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元很想尽快赶往紫仪殿,却无奈脚伤,走到半途便已是满头大汗,只好无奈地放慢了速度,常璎感到搭在臂弯里的胳膊突然变重了,知道修元肯定是更痛了,连忙更大力度地搀扶住她。
突然,一道剑影在二人中间划下,修元反应极快,将手臂从常璎的臂弯里抽出并迅速将她推开,转身怒视持剑之人,待看清何人后,面色由愤怒转为阴沉。
皇子承思面无表情,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操纵利剑收回剑鞘,嘴角这才微微扬起,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皇子身后的侍卫和仆从脸色皆是煞白,已被刚才拔剑相向的场面吓得呆住了。
“昨日比试不尽兴,想再求指教一番,却不想吓到了皇姐,真是对不住。”承思仿佛例行公事一般说出了这番话,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抱歉的意味。
又在装模作样,乐阳殿出来的没一个好东西。修元在心里冷笑一声。
常璎惊魂未定,连忙跪下给皇子施礼,承思手掌一抬免了礼,视线一直没有离开修元的脸。修元很不想理他,伸手挽住常璎就想走,承思却抢了一步挡住了路。
“皇姐这是要去哪,前方就是紫仪殿了,是要去找母后吗?”
“我去哪关你何事,承思皇子着急在浮昱宫当家做主也要等父皇立储之后再耍威风吧?”修元扬首,做出一副懒得跟承思多言语的高傲模样。
“皇姐教训的是。”承思闻言不怒反笑,挂在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修元余光瞥到,只觉得心里更气了。
“听进去了就让开,不要挡我的路!”
修元要走,耳边却又响起利剑出鞘的声音,承思将剑又缓缓抽了出来。
“皇姐若是能将昨日的剑法再舞于我瞧瞧,我便让皇姐走。”承思将剑完全抽了出来,剑身转向自己,恭敬地将剑柄递到修元面前。
修元看着利剑,一抹寒光在剑身流转,凛利中带着温润的光泽,这是集百位武器工匠为承思量身打造的宝剑,承思宝贝得不行,还给它起了个名字,但是修元没记住,关于承思皇子的任何事情,修元都感到厌烦。这小子从牙牙学语时起,就喜欢在自己面前耍威风,大概是浮昱宫只有他一位皇子实在很没意思,只能把这位皇姐当成假想敌,有事没事地针对一下,不知道是在找乐子还是找安全感,总之是让修元不胜其烦。
“怎么了,皇姐?”承思见修元迟迟没有反应,又将剑柄向前送了送。
承思皇子已经十五岁了,单看这个人倒并不算惹人讨厌,模样不丑甚至有些好看,身形也是修长挺拔,人也并不愚笨,虽然还未被立为储君,但不出意外下一代国君是非他莫属的,然而本人却谦逊有礼丝毫没有张狂之气,因此着实笼络了不少人心,筑建起了属于自己的朝廷势力。有时连修元都要感叹,为何一个人可以将自己不好的地方隐藏得这样完美,连陷害无辜之人都能找到让人褒奖的理由。
“承思皇子说笑了,我一介女流,哪会什么剑法?”修元笑道。
承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困惑,修元就在这时突然迅雷之势轻巧地拿过宝剑,不及眨眼的功夫,剑身的寒气已经绕在了皇子的脖颈上。
侍卫面色如纸,常璎三魂七魄已经打包出走。
修元将剑身又逼近了半身,冷冷地看着承思。承思虽然惊讶,却毫无惧怕之色。
“皇姐为何每次见到我都要动气?”
“我哪里动气了?你不要要看我昨日的剑法吗,这就是了,我的剑法就是一击致命,足够。”
承思看着修元,他才十五岁,但已经比十七岁的修元高出一个头,此时修元用剑横在他的颈前,离得这样近,却因为身高的差距显不出压迫的态势,反而是承思这样低头瞧她,更像是拿捏住了什么似的。
承思抬起手,按住剑刃向下压了压,修元却毫不让步。
“你说,我若真杀了你,会如何?”修元语气冰冷,声音只有两人之间能够听清。
承思笑了笑,道:“那这浮昱宫便只剩你一人了。”
修元愣了一下,她到底是这人的姐姐,纵然他再不磊落,也还是要因骨血牵绊而容忍他。修元眉心一沉,刚想收起宝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尖叫。修元惊讶地回头,崇妃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惊愕地捂着胸口。
修元意识到这一幕在旁人看来是多么可怕的场景,连忙将利剑收了起来。
“修元,你竟敢伤害皇子!”崇妃怒意沸腾,一副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的模样。
“不,不是这样的……”修元刚想解释,承思这时却突然伸手将她手中的剑拿了过来,二人手掌相触之时承思握了握修元的手。修元有些惊讶。
承思一边走向崇妃,一边将剑收回剑鞘。
“母妃看错了,皇姐刚才只是与我玩闹而已。”承思语气平静,向崇妃解释道。
崇妃一把将承思拉过,伸手在他身上关切地抚摸查看了一番,一边连声询问着:“有没有吓到你啊我的皇儿?”
承思摇了摇头,任由崇妃关切探看,还听话地转过身让崇妃查看后背,转过来时还不忘冲修元笑了笑,仿佛在跟她说不必在意一般。
明明是你先来找我麻烦的,怎么还好像是我做错了一样,修元内心忿忿不平。
“这怎么能是玩闹呢?修元公主,你已经十七岁了,怎么对自己的弟弟持剑相向?这样成何体统!”崇妃瞪着修元,不想罢休,“正好你们的父皇就在前方的紫仪殿,刚才的事情,一定要让他来评断一番才是!”
“母妃,只是我与皇姐玩闹而已,何必惊扰到父皇?”承思拉住崇妃劝阻道。
崇妃一甩手:“玩闹怎会利剑对着脖颈?这不叫惊扰,我若是放任今日之事,才是要因疏于管教而被你父皇责罚!走,我们去紫仪殿,也顺便问问皇后,是怎样教育自己的孩子的!”
修元原本一肚子气,但是听到崇妃提起母后,又担心了起来,但她瞧不上崇妃,低头认错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就算自己服软,崇妃也未必会放过自己,她瞥了一眼崇妃。
“我举止出格了,自会去向父皇请罪,只是巧了怎么母妃会在这里呢?难道是听说父皇在这里,才特地赶来的吗?”
修元的语气里带着不屑,顿时激怒了崇妃。
“我为何不能在这里,难道紫仪殿是我崇妃不能来的地方吗?”
“倒也不是不能来,只是日常例行请安都不见母妃的身影,突然看到有些奇怪罢了。”修元知道崇妃最讨厌被提起的就是位分这等事,便故意不慌不忙地说着。
“不是我不请安,是皇后自封于室不愿见人,我贸然而来岂不是扰了她的清静?”
修元笑了笑:“想不到母妃是这样善解人意之人,还知道贸然而来会扰人清静,不过我想也是,我母后确实不喜见外人,母妃若是想找父皇告状,直接去居安殿就是了。”
崇妃冷笑了一声:“我去居安殿做什么,主上此刻就在紫仪殿!”
修元冷冷地看着她:“父皇是在紫仪殿,可他是去见我母后的,父皇没召你去,你擅自前往,难道是想惊扰圣驾吗?”
崇妃被这样质问,虽然有些胆怯,但仍是一肚子不服,刚想反驳,只见修元走到承思面前,冲他笑了一下。
“承思,我刚才是有不对,这浮昱宫里也就只有你我姐弟二人,也没旁的人了,自是应该相濡以沫才是,父皇也是希望我们互相照应的,”修元眼角瞥了一下崇妃,崇妃听出来了修元这话里的意思,面色难看极了,“今日这等小事,就不要告诉父皇了,不然又要怪我们不懂事了。”
承思笑了笑:“皇姐说的是。母妃,我们回去吧,父皇与母后难得一见,我们就不要再去打扰了。”
修元话里的意思,崇妃自然是听懂了,她姐弟二人是国主仅有的骨血相承,在国主眼里,两个都是宝贝,就算是有不和,也到不了惩戒的地步,她崇妃又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承思过继而来的一个养母,这事承思都不计较了,她还能跳出什么花儿来?她是听懂了,但她越是听懂,就越是气恼,这修元从不把她放在眼里,还偏要戳着她的痛处来,养母又如何,承思在她乐阳殿,日后继位了,也要叫她一声圣母皇太后,这是任谁也抹杀不了的尊荣!到时候修元嫡公主又在哪儿呢?被指婚到哪个府去,没了她父皇的撑腰,偶尔来宫里看看她可怜的母后皇太后。
以往也就罢了,今日主上就在前方的紫仪殿内,她绝不能这样轻易放过!
承思走到崇妃身旁,刚想带她回乐阳殿去,却被崇妃一把甩开。
“承思,跟我找你父皇去。”崇妃瞥了修元一眼,径直朝紫仪殿的方向走去。
修元以为这一番话说尽,崇妃便会善罢甘休,不想她还来了劲了,顿时也火了。
承思犯难地走到修元面前,道:“你不用担心,我会跟父皇说清楚的。”
修元毫不领情:“这不过是你与崇妃串通好的一出戏,何必还在我这里卖好人,你以为我会信吗?各凭本事吧,看看父皇信你还是信我。”
修元挺起腰杆,也朝紫仪殿走去。承思看着修元的背影,手掌在剑柄上轻轻摩挲着,缓步跟随修元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