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三爷死了。
我听到消息赶忙下床,衣服都未穿好,冲进了房门。一大群人围着,三爷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他还是那样,白色的蓬松胡子,天真的容颜,一如我初见他的那般。
有人哭泣的声音,有人窃窃私语的声音,还有人对骂嘈杂的声音。我出门去,蹲在门边,把自己蜷缩在一起。
有人拍我,我抬起头来,是季衡,他穿了一身与以往不同的白衣。他面无表情,却又似乎有着极大的悲伤。
“你,还好吗?”季衡略微躬着背。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觉得自己的眼眶应是红的。
整个风信岛都笼罩着白色,我独自走在这小路上,寒风有些凛冽。
一个红色的身影经过,她看了我一眼,但似乎走的太快没看清我,我却认得她,是我曾救过的那名女子。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感到奇怪,便跟了上去。
“有人跟着吗?”房内有人说道。
“没有。”一名女子的声音。
“事干的很好。”
“多谢少主夸奖。”
“你可以出去了,就等几日后的继任大典了。”
“遵命。”
我透过纸窗,看到了里面人的模样,我却不禁呆住了,是萧轘。
我想起了之前我听到的那番话。“少主”,我为什么会直接想到季衡?我曾试想过若萧轘并非是我以为的那样君子风度,我本以为我会悲伤的不能自已。可我没有,当现实真的如此时,我却并没有像我以为的那样。我想到了季衡,一个本以为不会进入我生命的男子。我无法再骗自己了,我知道我对季衡的情感已经不只是一个朋友该有的。
“就等几日后的继任大典”,我反复琢磨这句话。我突然灵光一现,赶忙去找季衡。
跑得正急,不料一个不小心正撞入季衡的怀中,我理了理头发,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我,我大概知道了害死三爷的罪魁祸首。”
季衡面无波澜,没有一丝惊讶。
“你,不问我是谁?”
“我不管你是如何知道,别声张,也别向任何人再谈论这件事。你要记住,三爷的死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季衡的神情很是严肃,我似乎明白了他这话其间的意思。
“嗯。”我点了点头。
“很多事你不要问,相信我,有我在就好。”
“嗯。”我不敢看他,只敢应了句。
继任大典开始了,季衡和萧轘两人坐在大堂上,风信岛所有的人都到场,我也坐在一边。
“由于上任河间令主已逝,现任令主由派内大选产生。”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说道。
选举开始了,季衡和萧轘势均力敌。萧轘有些奇怪,他明明早安排好的,怎么有些人倒戈相向了呢?季衡一脸淡定,我突然觉得季衡变得可爱起来。
我身为三爷的救命恩人,也有投票权。我坚定的站在季衡的身后,一时间有些慌神,仿佛,仿佛身前之人,勾起了笑意。
一切都像命中注定的一般,季衡当选河间令主。他把一切都做好了,不让我卷入这场纷争半分。萧轘愤愤的甩袖而去。
现在想来,三爷真是大智若愚之人。他早知道萧轘有二心,他也知我定会选择季衡,像是一切都走在他的套子里一般。
“你早些离去吧,只怕萧轘要找你麻烦。”季衡看着我,“去淮南,去北疆,去那些没人认得你的地方,就像你之前那样,浪迹天涯。”
“那你呢?”
“我?河间派还有很多后续的事要处理,南王那也有事。”
“可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吗?”
季衡笑了笑,“你想见我吗?”
我没说话,这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放心吧,待我助南王成储君,我便去找你。”
这又是何年?我心里想着,却没说出来,只是问道:“你为何成为南王的谋士?”
“因为一个约定。我本和南王的同胞哥哥景王是相知好友,我们一同设想太平盛世,怎料太子昏庸无能,众亲王阴险狠毒,景王死于他们的诡计中。我答应他要建立起他心中所想的太平盛世。这国家定不能交由那些暴劣人之手。放眼望去,南王是景王的弟弟,为人重情义,有胆有谋,是储君的最佳人选。我定要将他辅佐上位!”
我突然对季衡感到崇敬起来,“我等你。”
他又笑了,“我的妻儿自是要等我的。”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季衡,他从不解释什么,也从不辩解什么,他总是这样淡淡的,相信时间会澄清一切。
我又背起剑来,去远方流浪。我觉得之前是放荡,而如今是流浪。因为心无所想浪迹天涯是放荡,而心有所归却远在天涯便是流浪。
除了听到他人谈论朝野之事时会想起他以外,除了吃饭摆上两双碗筷时会想起他以外,除了练剑时会想起他以外,除了看着满天星空,看着太阳升起时会想起他以外,其他一切安好。
听闻南王成为储君,我不兴奋,我一点也不兴奋。
“我赢了。”乔老笑道。
“你赖皮!”我赶紧把他的黑棋拿开,下了一颗白棋。
乔老无可奈何地笑着。
“君璧,有人找你。”君玥喊道。
我赶忙起身出去。
那时候阳光正好,柳絮在空中飘舞,婆娑泪眼中,一位气宇轩昂的黑衣男子的身旁,站着一位胡子蓬松花白的老头。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似有千言却又无言。我抱了抱老头,又久久抱着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