在了桌上。
“你这是……”怀王拿起匕首细细端详，“随时准备掏出来捅死我？”
“我今天见到邵元雪了，和他谈了很久。”唐周烨说道，“期间我起码有十二次想掏出来捅死他，一了百了。”
怀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但你都忍住了。”
“因为我的仇家不知他一个，”唐周烨说道，“我背负的仇恨也不只有我自己的。”
“邵元雪是应天卫卫主，是朝廷中最凶恶匪徒的头领，你若是对他有半分杀意显露……”怀王有些担忧道。
“不会的，”唐周烨说道，“这么些年，我早知道如何隐藏自己的獠牙；不过我走出真元观时，情绪已经有些失控，若是再去见刘进忠，恐怕会被他察觉，不得已才回你这儿喘息一下。”
“你今日探查到了什么？”怀王问道。
“邵元雪可能是燕王的人，而刘进忠可能是福王的人。”唐周烨说道。
“啊？”怀王有些傻眼，这样重要的信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唐周烨知晓他的意思，说道：“是邵元雪自己说的……”
唐周烨把今日之事一一复述给怀王听。
“这邵元雪怎可能如此轻易告诉你……”怀王疑惑道。
“所以我说的是可能。”唐周烨说道，“不排除他其实是福王的人，为了探清我，或者说探清师叔的态度，才如此说的。”
“那今日也不算有什么大收获，太多不确定了……”怀王有些遗憾道。
“有收获，”唐周烨说道，“我们现在能确定，邵元雪确实卷入了夺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