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王家承包的河段,是一段湍急的河道,往上爬半里,又见稀稀拉拉捡石头的人。
李惊仙和韩名爵卷起裤管,将破鞋丢进韩名爵背篓里,自己背起蒋芸芸,却还是不方便,生怕弯腰的时候蒋芸芸掉下来,想了想用绳子将蒋芸芸捆在背上,背篓捆在胸前,如此一来就方便了。
事实上也捡不到石头,只就是在水里撞大运而已,更何况这么多人捡,莫说在相对已经下游的地方,就是再往上走二三里,也依旧被人捡过。
不过捡过是捡过,还有漏不是。
韩名爵不像是来捡石头的,专挑大的趁手的往背篓里面丢,李惊仙觉得奇怪,韩名爵鬼头鬼脑凑上来道:“晚上用这些送王老二上路”。
李惊仙咧咧嘴不说话,他也得参与到计划中来,不过脑海中始终有一个问题,王老二喝醉后力气大不大?
快到日落时分,赵炎彬站在茅四贤院子外面,迟迟不肯进来,要不是茅四贤吃饭的空当儿看见了,估计要站到晚上。
“进来”。茅四贤碗一丢,往大锅里浇了几勺水。
“真人,宗门有信教我转托给您”,赵炎彬瓮声瓮气道。从怀中拿出一封黄色的信,双手托给茅四贤。
茅四贤伸手接过来,道:“今日太晚了,你先回去吧,教外面来的几个也回去,我知道你们各宗各派的鬼主意,可我做不了主,得天上那几位同意才行”。
赵炎彬瓮声道:“师门说,只要您同意了,天上那几位也没话说”。
茅四贤提过一个看起来很旧的壶,要往那锅台上方,放的位置被自己酒葫芦占着了,赵炎彬慌忙去拿,手刚一碰到酒葫芦立马缩了回来,脸上可见惊骇之色。
茅四贤用旧壶轻轻抗去酒葫芦,道:“那是以前,芒裳山开了,天上那几位就不一定听我的喽”。
赵炎彬像是见了鬼,急忙告退,背后已经出了一层冷汗,他当年爬那十七层楼时差了一口气,怎么着也是十六重楼的巅峰高手,方才碰那酒葫芦,竟然纹丝不动,仿佛在挪一座山一般。
出了茅四贤的院子,天色将晚,果然有几个人,和赵炎彬目的一样,赵炎彬把话说了,几人将信将疑,犹豫了片刻,转身从哪来回哪去。
黑夜里,小村子上空回荡着“四爷爷……”几个字,茅四贤冷不防用点烟枪的火燎到了胡子,吹胡子瞪眼:“茅爷爷”。冲那少年怒道,回头一想不对啊,怎成了叫他茅爷爷?更是怒不可歇。转过身不理那少年。
李惊仙咧嘴一笑,道:“您帮我看一晚上芸芸,村子里来的几个人不是什么好人,白天差点被那女人把芸芸拐跑了”。
茅四贤眉眼微抬,“你上哪儿去?”。
“我……我有点儿事情,得去趟山里”,李惊仙道。
茅四贤抽了一口烟,从李惊仙怀里结过蒋芸芸,白白嫩嫩他看着也喜欢,从背后拿出来一个朱红色的果子道:“吃了再去”。
李惊仙刚要掰开,茅四贤道:“还有”,又拿出来一个放到蒋芸芸手里,蒋芸芸立马不吃手指头了,啃着那朱果,睁大眼睛和茅四贤一同目送李惊仙出了门。
李惊仙咧嘴笑了笑,转身匆匆忙忙跑出了院子,吃了一半,另一半留给了韩名爵。
夜色里,一行拿着火把的人从山里出来,正是王家祭祖的人,里面果然没有王老二。
两个少年鬼鬼祟祟绕道小石头村后面那座唤做司命峰的大山脚下,沿着山路转了几个弯,消失在峰上。
夜色已至,冷浸溶月,烂银霞照,山月入松金破碎,江风吹水雪奔腾。
小石头村的巷子里,昌彭祖紧握着剑柄,头上汗如雨下,那一步,竟是怎么都迈不出去,“砰”,一声,反而向后跌倒,镶在了不远处的墙上。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风一吹,只有淡淡的烟草味。
昌彭祖爬起来,满脸不甘地进了王家院子,身后一个黑影捂着胸口,像是受了些伤,踉踉跄跄跟在后面,一起消失在王家灯火光晕里。
哪有什么道,三仙真人就是道!
两个少年蹲在黑暗里,形如鬼魅,心脏砰砰跳个不停,浑身血液上涌,燥热难耐,远处的月光下,一个肥胖的身影踉踉跄跄的走了过来,突然脚下一滞,旁边的黑暗处,一个人影扑了出来,韩名爵抱着那胖身影的脖子摔倒在地。
那胖子正是王老二,吃了一惊,酒气一半化成了冷汗,还没看清是谁,脑袋上传来剧痛,一股热流顺着脸颊流到了衣襟里。
“谁?”
韩名爵与李惊仙没有吭声,一起扑了上去,那胖子百斤肥肉,哪里是好对付的,往地上一滚,一阵扑腾便挣开了抓着他的两个人。
起身命不要似的往小石头村跑,边跑边撕心裂肺的喊。“杀人啦”,清幽的夜色中传来一阵带着哭腔的鬼嚎。
韩名爵抄起一块石头,用力扔过去,砸中胖子后心窝,胖子匍匐倒地,惊恐的看着后方的山路,摸到了手底下一根棍子。
一咬牙,从地上翻起来,对着冲过来的黑影就是一棒子,这一棒子险些打的韩名爵昏死过去,李惊仙不敢贸然上前,找了一根棍子与胖子对峙。
“你大爷的”,韩名爵悠悠缓过神来,二话不说又扑了上去,李惊仙瞅准机会,一棍子敲到那颗肥大的脑袋上,王老二感觉从上到下身体缩了一截,两眼一黑,栽了过去,李惊仙抄着棍子,冲那坨肥肉拼命打了好几下,听见一声闷哼,只打的脑浆崩裂。
韩名爵摸了摸被打烂的耳朵,气不打一处来。拽起那胖子的手便要扔到山崖下,李惊仙道:“他和你无冤无仇,我来”,推开韩名爵,拽着胖子双腿到崖边,拿起一边的棍子一撬,片刻听见碎石坠落的声音,王老二这下死绝了。
李惊仙与韩名爵一晚没回去,缩在一个山坳里想怎么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
“到时候就当啥都不知道,什么也别管”,韩名爵剥着手中的芨芨草道:“这年头死一两个人不是很正常,谁都死得,他王老二死不得?”。
李惊仙替蒋芸芸报了仇,心里爽快的很,就算他被抓到了也不怕,报了这仇,小石头村也就无牵无挂了,大不了跑路。
手伸进口袋,摸到了那半个朱果,递给韩名爵,韩名爵道:“这是什么?”。
“四爷爷给的,吃了饱饱肚子”。
“你吃了?”
“吃了”,李惊仙把草茎放进嘴里,往旁边的崖壁上一靠,准备睡一觉醒来偷偷摸摸回村。
韩名爵三口吃完,靠在了另一边的崖壁上。
时至清晨,王家人还没发现王老二死了,以为去哪里鬼混了。
茅四贤抱着大哭不止的蒋芸芸,慢慢悠悠的转巷子,好不容易看到了不远处灰头土脑的李惊仙,忙把蒋芸芸丢给他。
蒋芸芸登时不哭了。笑着抱住李惊仙的脖子,韩名爵昨晚被打伤的耳朵处,连个疤都没有。一路上还奇怪,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昨夜赵炎彬那封那封信,是三阳烈火宗在此处开宗立派的申报,茅四贤连同那封信一同给了李惊仙,佝偻着身子,烟枪往前点了点,示意要去李惊仙家。
到了院子里,把腰间那葫芦往李惊仙住的墙上一挂,坐在椅子上。韩名爵擦了擦脸上的土,躺在床上,生怕茅四贤问起昨夜干什么去了。
茅四贤抽了一口烟,半晌缓缓道:“酒葫芦送你了”。
李惊仙看了看那葫芦,走过去取下来抱在怀里道:“哦”。想取开塞子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茅四贤冷哼了一声道:“待会儿去王家,赵家,钱家,吴家,就说他们有东西给你,四封信,连同手里这封,总共五封,一封都不能少“。
李惊仙把酒葫芦系在腰上,又将那封信揣进怀里道:“哦”。
茅四贤眉头微皱,磕了磕烟枪,起身负着手,佝偻着身子又出了院子。
韩名爵和李惊仙跟在身后,送茅四贤出去,到了门口,茅四贤又回过身对韩名爵道:“赵家那个砍柴的,让你去当他徒弟,不要拒绝,跟他去”。
韩名爵皱了皱眉,还要说什么,看见茅四突然就瞪了眼,摸了摸脖子道:“好,我跟他去就是了”。
看着茅四贤出了巷子转个弯不见了,太阳照的睁不开眼,韩名爵松了一口气,伸手去取李惊仙腰间的那个葫芦道:“有酒吗?”,任凭怎么搬,纹丝不动。
“这葫芦有妖”,龇牙咧嘴跳到一边。
李惊仙拿下来摇了摇,“没有啊”。
韩名爵接过来,刚到手边,哐一下掉了下去,就是拿不动。
“怪了”,抱着那葫芦一阵摇,却还是纹丝不动,累的气喘吁吁道:“怕是茅四在里面下了机关,只有你拿得动”,休息了会儿,转头进了李惊仙家院子,对着蒋芸芸扮了个鬼脸。
李惊仙重新拿起来挂在腰间,道:“我还得去那四家要东西呢”。
韩名爵抱起蒋芸芸道:“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