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过三竿,李惊仙从茅四那里拿回了自己的鱼篓。蒋芸芸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后,绕过门前那一垛干柴火,来到了隔壁那家院子。
韩名爵岔着腿坐在门口,嘴里嚼着草茎,等李惊仙开门。他家种的地不多,早在几天前就和他老子拿着锄头翻了,本来今日要进山捡石头,听说上游还有一些地方有石头捡,被李惊仙拉来收拾蒋家的院子,其实没什么收拾的,门道里放着一把扫帚还能用,进去的时候顺手丢出了院子。
三间屋子,东西排开,屋里除了一些破烂的桌椅就剩那床叠放在炕上的被子了。
李惊仙拿了东西出来,韩名爵已经把能拿的东西都拿到了门外。
王三秋趴在王家大院那棵槐树上探头探脑的看着两个人,他知道蒋家人因他二叔而死,即使平日里欺负惯了,今天也不敢出去明目张胆的欺负这两个人,何况他们两个人,打起来没有杂役的帮忙怕不是对手。这两日院里来了几个陌生人,上上下下唯唯诺诺,他脑瓜子没有进水,不会挑这个时间添乱子,更听说这次自己可能要去九华宗,若是出了乱子,怕是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登上那座仙山了。
直到两个人消失在视线里,方才下树,他祖上受九华宗高人指点,承包了村子那条河上游的一段,发家后便与村里之前的大户平起平坐了,隐隐还有超出另外四家的势头,今日府上的仙人出去了,感觉院子里气氛都轻松了起来,刚要出门,一个白衣男子挡住了去路,正是昌彭祖。
九华宗与小石头村同在的这片州被整个秋冥山脉与其他相邻几州隔断,形似葫芦,又称葫芦洲,整个葫芦洲东西走向,葫芦嘴朝东,对着大海,一条大河从葫芦底通到葫芦嘴,唤做青阳河,涛涛河水自西向东,奔流入海,就像是往大海里面倒水,位置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被周家王朝统治了几百年,唤做夏,小石头村位置靠西,像是葫芦上长出来的一个疙瘩,往里面走个几十里,便是芒裳山。
九州大地风云变幻,互相交接,中间的部分划分为十六块,分属各国,唤做十六地,合起来便称作九州十六地。
十六地各属其主,内政交错,律法不齐,依靠着群峦,各宗各派开山立业,逐渐形成了五个大派。
其中九华宗主剑,开云宗主法,广寒仙宗主媚,三炎烈火宗主道,万佛寺主释,剑属金,法属木,媚属水,火属道,释属土,除了广寒仙宗不收男弟子外,其余各宗皆无不同,据说十六地某处有一座楼,有十八重楼,修为不够便上不去。
而王三秋眼前的这位昌彭祖,便是九华宗中的人物,可是登过十六重楼的高手。
王三秋深知眼前之人便是自己家内的神仙,撇着嘴大气不敢出,昌彭祖看了他一眼,怎么都觉得他资质比起那个抱着鱼篓子的少年好太多,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看,他知道,此番就算没有仙缘,收他为弟子,也不枉白来一趟。
王三秋错过了昌彭祖,慌忙跑出院子,他方才紧张的厉害,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昌彭祖走了几步,微微摇了摇头,有些事他想不明白,想必其他的几位也想不明白。
王三秋是想去看看李惊仙与韩名爵在搞什么鬼,难道连几个破箩筐都不舍得扔?转过巷子,撞上了一个白衣女子,呆看了片刻,仿佛被勾去了魂儿,又折回来。垂头丧脑的回到院子里,拿槐树出气。
李惊仙和韩名爵把东西拿到院子里的空当儿,那白衣女子已经走到了门口,蒋芸芸吃着手指,大眼睛盯着这个不认识的女子。
正是广寒仙宗云霓,她之前听到李惊仙要带她回家休息,便跟着找到了李惊仙的家,思索半晌,觉得直接进去不妥,索性看了看小石头村周围风水,此刻又折回此处。
云霓伸手挥了挥,一片水气从蒋芸芸头顶飘下,片刻便把小女孩洗的干干静静的,甚是可爱。小女孩痴痴的笑了起来,张开双臂扑向了云霓,抱住她的腿,云霓蹲下来,牵起小女孩的手便走,转了个弯,听见背后急怒声:“放开那个女孩儿!”。
韩名爵紧皱眉头,脸上怒气冲冲,边跑边卷起袖子,“放开她!”,直奔过来,一把从云霓手中抢过蒋芸芸,抱起来转身便走,还不忘给个白眼。
李惊仙跑过来,两个少年头对头窃窃私语,不时丢来鄙夷之色。
云霓先是一呆,随后面无表情离开了巷子。
蒋芸芸受了惊,趴在李惊仙怀里哭得停不下来,韩名爵还不忘朝云霓消失的方向吐一口口水,道:“你可得把她看紧了,这几日来的不像什么好人”。
李惊仙点了点头道:“去捡石头吧”。低头看向怀里的蒋芸芸,小女孩干干净净,比之前可爱漂亮了不少,心中犯起狐疑,一边哄着小女孩,一边一脚踢起捡石头的背篓,背在背上与韩名爵往那条小河上游的山里走去。
云霓早年间便已上过十六重楼,还从未被别人从手底下抢走过东西,可是既然三仙真人丑话已经说到前面了,她总不能动手抢人,估计其他宗门的人也是如此,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眉头微皱,往那三个孩童方向看了一眼,片刻又回过身,转了几道巷子,进了陈家宅子里。
陈家本来就是此间的大户,远比王家发迹要早,宅子也更大,几道回廊连着一个小小的池子,一个白衣女子手握着剑,看着池子中的鱼发呆,突然察觉到了什么,起身望向回廊另一边。
“师姐回来了”,白衣女子站起来,理了理衣服道。
云霓微微点了点头。
“真人怎么说的?”,白衣女子又问。
“此间有真人布下的大阵,十六重楼及以下皆为蝼蚁,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举妄动”。
“还说了什么?”
“还说收徒可以,但是须得机缘到了才行”。云霓兀自往前走,不理后面的白衣女子是否跟了上来。
“各宗各派表面上古井无波,暗地里风起云涌,真人是怕这里的孩子遭到五大宗门的残杀?”。
云霓摇了摇头,“道门对一个孩子还犯不上残杀,毁去道根便可,仙缘既是在此,必定会有厮杀,真人此番举动,不单单是为了保护这里的孩子”。
白衣女子一呆,立在了原地,脑海中涌出一个恐怖的念头。
片刻云霓道:“子怡,记得进村时那少年抱的小女孩吗?”。
白衣女子道:“记得,她身上道根属水,天资极佳,若收在门下,必是天下翘楚”。
“那孩子灵智未开”,云霓微微一顿道:“须得保护好,莫被其他几宗毁了道根才是”。
“你我同为十六重楼,难道还会有人明知道我广寒仙宗要人,会故意作梗不成?”,子怡眉头微皱道。
云霓微微道:“你不是也起了杀心吗?”。
暗流澎湃!
李惊仙走到河边看着不远处自己的半亩地,祖上立下的规矩,另外半亩就是不长苗,也要种够一亩,眉头深皱,他忘了算种地的谷子,种地需要最少两升谷子,那他本来算的三年的量,恐怕得少算三个月。
“惊蛰过,暖和和,蛤蟆老角唱山歌……”
远远传来韩名爵的大嗓门,蒋芸芸趴在李惊仙肩膀上,吃着手指,看着村口处的几个人影。
李惊仙匆匆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