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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7.联姻

华山,素有西岳之称,乃西出潼关第一山。此山风景秀丽,陡险非常,世人多有向往,千百年来无数人争相到此,以求一睹圣容。无奈华山道路实在崎岖,因而虽然来此之人不少,却往往攀岩到一半便不胜其难,以至半途而废,登得山顶者寥寥无几。因此世人对于山上具体景况,更是知之甚少。

却说山中有一处院落,也不知何年何月所建,虽然院墙稍显破旧,却也完整。此院四围都是悬崖峭壁,毫无攀岩之处,恰似一座与世隔绝的所在。一个少女呆呆地望着远处随风飘摆的松枝杨叶,似乎在想着什么,久久不曾回头。这时后面走来一个女孩,叫道:“小姐。”少女好像并未听见,依然在看着远方,不知她究竟在想着什么。过了片刻,女孩见少女并无反应,不由又走近两步,喊了几声小姐。少女这才仿佛从梦中惊醒,回过头来,原来少女正是吴星儿。吴星儿看见女孩,问道:“叶儿,有什么事?”叶儿笑道:“小姐,你在想什么呢,我叫你半天也没答应。”吴星儿微微一笑,不由得一摸稍显发烫的脸颊,并不说话。叶儿又道:“小姐,饭做好了,我来请你回屋吃饭呢。”吴星儿说道:“我不饿,你自己去吃吧。”叶儿又道:“小姐,你已经好多天没怎么吃饭了,看上去都瘦了好多。斋主回来,见你这样,我可怎么向她交待。”吴星儿不由又看了一看远处的风景,问道:“叶儿,你可知师父什么时候回来?”叶儿说道:“斋主的行踪,小姐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小姐,你可是想斋主了?你放心,斋主很快就会回来的。小姐,你还是去吃点东西吧。”吴星儿看了一眼院门处四个守卫的妇人,忽然对叶儿一笑:“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如果答上来了,我就和你去吃饭。”叶儿心中好奇,便问:“什么问题?”吴星儿说道:“你可知有别的下山道路吗?”叶儿奇道:“还有别的下山之路?这里的人上下山不都是靠斋主吗?每次不管下山还是回来,都是斋主的飞壁锁帮忙。上次从长安回来,也是借了飞壁锁,小姐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吴星儿又问叶儿:“你想不想下山?我在这山上快闷死了。”叶儿道:“原来小姐心中记挂的是这件事,怪不得近来一直闷闷不乐。可是飞壁锁已经被斋主带下了山,小姐还是不要乱想了。”吴星儿未等叶儿说完,便朝着院门走去,一边问跟在身后的叶儿:“这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你可知师父为何要在这里安排几个人看守?”叶儿道:“一定是害怕外人闯入这里,因此才派了她们守在这里。”吴星儿又问:“你和我从小便在这里长大,可曾有一个外人来过这里?”叶儿想想说道:“小姐说得也对,从小到大,并不曾见有旁人来过这里。但我想,斋主这么安排一定有她的道理。”经过院中之时,只见几十个女孩正在那里练剑,一举一动极为整齐,想来这里虽是深山老林,却仍不失为一个极佳的修行之所。说话间,二人已走到南边院门处,那四个妇人看见吴星儿过来,一齐问候:“小姐好。”吴星儿笑道:“我记得打我记事起,各位便在这里一直照顾,想来已经很多年了。”一个妇人说道:“可不是,我等跟着主人已经二十多年了。”吴星儿心中一动,便问:“这几十年来,各位一直在这里?可有去下山看看?”妇人说道:“山下和山上在我等眼中,并无什么不同,我等早已习惯了这里。何况没有斋主允许,我等怎能下得山去?”叶儿在一旁听了,说道:“是了。连小姐这么好的武功,上山下山也得有斋主的飞壁锁相助。”吴星儿说道:“既然外人来不了这里,各位又何必一直守在这里,不如回屋去休息。”有个妇人忙道:“哪敢哪敢,我等守在这里,并不是单为等斋主回来,更因为。。。”另一妇人急忙咳了两声,说道:“更因为这山中风光好,我等舍不得下山去。”说完,众妇人都是一笑。这时,又过来几个妇人,说道:“我们吃完饭了,换你们去吧。”吴星儿听了,也便和叶儿回屋用饭。夜晚,吴星儿对叶儿说道:“叶儿,你能不能帮姐姐一个忙?”叶儿疑惑不解地看着吴星儿,只听吴星儿说道:“以前有好几次,师父都是派人下山给我传话的,可是那些人武功平平,即便有飞壁锁,她们独自也下不得山。因此我想,这山上必然还有别的道路通往山下。今日,那些看门的说话便甚是可疑,你一会只需如此如此,便是帮姐姐大忙了。”叶儿听吴星儿说完,便道:“小姐一向对叶儿如同亲人,叶儿又怎能不答应你?”吴星儿不禁紧紧握住叶儿的手,说道:“好叶儿。”夜色更加深了,院门前的两个妇人坐在地上,早已进入了梦乡,忽听得有人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二人连忙起来,只见叶儿打着灯笼正在旁边转悠,二人便问:“出什么事了?”叶儿说道:“小姐不见了。”二位妇人一听,说道:“我们还以为什么事呢,这里就这么大的地方,上天不能,入地无门,小姐还能跑到哪里去!或许小姐去哪里转去了,你也不必急,说不定一会小姐就又回来了。”叶儿说道:“我也这么想来的,可是她又会去哪里呢?白天我听小姐说,她要下山去。该不会是一个人偷偷走了?这里又没有别的路,二位姐姐可曾看见有人过来?”二位妇人一听,彼此互看一眼,说道:“你还是去其它人的屋里看看吧,或许晚上睡不着,去别的屋里聊天去了。”见叶儿走远,二位妇人看左右无人,连忙来到院墙外一处地方,用灯笼照了一下墙角,方才放心,说道:“还好,还好。”说着二人回头,后面却早已站着一个人,几乎撞了个对脸。来人正是吴星儿,她看着二妇人笑问:“深更半夜的,你二位就是瞧什么呢?”二位妇人半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吴星儿径直上前,用灯笼一照,只见墙角处果然有一个机关似的楔子,吴星儿一把将楔子拔出来,紧接着便听见院门前的地面轰隆隆作响,继而出现一个洞。借着灯光一瞧,里面黑黝黝的,吴星儿便问道:“这是什么?”那二位妇人都低头不语。吴星儿说道:“你们不说我也知道,这便是通往山下的暗道。”二位妇人不由抬头问道:“小姐是怎么知道的,斋主吩咐过,不让你知道的。”吴星儿道:“现在也不必说这些了。只是我不明白:这件事为什么不让我知道,还有,这个暗道为什么会设在这里?”妇人嗫嚅不言,吴星儿道:“你们实话实说,我便将这件事一人承担下来,不与你们相干,否则,我便告诉师父说是你们告诉我这条暗道的。”二位妇人无奈,这才说道:“我们也不明白斋主为何不让小姐知道,其实这条暗道除了斋主,也只有我们几个看守这里的人知道,别的人一概不知。至于为何将暗道口设在这里,想来是让我等在这里守着,既不至引起别人猜疑,又可时时监守暗门,确保安全。”吴星儿和叶儿回到屋里,一宿无话。第二天起床,吴星儿便问叶儿:“你愿意和我下山,还是继续呆在山上?”叶儿道:“斋主让我照顾好小姐,小姐到哪里,叶儿也到哪里。”吴星儿笑道:“你个小机灵,一定是害怕师父回来责怪你?”叶儿一笑。于是吴星儿便和叶儿收拾行装,从密道下山。

暗道内直如黑夜,毫无一丝光线,极为黑暗,所幸二人打着灯笼,却也能看清暗道内情形,便沿着台阶缓缓而下,也不知绕了多少弯,方到底部。出了山洞,方才眼前大亮,直刺得二人眼睛生疼。吴星儿一看周围环境,此处虽靠近山脚,却地处偏僻,洞口隐蔽,甚少有人注意得到。再看太阳,早已过了正午,已是半日过去。心下暗道:怪不得师父每次都是凭借飞壁锁直上直下,比这般在暗道中绕来绕去不知快了多少倍。叶儿问:“下山之后,我们去哪里?”吴星儿心中记挂着一人,一直念念不忘,不由得又想起了往事,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叶儿又道:“此处离长安不远,还和上次一样,仍去长安,说不定小姐还能见到斋主呢。”吴星儿笑道:“就听你的。”

二人到得山脚之下,往前走不多时,便看到前面一个小镇。这镇子虽说不大,却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色玩物、商贾杂铺均有。往日二人在山上,每日间不过空对着山石草木,甚感无趣,早就盼着再次下山一逛。这下只见镇上人来人往,热闹不凡,便都喜出望外。叶儿看着道路两边,左顾右望,一会指着耍猴戏的,一会盯着摊上的字画,目不睱接。吴星儿亦是如此,仿佛满眼里都是好奇之物。二人走走停停,正在赏玩间,突听前面一个女子的哭声。吴星儿好奇,来到跟前一看,原来是个和叶儿年龄差不多的女孩,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说道:“父母双亡,无钱安葬,请好心人帮忙料理小女父母后事。小女愿以身报答。”吴星儿见那女子哭得凄惨,满目红肿,虽然面污发散,隐约中却仍不失一种清秀之姿。旁边地上两张草席,盖着两人。吴星儿摸了下口袋,不想从山上下来得急,忘记带银子,便问叶儿:“你身上带钱没?”叶儿低声说道:“小姐,我哪有钱。前几次跟着斋主下山,又没有花钱的地方。”正说话时,过来一伙人,中间为首一人头戴高帽,身穿锦缎。那人盯着卖身女子看了会儿,说道:“起来跟本大爷走,我买了你了。”女子忙叩头致谢,又道:“多谢大爷大发慈悲。”那人又道:“来人,将这两个尸体抬下去葬了。”接着上来两个人,便欲弯腰抬起尸体。女子见状,忙道:“慢着。”又对那男子拜道:“父母养我一场不易,在世的时候小女不能报答,如今死了,小女却不忍父母便这样入土,请大爷命人为小女父母致办丧礼,备棺厚葬。好使他们安心而去,小女便感激不尽,从此以后,一心服侍大爷。”那男子不听她说完,一把拉起女子,说道:“死都死了,哪来这么多废话,快跟我走吧!”说着,便欲拉着女子离去。女子着急,回头看着地上的尸体,哭着挣扎道:“爹!娘!”那男子哪管他人伤心,拉着女子刚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原来迎面不知何时也来了几个人,正好挡住男子去路。男子往左侧让,那几个人跟着左移,男子往右侧闪,那几人也跟着右移。如此几次,男子终不能穿过人群,不禁怒道:“你们什么人,敢挡我的路。”说着,几个手下忽地上前,亮出兵刃,说道:“闪开!否则不客气。”不料迎面几人不甘示弱,也纷纷拔剑出刀,两下里对峙起来。一个下人悄在对男子耳边说道:“二爷,老爷多次嘱咐,不让二爷在外生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且忍耐一时,先让他们过去也无甚要紧。”男子听了此话,只得忍气吞声点了点头,下人便道:“都退开。”这边下人们听了此言,立即让开一条路。谁知对面七八个人仍然不动,又过了盏茶功夫,男子再也忍耐不住,说道:“你等过又不过,却无故挡住去路,是何意思?”对面之人说道:“放了这位姑娘,便让你过去。”男子这才明白,对面是专来找茬来的,一口唾沫喷了过去:“呸!敢在孟公堡的地界撒野,活腻了!”原来该男子便是关西四大族之一孟公府的二公子孟枫,先前本欲动手,因虑到父兄知晓责怪自己,因而一再克制。这下听对面如此说,反手便从背后拔出剑来。只见此剑流光闪闪,剑柄处飞龙缠绕,一看便是把非同一般的宝剑。话不多说,孟枫一剑刺向对面拦路之人。那人见他来势甚猛,也急忙挥剑一挡,不料二剑相撞,那人手中剑立即便一折两断,他一下惊得呆住。孟枫剑锋一转,又是一剑攻出,那人惊魂未定,竟然忘了躲闪,被孟枫一剑刺中心口,倒了下去。对面另外几人见此情形,说道:“他杀了堂主!跟他拼了!”说着一齐攻向孟枫。孟枫这边几人也不敢落后,一拥而上,双方混在一起乱斗起来。两下里一个对打一个,你来我往,却不料孟枫手中剑极为厉害,一连刺倒几人。此时先前那个被孟枫掳走的女子欲要跑,被孟枫瞧见,弃了对手,直追女子。却说与孟枫纠缠之人誓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见孟枫后退,以为他要逃走,紧追而来。孟枫刚到女子身边,听得耳后声响,已来不及回剑抵挡,又无处躲闪,慌忙拉过旁边的女子回身挡去。那追来之人见状,急忙撤招,却已然不及,剑尖刺中女子,女子大叫一声,闪身抱住胸口,鲜血渐渐渗出。此时,孟枫瞧中机会,又挺剑刺中攻击此人。再说吴星儿这边,先时以为孟枫和那伙人不过狗咬狗,自己便和叶儿在一边看戏。这时却见孟枫无耻之极,竟拿一个弱女子挡剑,那攻击孟枫之人因为收招,被孟枫刺死,心中已然大怒。吴星儿施展身形,快速闪至孟枫身边,一指点向孟枫肩井穴。孟枫猝不及防,肩上一麻,手中剑已被吴星儿夺走。孟枫知道此剑非比常物,珍贵无比,忙大喝道:“她夺走了我的剑,先收拾这女子。”那些手下听说,纷纷放开对手,围向吴星儿。那些和孟府下人打斗的一伙人此时已死伤大半,突然压力一松,方才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吴星儿和孟枫,各自背着伤亡的兄弟,趁机离去。

这里叶儿见吴星儿被围,忙道:“小姐当心。”吴星儿莞儿一笑,看了一眼孟枫等人,说道:“你们这些人惯会欺善怕恶,今日就让本姑娘给你们点厉害看看!”众人闻听,都笑道:“今日可是走了艳福了,又来一个美人。”不想话音未落,众人便觉眼前一花,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接着便听得刀剑纷纷落地之声。再看时,只见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恶奴,此时都和孟枫一样中了吴星儿一剑,不同的是,孟枫伤在肩膀,这些人却是各自脸上一道血痕。这时众人捂着脸颊,哀呼声不时响起。孟枫这才明白眼前这位姑娘武功高出自已等人太多,见机说道:“未请教姑娘大名,我等如有什么得罪之处,望姑娘多多海涵。”吴星儿道:“你们自己做的孽,难道不明白?”孟枫说道:“姑娘手中之剑,乃是家传之物,还请姑娘归还,孟某定有重谢。”吴星儿看着方才被剑刺伤的女子,心念一动,说道:“想要这把剑也不难,你们打伤了这位姑娘,须得赔她。”孟枫听了,忙道:“这个自然,自然。”说完便对旁边的人说道:“还不快去,听这位女侠的吩咐,将银子赔给她。”那下人听说,顾不得脸上的伤,忙从腰中拿出出来时带的银袋子,正想从中取中一锭,却见吴星儿正盯着自己,心中一慌,也顾不得袋子里的数目,将银子悉数放在那姑娘旁边。吴星儿见势,这才转怒为喜,将剑扔给孟枫,说道:“赶紧滚!”孟枫接过剑,也不敢多说,带着众人头也不回地一溜烟地跑走了。这里吴星儿上前扶起那女子道:“你拿着这些银子,先把你爹娘葬了,然后赶快离开这里。我想那些人定不会甘心,一定还会回来找你的。”那女子忙要跪下谢恩,吴星儿连忙挽住,看了下女子的伤,所幸剑伤不重,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说道:“这是我素日治伤用的白药,一会你往伤口上撒上点。再每日服上两次,三五天便会痊愈。”女子听说,又是一阵感谢,一边又想起父母之丧,不禁又落下泪来。吴星儿见她伤心,自己心中也不免难过。暗想不宜耽搁太久,便让叶儿在镇上找了棺材铺的老板,将事情对他言明,雇了两驾板车装了棺材来,将女子父母尸身盛了,女子自跟着去了送父母入土。看着女子远去,这边叶儿说道:“小姐,现在该怎么办?刚才要是留下点银子该多好。”吴星儿也暗悔下山时不曾带了银子。二人正烦愁间,忽见一行人穿得花花绿绿地过来,提着各式大红箱子,手上捧着丝缎绸布。路边行人议论不止,吴星儿只听说道:“过两日孟公府千金出嫁,听说,这孟小姐不但长得标致,更是孟老爷的掌上明珠。如今女儿出嫁,孟老爷舍了命地花钱,已经命人连着采办了好几天。”又一人说道:“听我家一个在他府里做事的亲戚说,孟小姐要嫁的人更是了不起,好像是墨剑门的三公子。”又有人插嘴说道:“自古婚嫁讲究门当户对,人家郞才女貌,我等也只能暗自羡慕罢了。你们看那采办的人腰里鼓囊囊地,定然装满了银子。”众人又是一片艳羡之声。吴星儿看着这一行人,顿时计上心来,笑对叶儿道:“这下有办法了。”于是二人快步跟上方才过去的那些孟府家丁,但见前面一个大腹便便的人走在最后,腰中正挂着钱袋,其它几人则抬着刚买来的各色彩礼走在前面。此时天色已渐暗,吴星儿看了左右无人,便展开身形,往前一闪,接着又往回一纵,如此一去一来,吴星儿的手上便多了个锦袋,正是前面那个形似管家腰带上的银袋。吴星儿从中拿出一些来,接着又照方才那样,将锦袋挂回到那人腰上,那些人竟然毫不知晓。叶儿笑道:“小姐,你真有主意。”吴星儿道:“左右这些富人也不差钱,就当他们是行善。”当下天色已晚,二人只得回头,往镇上找了个客栈打尖住店。

再说薛安,那日和墨松偶然想逢,又共经患难,二人便相伴往墨剑门而来,一路上无话不谈,薛安也对墨松的来历知道了个梗概:原来墨松乃是本代墨剑门门主的二公子,这次出来是奉其父墨天来之命往长安办事,不想却与自己相遇。这墨剑门亦是昔日名门相传而来,祖上乃是战国时期贤人,后来几经变迁,墨家后代一枝才于此地落了户。墨松还有个兄长,名叫墨超,因其父淡泊俗事,平日只知闭关修行,甚少露面,因此才让长子代理门主之职。墨松素日也极难得见父亲之面,不想前些日子父亲突然接到一封不明来信,竟然一反常态,才使得墨松有长安之行。

二人一路上不过晓行夜宿,赏景观风,倒也自在。几日后,薛安和墨松终于到得墨家。墨松指着前面一座府第说道:“这便是敝府,薛兄请。”二人进得门来,屋中早有人迎了出来,一老者道:“二公子回来了?”来人又看着薛安,问道:“这位是?”墨松说道:“这是薛安薛少侠,我二人甚是投缘,你立刻命人设宴,我要为薛兄接风。”墨松又向薛安笑道:“薛兄,你先随周管家往堂中稍息,待我见过家父,再来与你把盏。”薛安笑道:“墨兄请自便。”周管家道:“薛少侠,请随我来。”看着薛安往客堂而去,墨松转身便往后堂来见父亲,不多时,到得一处所在。墨松方才所来路上丫环仆人不少,此处却并无一个闲人。进得门来,当面是个屏风,上面蝇头小楷,无数小字镌刻在上。墨松绕过去,进得内室,原来是个书房,极是幽雅清静。房内一人正在舞剑,动作极缓极慢,每一招都要停顿片时,思索良久,方才使出下一剑。墨松站在一边并不敢打扰,静静地看着此人动作。一盏茶过后,那人方才停了下来,笑对墨松道:“松儿,你回来了。”墨松忙行礼:“见过父亲。”此人正是墨剑门门主墨天来,但见他虽微有白发,却是面红气润,精神充足,单从相貌上很难确定其年龄。墨天来便问墨松:“你看了半日,可有什么感悟?”墨松恭谨地答道:“父亲剑法高深,儿子愚钝,不能领悟。”墨天来说道:“我墨家祖传七剑,分别是尚贤剑、尚同剑、非攻剑、非乐剑、非命剑、尊天剑、兼爱剑,其中自有深妙玄机,要勤加练习,方能有所长进。我见你方才一会点头,一会又摇头,怎么会没有想法?”墨松便道:“父亲虽然早已将此七剑传授我与大哥,且我与大哥素日所习,也是追求剑法更快,剑招更奇。但不知为何父亲方才所使剑招,一式一法都极为缓慢。”墨天来听了墨松之言,问道:“你如今领悟了几招?”墨松回道:“儿子只能熟练使出非乐剑、非命剑两招,其它五剑虽然会使,但无论如何练习,也不能手到拈来,临阵对敌更是万万不能。”墨天来点了点头,说道:“拔剑攻我。”墨松立即会意,父亲这是要指点自己,不禁大喜:自己和大哥平日很少得到父亲教诲,父亲十年前将剑法传予自己兄弟俩时,便曾说过“今日我将墨门剑招传给你们,剩下的便全靠自己悟性。一个人能达到什么样的修为,只能依靠自己。墨家祖规,自来便是如此”,因此,自己与大哥初时虽然多有练习,终不能有所突破,更上一层楼。到了后来,兄弟俩便全都懒怠练习了。墨松拔出剑来,墨天来又道:“用你最拿手的剑招,最快的速度攻我。”墨松不再犹豫,一招非乐剑刺向父亲。却见墨天来淡然无奇地一招挥出,便已挡住墨松攻势。墨松变招,不想墨天来剑势未变,却依然挡住了墨松进攻之路。墨松当下施出全身所学,用劲全力攻向父亲,可无论自己手中之剑如何变化,无论从哪个角度攻向父亲,墨天来却仍然只是一个剑姿,如此十数回合后,终未能突破,墨松收剑,说道:“儿子不学,让父亲失望了。”墨天来说道:“为父方才所施,只是尚贤剑七势中的一式。如今你可明白了,七剑四十九式,其中每一式都有着非凡的效用,每一个剑招中都七种变化。如今你虽已学会两剑,但在为父看来,也只是略通皮毛。以后你更要多加练习,只要掌握任何一剑中的七式,便足以能不变应万变,以静制动。剑法贵在专不在多,原本你以为要变招才能拆解的招式,其实往往只需你最熟悉的一式便足以化解,实在不必贪多。”墨松听了父亲教导,说道:“儿子记住了。”墨天来又问:“这次长安之行你可有什么遭遇,我见你内力似乎比前日见你时深厚了许多。”墨松心中也暗自纳闷,自己也觉功力比上次长进不少,只是不明所以然,便回道:“也没什么。对了,儿子刚认识了一位少年英侠,他的所行所为似乎与我们的目的不谋而合。儿子一回来就见父亲,也正是要报告此事。”墨天来说道:“正好,你细说说。”于是父子二人自去说话。

这里薛安随管家往墨府会客室行来。二人正走间,只见迎面走来一女子,年龄幼小,只听周管家道:“小姐。”那女子笑道:“周叔叔好。”说着,和薛安相对而过,未行两步,女子忽然回头,问:“喂,你是谁?”薛安听得似乎是问自己,回头一看,见那少女两只眼睛正盯着自己看个不停。薛安道:“姑娘问我?”少女又道:“不问你问谁?这里又没别人。”薛安见这少女天真无邪,甚是可爱,不禁笑道:“说了你也不认识。”一旁的周管家忙道:“小姐,这位是薛少侠,是二公子的朋友。”少女歪头道:“原来是二哥的朋友。平日来来往往的,大哥的朋友我倒是见过不少,却很少有人找二哥。”周管家笑道:“薛少侠是初次来家里,小姐自然是不认识的。”少女听了,恍然大悟道:“这就是了,我就说面生的很。”二人来到一所屋子,管家说道:“薛少侠权在这里休息,若有什么所需,可告诉下人们,还请不要外道才是。稍时酒席备好,我便来请少侠。”薛安笑道:“有劳周管家。”周管家告辞,自去忙活张罗。

这里墨天来说道:“你是偶然遇上的薛安?”墨松说道:“正是。”接着又说到薛墨二人逃跑,半路遇到白衣人袭击,墨松受伤之事。墨天来一奇,便问:“依你说,受的伤倒是不轻,为何刚才我看你内力强劲,并无丝毫受伤痕迹。”墨松说道:“儿子也觉奇怪。”便将庙中休息,后遇朱如心。当时自己神智不清,醒来时伤已大好,竟丝毫觉察不出曾受过伤,后听薛安讲起,方才明白朱如心所救。墨天来听完,说道:“能在顿茶功夫便让所受内伤治好,此等功夫定不寻常,莫不是。。。”并不说完。墨松又问:“父亲知道她的来历?”墨天来道:“你的内力长进不少,想来也是此功之助。”说着,又摇了摇头道:“不会,不会。此功久已失传,我少时曾听你太爷爷说过,上次此功出现,已经是百年之前的事了。”

薛安在屋内等了多时,正在百无聊赖之际,只见墨松进来笑道:“墨某之罪,让薛兄久等,饭已备好,请薛兄随我赴花厅共饮。”薛安道:“哪里哪里。薛某得承墨兄照料,已是感激不尽,岂敢有所怪责。”二人来至墨府花厅,各自落座。墨松笑道:“按说薛兄初来府上,本应有所相陪。只是家父素日厌烦了迎来送往,因此便把诸事交与家兄,不想昨日家兄又因事去了京城,致使今日酒虽温,客却冷,还请薛兄不要见怪。”薛安笑道:“墨兄太在意了,你我江湖儿女,岂能为俗事所扰,再不必说了。”于是一阵酒菜,飞盏献杯。正在兴起时,却听一声笑道:“二哥回来也不看我,却躲在这里喝酒。”薛安抬眼看时,原来正是方才所见少女。墨松道:“媛儿快过来见过客人。”墨媛来到跟前,正要行礼,薛安起身道:“不必多礼,方才已经见过了。”墨松一奇,问:“你们几时见过?”薛安尚未回话,墨媛抢着说:“二哥喝酒怎么不叫妹妹?二哥,前几日你去哪里了?”又转向薛安道:“见过薛少侠。”薛安回过礼。墨媛又道:“二哥素日很少与别人一起喝酒的,敢情是快要结婚了,在这里提前庆贺?”墨松笑道:“让薛兄见笑,家妹往日话也不多的,今日不知为何,说个不停。”墨媛坐了拣起一颗花生吃了,又说道:“方才我看见周叔从后堂出来,听他说,几日后二哥便要娶新娘子过门。父亲往日也曾劝过二哥,让二哥早日娶亲,二哥一直不曾答应,为何今日便定下来了。”墨松一听,略微皱眉,似有心结,继而对薛安道:“薛兄,我正要告诉你此事,方才已与父亲议定,我将与孟公府千金成婚。薛兄左右无事,不如就在府上暂住,一定要吃了我的喜酒才好。”薛安笑道:“墨兄大喜,恭喜恭喜。”二人彼此客气,相互敬酒。又听墨媛笑道:“二哥,前日我跟着师父刚学了一套拳法,薛少侠也在这里,我就献丑舞弄一番,如有什么不妥,还请薛少侠指点。”薛安忙推辞不敢。墨松说道:“今日外客初到,媛儿不可唐突。”墨媛却不理会,径自走到旁边空地上。薛安见她年纪虽小,却是英姿飒爽,秀气可人,舞起拳来有板有眼,自有一番好看之处。稍时墨媛舞毕,来到桌边饮了杯酒,问道:“我的拳法怎样?”说着,看了墨松,又看看薛安。薛安道:“墨姑娘小小年纪便有此等功夫,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不知你师父是谁,我倒也想拜他为师了。”墨媛见薛安夸奖自己,不禁心中高兴,又喝了一杯。墨松笑道:“薛兄过誉了。”三人又吃喝一会,方才散了。

墨松想着近日哥哥不在,家中又无主事之人,只得告诉父亲墨天来,不想墨天来却说:“往日你哥哥不在,凡事都由你嫂子处治,如今一切也都让她办吧。于是接下来几日,墨府便散发请贴,广邀亲友。又派人各处备办婚礼喜宴之物,与孟公府别无二致。墨孟两家联姻,原来是由孟府提出,已有一年之久,但因墨松迟迟不曾答应,多次推脱,但孟府似乎认定了这一门亲,隔三差五便派人来过来提起此事,而墨家碍于脸面,不便一口回绝,致使此事一拖再拖,一直到了现在。这次不知是何原因,墨松忽然态度大变,竟然同意了这门亲事。当下消息散出,关西两大豪门结合,远近亲疏,无论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听说了此事,又听说墨府几日后便大摆喜宴,大宴宾客三日,附近之人都想去凑个热闹,便只等吉日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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