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婶婶刚端了一盆热水过来,李桂香脱了鞋,把脚放了进去。
丽婶婶一边帮着洗,一边抬头,想说又不可说的样子。
李桂香半眯着眼睛,摇摇头,晃晃脑袋:“说吧。”
“您怎么会答应了这个丫头呢?”
李桂香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没有做声,只听见脚下的水花声音,她伸出手拍了拍丽婶婶的肩膀,示意她不必洗了。
“大夫人。”丽婶婶犹豫之间还是轻声唤了李桂香。
方才何雏被李桂香叫过去,跪在地上听到李桂香的训斥却没有半点畏缩的表情,李桂香心里便知道这个丫头不简单。
“小小丫头的话,不必听信啊,大夫人。”
李桂香这才睁开眼睛,她将脚抬起来,丽婶婶迎上来用毛巾擦拭。
“你还看不出来吗,这丫头心思深沉,比她那个主子更清楚形式。今天她的那番话,若不是盘算已久怎么会说的出来,不过她现在是敌是友暂时不清楚。如果哪天她要是成为了何家的敌人....”
后面的话李桂香没说了,侧过脸看了看床头的那盏灯,脉脉不得语,挥了挥手,示意丽婶婶将灯熄灭。
丽婶婶收拾完那盆水,走过来,俯下身子准备吹熄,李桂香却又阻止了她的动作。
“算了,等会,把我桌上那本佛经来过来。”说罢,李桂香坐在床头,靠在一旁。
今天去上香,点燃的香竟然烧到一半灭了,心里一直是记挂着这件事,所以还是睡觉之前先念几遍佛经,要不然不安。
丽婶婶将书本递给李桂香,坐在一旁准备将前几日的衣服缝补起来,可是灯光昏暗着实有些费力。
和往常一样,李桂香读经,丽婶婶缝缝补补,一切都很平静。只是今日,李桂香读经的时候读掉了几行字,害的又重新开始。
照理说读了这么写时日,不应该犯下这样的低级错误才是。丽婶婶心里明白,这大夫人肯定是为了晚上那个丫头的话而烦恼。
除了何老爷走之后,再没有像这般魂不守舍,李桂香都是很平静,心里的烦恼也不会轻易说出来。
“阿丽,这书算是看不进去了。”说罢,李桂香把那本书放在床头,搁在一边不语。
行吧,今日是不能好好看书了,她把双腿放进被窝里,拍了拍一旁空的地方。
丽婶婶放下剪刀坐下来,也看着李桂香的脸蛋,这段时间以来,仿佛是过了整整一年。
何老爷离开,从乡下来何公馆已然让李桂香折腾了许久。
“大夫人,明天你想吃什么,我来弄。”丽婶婶笑着说。
李桂香拉着丽婶婶的手,浅浅微笑,摇摇头:“明天,你尽管让所有人来大厅,我已经决定了。”
丽婶婶愣了一会儿,点点头....
翌日。
何雏醒来的时候,柳真琦早就起来了,只是没有将她叫醒,有点不好意思。
何雏连忙洗漱,小跑到翡儿的身边,顶了顶她的腰,嗔怒:“怎么不叫我。”
翡儿捂住嘴巴偷笑:“我和姑娘都睡不着,就你一个人睡得香。今天,姑娘已经把行李收拾好了。”
何雏侧过脸,看到柳真琦的梳妆台上放好了行李,她撇了撇嘴巴,心里想着,收拾了也是白收拾。
何雏踱步到柳真琦的身边,一边帮她擦上胭脂一边笑着说:“姑娘,今天不梳妆了吗?”
柳真琦憔悴的小脸,一点血色也没有,这几日人真是消瘦了一大圈,眼睛下面的眼窝深邃,哪像是二十岁的姑娘。
“不了,待会儿咱们就走了。”柳真琦拿下何雏的手,没精打采。
可是,何雏却更加的积极,拿起眉笔帮着画起来。
“姑娘,咱们就算是走也得是走的美,走得开开心心。以后就算是出去了,也是自由身,碍不着他们何家什么事,对吧。不拿他一分钱,也不指望他一分钱,对吧?”
说着说着,柳真琦倒是觉得有几分的道理。早上换了一身白色的旗袍,里子是带绒的。虽然是带绒的,可是柳真琦穿起来仍旧是曼妙的身姿。
当然,离开也是体面的。忽然,何雏的脑海里想起于文文的那首《体面》,不知不觉就唱了起来。
秋雁路过看到何雏的样子,心里想着,马上就要离开何家还这么开心,这丫头心里还是大得很。
秋雁洗完水果,端进二姨太太的房里,此时冯筱筱正穿好衣服坐在桌子边上。
“怎么样了,大夫人起来了吗?”冯筱筱梳着头发,扯了扯衣角,又转了转肩膀。
秋雁走过来,帮着自家的主子,小声地在一边说着早上厨房如何如何,又说着各房晚上的情况。
在何家,秋雁算是聪明伶俐的,但是有一个毛病,那就是爱打小报告。这个坏习惯,也是冯筱筱给培养出来的,为了邀功,经常各个位置捡耳朵。
“不过,太太,我刚路过柳姑娘的房间。见她那个叫代玉的丫头,唱着小曲儿,样子不知道多快乐。”
冯筱筱根本不把这些小事放在心里,一个小小下人唱歌干她没多大的事儿。
不对,这个丫头,冯筱筱记得,昨个儿晚宴又哭又闹的那个。
怎么,离开何家是这么开心的事情?难不成柳真琦的下家已经找到了?
冯筱筱寻思了一会儿,很快厨房报信,说是早饭快弄好了,这一大家子眼看就要出来,现下也没多少精力去管这些闲事。
冬梅将李妙莺扶出房间,然后走到客厅的饭桌上。早上吃饭的人不多,冯筱筱已经坐在桌面上了,身边有她那个痴傻的儿子。
“妹妹,银耳汤是我让厨房特地为你熬制的,赶紧趁热喝了。”
冯筱筱说完就把指了指李妙莺面前的碗筷,眉毛向上挑起,这模样一副殷勤。
冬梅最不喜欢冯筱筱这幅模样,越是殷勤好像越是有鬼一样。
“大夫人说了,三姨太太吃食之前要用银针检查,二姨太太,得罪了。”
冬梅拿出一根银针,就这么直愣愣地插在碗里面。秋雁看不下去了,看看这狗仗人势的模样,之前和自己一起进何公馆还是一副胆小如鼠的样子。
“你以为我们二太太还能害你们太太不成啊?”秋雁瞪了一眼。
冯筱筱没阻止,秋雁便更有勇气说下去:“银耳汤是我们二太太做个晚上亲自泡的,这份感情天地可鉴。”
冬梅把银针收回去,在手帕上擦了擦。
“之前中毒也是吃食出了问题,现在谁都说不好。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家贼。
这何家,家贼的确也是多。
冯筱筱的神色有了变化,李妙莺神经敏感,知道冬梅得罪了二房,于是赶紧训斥了她。
“退下。”
李妙莺让冬梅离开,一口口将银耳汤喝了下去。
“妹妹若是怀疑我,大可检查我身边所有的下人,不仅如此,以后厨房的吃食,你也一一检查了。”
虽说上次只是因为食物属性相克,产生了轻微的身子不爽,加上之前算命的大师说过了孩子八字不合,家里人就开始惶恐不安。
一段风波过去了,大夫人对此事仍旧耿耿于怀,正好掌家的是冯筱筱。两人不乏争锋相对了一些时日,好在后来风波平息,处置了做菜的厨子,换了一批新的下人。
可是,冯筱筱到是对这件事耿耿于怀,照例说,这后厨自己到是很熟悉,也是自己老家那边的人,做什么都会跟自己禀报一声。
除非是有人在中间搞鬼,让她安插在厨房的人都被潜走。
李妙莺看似小心翼翼,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却一招击中,怀了何家老爷的遗腹子。时间点掐得也算是极好,一跃成为凤凰,冯筱筱是个多心眼的女人,心里不乏疑问重重。
好歹,李妙莺怀了身孕也低调,除了吃食有些改变,其余的也没有异样。
李妙莺听到冯筱筱,明里暗里地责备自己,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喝了银耳汤起身道了谢。
刚准备离开,柳真琦从房间里出来,此时,何雏早就在外面恭候了,所以冯筱筱和李妙莺的这场“战争”,她也看在了眼里。
柳真琦走在前面,何雏和翡儿跟在身后。
“柳姑娘,你来了。”李妙莺扯开话题,一脸笑容看着柳真琦。
柳真琦一只手拿着手帕,点了点自己的鼻子。
“二姨太太,三姨太太,早上好。”
柳真琦很有礼貌,坐在冯筱筱的一边,面前摆着豆浆,可是她确实也没有胃口。
“这是偏厅,不必拘束。”李妙莺说道。
冯筱筱瞧了一眼,李妙莺便不说话了。这种主人家的话,由不得她说出口。
何家主厅只有一个,偏厅却很多。
“谢谢三姨太太,不过,真琦很快就会离开何家。仅仅是一日的恩情,也铭记在心。”
柳真琦的话音刚落,只见丽婶婶从外面进来。
冯筱筱看着丽婶婶,于是起身问道:“姐姐呢?”
丽婶婶低下头回答:“早上大夫人身子不适,就不便过来用早饭了,我这边添一点过去就行了。”
丽婶婶的话还没说完,于是转向身体,对着柳真琦补充道:“柳姑娘,夫人交代了,今天可能要下大雷雨,还是不便出门,少爷今天也会早点回来。夫人说中饭有事交代,各位姨太太也必须到场。”
说完,丽婶婶直径去了內厨,不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