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话,唐周烨脸上露出几分尴尬,有些结巴道:“唐某……唐某在外有不少贵人相助,才……才一路坚持下来的。”
“哦?不知是哪些贵人?”刘进忠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能帮我大周士子渡过难关,我可要好好感谢他们,还劳烦唐谕德告知。”
“这个……不劳烦督主,我自己去就好。”唐周烨有些脸红道。
“唐谕德不会连自己恩人的名字都记不住吧?”刘进忠收敛了笑容,问道。
“当然记得,有……”唐周烨露出艰难思考的神色,“盂县的童员外,彬县的柯举人,还有……”
“具体姓名呢?”刘进忠逼问道。
“这……这……”唐周烨的额头上露出细汗,无法回答。
“唐谕德,我与你真诚相交,你为什么要骗我呢?”刘进忠声音渐冷。
唐周烨垂下头,沉默良久,好像下定决心般开口道:“刘督主发问,下官自然不敢欺瞒,不过能否请刘督主为我保密?”
“说。”
“下官当初确实伤心欲绝,想离开家乡,带上家中所剩不多的银两上路了,”唐周烨说道,“然而刚到一处陌生之地,想着以前的文人都借酒消愁,于是便随便找个路人问酒楼的位置,却没想到那人是风月场所拉客……”
唐周烨的神情渐渐苦涩起来,说道:“我被他拖拽着来到了当地的风月楼,刚落座就有几名打扮暴露的女子靠了上来,我发现不对劲,刚想走,却被那领路的人拦住,他看出我想借酒消愁,于是和我说去哪儿不是喝呢,他们这里的酒是当地最好的,若我不喜欢这些女子,可以让他们退去,我一想是这个道理,只喝酒吃菜也花不了多少钱,就安心坐着了。”
“他们的酒确实好,也够烈,我没喝几杯就晕乎乎的,等酒足饭饱后去结账,却告诉我要二百两银子,我哪拿的出这么多钱啊!我就和他们理论起来,还说要去报官,酒楼几位伙计见状把我围了起来,我气血一上头,借着酒劲就打了其中一位伙计一拳,这下我有理也变成无理了,酒楼掌柜强迫我签下卖身契,要我做杂役干满五年才放我走,直到前段时间,我还完了债,才被酒楼放出。”
周国民风开放,喝花酒算不上什么丢脸的事情,反而是一件风雅之事,但在风月场所做杂工可就丢脸了,尤其唐周烨如今是朝廷命官,身负功名,若被人知晓此事,他也没脸活下去了。
刘进忠微微点头,说道:“没想到唐谕德还有这一段心酸往事……我唐突问话,还莫怪罪。”
“下官不敢,”唐周烨神情欲泣,“还请刘督主千万为我保密,下官感激不尽。”
“唐谕德放心,此事绝不会传出这个房间。”刘进忠说道,“不过这家酒楼胆敢如此侮辱斯文,对我大周栋梁做这等下作之事,实在让人痛恨!不如我帮唐谕德出这口恶气?”
唐周烨连忙摆手道:“刘督主手握丽景厂,乃是国期器,下官哪敢因个人恩怨动用国器?谢刘督主一番好意。”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坚持了,”刘进忠说道,“如今唐谕德身居要位,更是怀王殿下的讲官,想要报复一个酒楼轻轻松松。”
“下官读圣人书,心中自然不敢做什么报复之事,那段经历就当是人生阅历吧。”唐周烨说道。
“唐谕德好胸襟,我等望尘莫及。”刘进忠皮笑肉不笑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唐周烨先开口道:“下官今日来,除了感谢刘督主当初的厚礼,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唐谕德但问无妨。”
“这个恕下官斗胆,刘督主是否和福王殿下关系亲近?”唐周烨小心翼翼道。
刘进忠神色不变,问道:“唐谕德听和人所说?”
“刘督主可知我昨日去见了国师大人?”唐周烨说道,“便是国师大人和我说的。”
“唐谕德既然先拜访了邵国师,又信他一家之言,何必再来问我?”
“刘督主恕罪!”唐周烨急忙起身,躬身行礼道,“不瞒刘督主,当初会试之后,不止刘督主差人给我带了礼物,邵国师派人过来,下官昨日先去邵国师那里,就是将礼物退回,和那边撇清关系后,才敢来见刘督主。”
“你怕是本来打算和我们两边都撇清关系吧?”刘进忠冷声道。
唐周烨神色一顿,苦涩道:“刘督主果然慧眼如炬,下官一开始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但也请刘督主理解,下官毕竟是文官,也是身有功名之人。”
虽然朝中大臣惧怕厂卫的权力,但也私下都不大看得起厂卫,一个阉人和一个道士,都是靠着陛下的宠信才独揽大权,和他们这些寒窗苦读才走上仕途身份相差太大,文人又有清高的毛病,自然会低看他们一等,朝中若有人主动亲近厂卫,会被所有人鄙视唾骂。
唐周烨见刘进忠没有说话,继续道:“但下官昨日了解情况后,就没有这个想法了,下官是一心想投入福王殿下麾下的。”
“所以你今日便没有带我送过去的礼物,来表明自己的顺从之心?”刘进忠终于开口道。
“是,”唐周烨说道,“刘督主是聪明人,下官若什么都不要,凭着仰慕之心来投靠福王殿下,可信吗?”
“可你为什么要选择福王殿下?”
“下官虽刚刚入朝,但也算知道不少,福王殿下如今是最得宠的皇子,出行仪仗和太子的相差无几,手下更是有无数幕僚谋士,我并不傻,三位皇子中自然选择优势大的那一方……我猜刘督主肯定要问怀王殿下,没错,下官靠着左谕德的身份,可以更亲近怀王殿下,但怀王殿下刚刚回京,朝中势力和陛下喜爱全无,和另外两位皇子毫无竞争力,自然被下官排除在外。”
“可我并没有说自己是福王殿下的人。”刘进忠似笑非笑道,“若我是燕王殿下的人,你这番话就是找死。”
“刘督主,您是福王殿下的人由国师大人所说,下官不认为他会和我胡说八道,”唐周烨说道,“两位殿下不论谁成太子,都需要天下士子的支持,而我除了今年金科状元和会元的身份,我的舅父更是代表着天下士子,说句不谦虚的话,我的舅父是两位殿下争相抢夺的人才,国师大人想招揽我,也就是招揽我的舅父,自然不会说谎。”
刘进忠盯了他一会儿,突然展颜笑道:“确实是个聪明人,我就替福王殿下应你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