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背部的伤已被包扎了,没有多大痛感,只有些药物的温热。不知是过了多少天了。
“参见令主!”我听见门外传来一声,便有人推门而入,是蒙三爷。
“伤可养好了些?”蒙三爷见我醒了,赶忙递了杯茶来,关切地问道。
不知蒙三爷最后是如何打败弥弈的。我看着三爷,此时的他已不同于我在茶馆里见到的邋遢模样,头发理起来,衣裳的料子也是极好的。
“觉着还是有些酸痛,但已无大碍了。”我想起什么来,“刚刚,是有人唤你‘令主’吗?”
蒙三爷笑了笑,“之前没敢告诉你,现在告诉你也无妨。河间令主,是我。”
河间令主?向来听闻河间令主的大名,却从未亲眼见过。河间令主素来极为隐秘,不轻易露面,就连前些年的武林大会也未曾出现。而如今在我面前这个与世无争的老头竟就是众人口中传的神乎其神的河间令主,我不免有些讶异。
蒙三爷说要带我去参观一下这风信岛。
风信岛很美,有的是不同于外界的仙气与飘逸,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江湖门派的总部。我站在海边,迎着海面吹来的风。
“那日在茶馆想要杀你之人究竟是何人?”我问道。
“不过是南蛮人罢了,不懂规矩,不知天高地厚,狂得很!”蒙三爷道。
我突然想起萧轘是河间少主,便问道:“不知少主是否在岛上?”
“少主,哪个?”蒙三爷转过身,“他们来了。”
萧轘依旧一身白衣走在前头,季衡则一身深蓝色长袍走在后头。
“这位是君璧姑娘,我的救命恩人,若今后姑娘有求,你们必当鼎力相助!”蒙三爷对两人说道。
萧轘笑了笑,“我和君璧姑娘倒是有过一面之缘,是江昆门乔老的弟子。”
蒙三爷看了看我,我点了点头,他便笑道:“怪不得眉宇之间有些乔老的英气。”
我心中有些窃喜,萧轘倒认得我。
“不知君璧姑娘可愿在风信岛多待些时日?”萧轘问道。
我还没开口说话,蒙三爷却接道:“是啊,君璧!风信岛好玩的地方多着呢,就别着急走了,我让人带你玩几天!”
“可是——”我话还没说完,蒙三爷便接着说道:“季衡,君璧就交给你了,你可好生待她!”
我心里一万个“你在说什么”飘过。
萧轘没有说话,季衡应了声。
“玩的愉快!”蒙三爷拍了拍我的肩。
我极其不爽地看着季衡,总觉得蒙三爷故意把我往季衡那推。
“对,再放些辣椒!”蒙三爷从容地指挥着。
我慌乱地倒入一大把辣椒。
蒙三爷一脸扭曲的表情。
“盐要放多少?”我一脸懵的看着蒙三爷。
正巧季衡进来了,蒙三爷便推搡着我,“出去吧,出去吧,别给我添麻烦,我自己做,你出去吧!”
“三爷,你不是刚刚还说我是你的得力助手吗?”
“快出去吧!”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便出去了。
于是我和季衡两个人,站在夕阳下,静静地,没有人开口讲话。
“上回那事,对不起了。”我开口打破了沉寂。
“没事。”我没敢回头看季衡,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那你现在还好吗?”
“吃饱穿暖,生活滋润,没有比这再好的了。”
“我是指南王。”
“他也吃饱穿暖。”
我知道他是在故意逃避这个问题,便不再多问。
“等会。”他突然伸出手来,却又缩了回去,指着自己的脸说:“你这有点灰。”
我先是愣了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季衡,快过来端菜!”厨房里传来蒙三爷的声音。
“来了。”季衡便走了进去。
我一个人坐在石阶上,看着落日的余晖染红天边,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觉得清风吹来的感觉很好。
“菜来喽!”蒙三爷像个孩子般笑着。
我一转身,季衡正端着菜,夕阳温暖,打在他的脸上,我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热腾的饭菜冒着热气,蒙三爷和季衡站在身边,有一种久违了的温暖。
前几夜便听见住处附近有夜莺的叫声。今夜断断续续的也听到些,悦耳的很。一时兴起,就着窗子便跳了出去。
可爱的小夜莺,你在哪呢?来陪我玩呀!
站在屋脊上远眺,也不见什么鸟的踪迹。倒不是我年纪大了耳背了?闲来无事,便坐在屋脊上抬头望天。
月倒是挺圆的。
却听见不知何处传来的悠扬的琴声来。这琴声仿佛就属于这夜色似的,乘着那清风而来,又驾着游云而去,撩人心弦。
循着琴声而去,见着的是季衡的身影。他闭着双眼,指尖在琴弦中游走,虽还是一身黑衣,却多了几分清幽来。
“你怎未睡?”季衡弹罢,却见到我站在那。
我许久才缓过神来,“听,听到你的琴声,便过来了。”
季衡没有说话,只是在调试琴弦。
我不知为何听到那琴声竟有丝晃了神,“你弹的很好。”
“许久未弹了。”
“我好像,想起一个人来。”
记忆回到三年前的一个夜晚,那时我正在一家酒楼屋顶就着月色喝酒,听见下面传来琴声,觉得好生应景。后来不知怎的酒楼失火,我便赶忙帮着救火,匆忙间见了那弹琴之人一眼,但那人戴着面具,看不清脸。
现在想来,那琴声,却有几分相似。
季衡笑了笑,“我们三年前确是见过的,只是你当时不知是我罢了。”
“那人,是……是你?”我不免有几分讶异。
“没成想你还记得。”季衡抬头看了看月亮,“其实当时得知放走卫蕖的人是你时,我确是有些无措。可想来既能平白帮酒楼救火之人,定不会行恶,便放了你了。”
“可我却害了你。”
“你今后还我便是。”
我疑惑的看着他。
“夜深了,姑娘还是早些睡吧。”
绍昌的冬天,虽还未下雪,梅花却开的正艳。
我正在树下刻着木雕,季衡便抱着一坛酒走来了。
“这是药酒,令主托人从北鸣山那边带来的,让你养伤的。”季衡坐了下来。
“我的伤已无大碍,让三爷别再费心劳神了。”我仍在专心地刻着木雕。
“这是?”季衡问道。
“我刻的蒙三爷,可像?”木雕刚刻好一个头,已有些雏形了,“等到走时送予三爷。”
“你要走?”季衡有些讶异。
“总要走的,总不能一直呆在这罢。”
“倒也是。”季衡一只手在石桌上敲着,看向飘落的梅花。
我发觉我似乎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讨厌季衡,他坐在我身边,我竟还会有些心安。
“要不要和我比试两下?”季衡开了口。
“谁怕谁!”我起身,看向季衡,“可别输给我哦!”
季衡笑了笑。
梅花在空中飞舞,两人一黑一白,刀光剑影。
我的剑直冲季衡,季衡一挑,剑转向我,我俯身一躲,却不料季衡一脚正中我膝盖,我一个重心不稳便跪了下来。
“武功不错,招式都练得很好,只是太粗心了,容易出漏洞。下回要小心些,多些防备。”季衡说道。
其实季衡下手并不重,他只是象征性地踢了一脚,但我原先脚便有伤,这一脚便着实让我疼的起不了身。
“怎么了?”季衡没想到竟如此严重,赶忙扶我起来。
“和你没关系,是我之前受了伤。”我坐了下来,抚摸着我的膝盖。
“还好吗?”
“应该可以。”我试着站起来,却又软了下去。
“我背你吧!”季衡蹲了下去。
我,凌乱在风中。
“我那有些伤药。”
我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我在他的背上,有一种依赖,那是难以名状的,让人觉得很舒服的感觉。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
一路上,没有人开口说一个字。林径小路,鹅卵石地,却又似乎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