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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姜诗一走出孝廉学堂,看见这月黑头层层的乌云,即将笼罩在广袤乡间了。四处田野蛙声阵阵,起此彼伏。他一走过去,那些青蛙就好像恐惧姜诗那双大脚会踩踏它们,纷纷地朝水田里,红苕地里跳逃。原先的欢叫声,也随之嘎然而止。青蛙也好像晓得走在路上这个人,就是让人们尊敬的孝廉公似的,它们都想给孝廉公留下一个空白,别把孝廉公吵着了。让孝廉公走在这条安静的乡村路上,好让他安心地回家去向他的母亲敬孝。

今天早晨,姜诗好像坠入到云里雾中去了样,一直摸不到五经头脑。母亲接二连三地叫人带信来,要他回家去。说是有很重要事情要跟儿子商谈。赵先生这两天患了些风寒,姜诗哪里走得脱身?母亲的叫唤他又不能违背,就只好在晚饭后,直到学生们都进入了梦乡,他才跟赵先生说了声,悄悄地离开了孝廉学堂。

姜诗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到了自家的院子门口。当他推门时,门却是关着的。他晓得,母亲和妻子已经睡了。在这个黑黢黢的夜晚,在这空旷的原野上,他是不忍心敲门惊了母亲和妻子的美梦。姜诗站了一会儿,忧虑很久才轻声地喊道:“三春,开门,三春,开门!”

其实,屋子里的庞三春并没有睡着。这天晚上,她心里也好像有事似的。在姜诗第一声叫喊时,她就听见了。丈夫会在深更半夜里从孝廉学堂里回来。她一跟斗便从床上爬起来,快步走到大门口把门打开,那只脚刚刚跨出去又缩了回来。庞三春回去将衣服披在身上,才大步往大门口走去。她打开门,姜诗在黑暗中问庞三春,咋还没有睡?三春想说,因为常常想着丈夫和儿子才睡不着。但她到底没有说出来,一层羞色悄悄地浮上了她的脸颊。幸好这是夜晚,夜色将庞三春的羞色掩盖住了,使她在丈夫的面前少了许多的难为情。庞三春把门关了,同丈夫一起回到了屋子里。姜诗问道:“妈妈睡了吗?”

庞三春晓得婆婆刚才还在屋子里骂些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得懂的阴骘文,一会儿又伤心伤肝地哭泣。她判断婆婆患了病,不然就不会这样反常。丈夫回来了,让他看看母亲的病情,也好让她去看病吃药。她想告诉丈夫,婆婆现在可能也刚刚躺下来睡了。但三春又不想让丈夫再到婆婆屋子里去受训。夫妻久别似新婚的时刻,不能被婆婆占去了。她说道:“早睡了咧,你明天再跟她说话吧!”

姜诗想了想,还是走到母亲的睡房门口,说道:“妈妈,你睡了有啥事明天再说吧!”姜母在屋子里叽咕了声。但姜诗没有听清楚,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三春见丈夫走进屋子就忙碌起来了。她给姜诗把洗脸水和洗脚水烧好,用木盆将水端到丈夫的面前,似乎要把丈夫好好地清洗一次似的。

姜诗坐到床铺上,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他问身边的妻子,妈妈有啥子急事情,三番五次地带信来要我回来?庞三春现在才清楚,原来丈夫今夜回家,才不是因为想自己,而是因为婆婆三番五次地催促的结果。庞三春刚刚调动起来的情绪,顿时就低落下去了。此刻,她一门心事注重在丈夫的身上的情感发生了偏移,一直移到了婆婆的身上。她真不知婆婆为了啥事,把丈夫催促回来。难道是因为庞三春的事情?或者是因为姑姑的事情?可是,我庞三春一直在这屋里,啥事情须得要婆婆这么惊天动地将丈夫叫回来处置?姑姑也不该有啥子事情呀?她一天游手好闲,悠哉游哉,吃喝不愁,还能有啥子事使婆婆不满意呢?姑姑应该是十分满足了吧!唉,想啥子哟,还不如睡觉去了。婆婆不管把儿子叫回来为啥子事,我们该睡觉就睡觉吧。

然而,庞三春哪里睡得着,她此刻觉得丈夫也好像老是在想啥子事。其实,姜诗睡不着也是因为在想他的母亲。他母亲在过去的年月里,也是相当的艰辛。她因为丈夫的死,也把眼睛都怄瞎了。她拉扯着儿子,一个人再艰难也得把儿子培养成人。她一个妇道人家,无法帮赵先生的忙,就晚黑摸夜给赵先生做布鞋子,或者给赵先生夫妇织布,自己再给他们夫妻做成衣裳,每一年都早早地给他们把衣裳送过去。也许,母亲那双眼睛就是在夜晚熬夜时才熬瞎的。姜诗为了母亲的眼睛能用临江水洗,他宁愿不做江阳县的县令。他为了母亲能吃喝上临江水,才回到故乡来,做了一个教书先生。姜诗清楚地记得,好多贼眉贼眼的媒婆,曾经无数次地造访姜家院子,都是好心地要为母亲保媒,劝母亲重新组建一个家庭,找一个像眉像眼的男人,把儿子姜诗养大。但母亲坚决地拒绝了。她铁骨钢筋一般地直着身子,用斩钉截铁般的口气,回答所有保媒的人。她是不会再找男人的,自己要把儿子养大成人。虽然,保媒的人一群一群地到来,但也一个个垂头丧气地退出了姜家院子。媒人们虽然十分的失望,但姜诗对于母亲的道德操守,却是十分的钦佩。后来,给母亲做媒的人没有再上门了,母亲就一个人在那几亩薄田中劳作。春去秋来,她到底能将收获的粮食用来养活自己的儿子。

母亲用她的勤劳,姜诗用他的刻苦用功,赢得了赵先生的同情。赵先生此后便再也没有向他母亲要过学米,反而还要不时地接济他们孤儿寡母。姜诗和他的母亲,度过了人生最为艰难的岁月。想到这一切,姜诗好想去问问自己的母亲,她心里有啥事要叫儿子回来?难道真有啥子事,使母亲心里这么不舒畅?

此时,院子里笼罩着的夜色还是那么阴沉,下半夜的青蛙已经没有一点儿声气了,蛙们也已经唱累了,也该进入梦乡里去了。但是,在这样的夜晚里,姜家院子里的人谁也没有睡着,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也许在这昏暗黢黑的夜晚,院子中正酝酿着一件如暴风雨般的大事件哩!或许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哩。

清晨,姜诗在鸡鸭的吵闹声中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外面又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他发现,今天早晨自己真是睡过了头。妻子庞三春不知到哪儿去了,出门时也不叫他一声。姜诗忙碌着穿衣起床,洗漱完毕后,便来到母亲的房间,向母亲请安。他走进去,只见母亲好像早就洗净了手和脸,已经穿上了十分整洁的丝帛白色滚边深衣裳,端坐在床铺上,既显得十分的宁静,又有几分严肃。她是像等着儿子走进她的房间里来似的。姜诗走上前去,问候道:“妈妈,你早就起床了?”

姜母只是用鼻子哼了声,算是答应了儿子。但是,儿子没说出第二句话来时,姜母就对儿子说:“扶我到堂屋里去。”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往床下梭。

姜诗立即上前去,将母亲搀扶着,一路便朝堂屋里走去。现在,姜诗因扶着母亲,不敢怠慢,就在姜氏祖先排位前看着母亲如何祭祀祖先了。

姜母被儿子扶到祖先的灵位前,便叫儿子点燃香蜡。她闻到香燃时,便跪在了姜氏祖先的灵位前。她好像忽然就把眼泪憋出了眼眶,还有些声嘶力竭。姜诗也弄不清这是咋回事,简直摸不到五筋头脑。母亲那如嘶如歌的哭述,却使姜诗心里十分的难受。

“姜氏历代祖先人,你们听明白呀!我们哟姜家呀,姜家家门哟!不幸呀!”

母亲这样的哭述,姜诗感到十分的不解。姜家有啥子不幸呢?一家人不是都好好的吗?哪里来的不幸呢?姜诗看着正跪在祖先灵位排前的母亲,却并没有弄清楚母亲刚才哭述的意思。母亲为何要那样伤心地抽泣?姜诗看着母亲痛哭抽动的背影,他的心也随着母亲的哭泣而十分的难受,眼眶也不知不觉地有些湿润了。

“姜氏历代祖先在天有灵呀,你们嘞!要谅解我两眼一抹黑呀!给我们姜家的祖先牌位上抹了黑呀,呜……”

姜诗对母亲的哭述,更加不可理解。她咋老是哭述这样的话呢?我们姜家还真出了对不起姜氏祖先人的事情吗?如果没有出什么不幸的事情,母亲咋老是述说这样的话呢?姜诗百思不得其解。他想问问妻子,庞三春此时不知到外面干啥子去了,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他和母亲在这间堂屋里虔诚地跪着在祭祀祖先。

姜母还在灵位前不断地述说着,她似乎还将永远喋喋不休地哭述下去,而且老是复述那么几句话。姜诗疑惑地看着母亲的背影,院子里那几只鸡公打起鸣来,把姜诗和他的母亲都叫得清醒过来似的。姜母回过头来,用手擦拭了一下泪眼,好像这才把儿子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能把儿子看得仔仔细细,清清楚楚似的。她“注目”了好一阵,这才对姜诗下令道:“我儿,你也来给祖先跪下!”

姜诗一下子就有些蒙了。他因为什么事会被母亲罚跪在列祖列宗的灵位面前呢?平时,他记得,只有逢年过节,清明时节,七月半的鬼节期,母亲才要姜诗跪在祖先的灵位上祈祷。今天既不逢年,也不过节,母亲为啥要叫他跪在这很神圣的祖先灵位前呢?但是,姜诗稍微忧虑了下,便直愣愣地跪在了母亲的身边。既然母亲要自己跪在祖先的灵位前,总是有她的理由。

姜母等儿子跪下来后又开始了哭述:“姜家祖先的神灵有知,我们姜家有被人侮辱的这天啊!我们跟儿子向列祖列宗请罪呀!都怪我们家规不严,才出了这么个不孝的女人呀!”

姜诗侧着脑壳看着母亲那张还浸着泪花的脸庞,心中忽然有了种不祥之兆。姜家的家规不严,才出了这么个不孝的女人?一个不孝的女人,姜家有这样一个不孝的女人吗?姜诗有些惶惑了。他不知姜家这几个女人中,是谁不孝呢?母亲?是三春?还是姑姑?只有这三个女人,现在才可以称为姜家的女人。这可是刚从母亲的嘴里明确地吐出来的,姜诗听得清清楚楚。谁是姜家那个不孝的女人呢?姜诗在心中不断地在问自己,希望能在自己的猜测中找到答案。

“我儿,你给祖老先人磕头认罪吧!”

母亲有些苍老,嘶哑的声音又在姜诗的耳边响起。姜诗又愣了下,忽然就从虔诚的心灵中生出一种恐惧的感觉来。他再次侧着头注视着母亲那双无神的眼睛,很是惊惶失措地问:“妈妈,我——?”

“我儿是你。该你向祖老先人认罪!”

母亲的声音开始加重上了音调,并直愣愣地“瞪着”儿子。姜诗十分不解问道:“妈妈,你是说叫我给祖老先人磕头认罪?”

姜母肯定地说:“妈妈已经给祖老先人认过罪了。”

姜诗想了想,便要想问母亲认啥子罪哟?可是,母亲叫认罪,那就认了罪吧!姜诗认真给祖老先人磕头,一共三个响头。姜母大概才默认了他端正的认罪态度。

这场仪式进行了这么久,姜母也觉得该结束了。她叫儿子把自己搀扶起来,然后就坐在了木椅子上。姜母叫过儿子,说道:“你的媳妇庞三春不守妇道,你今天把她休了,让她快些离开我们姜家!娘不想再‘看见’她。”

姜诗大吃一惊,望着母亲那双无情的双眼,愣着却说不出话来。

庞三春今早起了个大早,把早饭弄好后便出去找了一背篼柴草。她刚出门就遇上了自己的好友邻姑嫂子。两人一边割柴草,一边还开着玩笑。邻姑嫂子笑话庞三春说:“昨晚孝廉公那阵才回来叫门,担心是想你孝廉公夫人了吧!”

三春也笑道:“看你说的,我们安安都那么大了,都是老夫老妻了。”

“再老也想嘛,我们邻姑爷那么丑陋,我也想嘛!”

三春又笑道:“邻姑嫂子,你可是不打自招呀!”

邻姑嫂子笑弯了腰,说:“三春说的哪里话,我可是跟你说来取笑谈的。”

两个女人,一人背一个柴草背篼,一路乐哈哈地说着笑话往屋里走来。她们各自分别回屋的一刹时间,相约吃过早饭,再去白依道观附近捡柴。但当庞三春背着背篼回到院子里时,她放下背着的那个装着一背篼柴草,显得十分沉重的背篼往屋沿台阶上放,就往那间供有祖老先人的堂屋里看。只见丈夫死死地看着自己目不转睛。那目光中有愤怒,也有疑惑。他的愤怒最终占居了上风,眼睛里闪出了一丝残留的怜惜也随之荡然无存了。婆婆那双毫无光泽的眸子,也好像是射出寒冷的光,直刺在她的身上,使庞三春感到浑身都不自在。庞三春好像走进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令人恐惧的地狱门前。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走入这个令她十分惶恐的境地里来了。她茫然不知所措,竟然惑疑自己走错了地方,遇见到了两个陌生的人。

姜诗的脸上终于平和下来了。他看着妻子,也真不知怎样把那句要休掉她的话说出口。他也不相信与之同甘苦共患难的妻子,竟然是给他姜诗,一个堂堂皇帝御批的孝廉公,曾做过江阳县令的男人找一顶绿帽子紧紧地戴上。但母亲刚才把啥话都说白了。他做儿子的没有啥子话说?姜诗可以不信任妻子,但绝对不能不信任母亲。他更不能有丝毫的行为不孝敬母亲。他不说有孝廉公的名声,就是相依为命的母亲给儿子发出了错误的信息,姜诗也该听从和相信母亲的话,都是对儿子最好的爱护。这是姜诗,一个做孝子的起码准则。

艰难的抉择终于摆在了姜诗面前。此时此刻,他无法把休妻的话说出口来。这许多年来,姜诗也知道庞三春对自己的百般体恤。从庞县令的掌上明珠——三春小姐成为姜诗的爱妻,数年中的艰苦奋斗,数年的颠三倒四和并不十分稳定的日子,夫妻俩终于熬过来了,这是何等的不容易啊!姜诗能把休妻的话说得出口吗?

但是,给姜诗戴上绿帽子的妻子,男人如何不能容忍?尽管母亲是道听途说,但那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事,又使姜诗虽然不能全信但又不能不信。姜诗从妻子庞三春走进姜家院子那一刻起,就在这摇摆不定的痛苦忧郁中煎熬着。他左右为难,那些想过无数次的话,却说出口来。

屋子里的母子俩沉默着,站在阶沿上的庞三春也沉痛地望着丈夫那十分难看的脸色。她好像等待着判官对自己的公开宣判似的,也等待着决定自己命运的丈夫对自己的庄严宣判。但是,庞三春心里又是坦荡的,她作为妻子和媳妇,自信没有做错啥子事。她不管家中今天早晨将要发生啥事,庞三春都用不着这么担惊受怕。

双方都如同泥塑的菩萨对峙着,好像在看谁到底更具有忍耐力。忽然,姜母好像终于忍耐不住地干咳了声,清了清嗓子,只轻轻地叫了声:“我儿?”便再也不吱声了。片刻,姜母又将那双手掌合起来作揖,嘴里又在祖宗、祖宗的叫喊。随即。姜母摸索着拿起她那根探路棒,颤抖地站起身来,要往供着姜氏老祖宗灵位的堂屋房间里走。姜诗想搀扶母亲,姜母却用声嘶力竭,又十分痛苦的声音叫了声:“我的孝子儿呀!”

这声叫喊好像又是声低沉而又严厉的命令,使姜诗浑身很不自在地痉挛起来了。他看了母亲一眼,但到底还是没有把休妻的话说出口来。姜诗回过头来再去看母亲的脸时,只见母亲板起一张面孔,睁着那双无光的、泪花儿旋动起来的眼睛,正用充满怨恨的“目光”在仰望着自己时,姜诗明白了,母亲那恼怒的目光里包含有等待着儿子给她一个满意的回答。

姜诗扭头看着妻子,眉头顿时就沉重地皱了起来。他只开口叫了声:“三春……”便再也无话可说了。看来,姜诗还是不忍心把那句话说出口来。他的喉管里好像卡着一个桃仁:要想咽又咽不下去,想吐也无法吐出来。庞三春觉得,丈夫今天简直是怪怪的,怎么会叫了声便再也叫不出来了呢?庞三春以为,丈夫有啥子重大的事情要跟自己商量。她以鼓励的目光看着丈夫,希望丈夫能够尽快地将他心中的话吐出来。都是老夫老妻了,还有啥子话说不出口来呢?

姜诗还是没有勇气把休妻的话说出口来。一旁却急坏了姜母,她几乎是义无反顾地,气势汹汹地甩开了儿子搀扶自己的手,蹒跚地跨进供奉祖宗灵位的屋子,摸索着跪在了地上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泣起来。随后,姜母在哭泣中又提高了桑门,喊道:“姜氏祖老先人,我有这样一个儿呀……”

姜诗再次被震撼了,全身又一次痉挛得很难受。姜诗此时真不知怎么办才好。他看了一眼母亲跪在祖宗灵位前,那个弯曲得像弓一样的背影;听着母亲声嘶力竭的哭泣,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顿了顿,他终于抬起头来,睁开眼睛,开口问起已经站在堂屋门前的妻子:“三春,你做的好事,竟然污辱了我们姜家的门第,侮辱了我们姜家的祖先。所以,我们姜家是……”

姜诗停了下来,到底没有说出最后那半句话。庞三春似乎已经明白了丈夫那下半句话的意思。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丈夫,希望他没有说出的那半截话不是自己猜想的意思。但是,丈夫说她庞三春污辱了姜家的祖先人,污辱了姜家的门第,这是庞三春坚决不能接受的,更不能容忍这话是从自己丈夫的嘴中说出来。她见丈夫的嘴张了张,却没有把话说完,便大声地问:“我啥时污辱姜家?你倒给我说清楚,你倒给我说清楚呀?”

姜诗望着妻子那双愤怒的眼睛,终于说出了那句难以说出口来的话:“总之,我们姜家再也不能容你啦!”

庞三春听到这里,眼前一黑,差点昏倒了过去。

邻姑嫂子又来约庞三春出门去捡柴。她推开姜家院子大门,只见庞三春泪流满面正在哭泣。姜诗已经向庞三春宣布要休她的话,终于从丈夫嘴里吐出口来了。现在,庞三春才知道婆婆昨天三番五次地带信去孝廉学堂把丈夫叫回来,婆婆是要儿子休掉媳妇。此刻,庞三春没有话可说,她晓得,在丈夫和婆婆面前,她是没有资格说话,只由着丈夫和婆婆说了算数的。她做媳妇的只有接受这个不平等的裁决,谁叫婆婆听信了流言蜚语呢?她走吧,要离开这个家,要离开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要永远离开自己的这个姜家。

想到这里,她悲从心来,泪流满面地走进了自己的睡房。她要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再走出姜家院子。正在这时候,庞三春看见了自己的好朋友,邻姑嫂子进来叫她去拾柴,那是她们早晨回来时就约好了的。她看见邻姑嫂子,好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眼泪也就更加汹涌地奔流出来了。邻姑嫂子大吃一惊,她不知究里,急忙放下自己背着的背篼,快步朝前来扶着三春进到了屋。庞三春走进自己的睡房,忽然就抱着邻姑嫂子痛哭起来。邻姑嫂子也不知到底发生了啥事。早晨,两人割柴草时不是还好好的吗?这才一顿饭的工夫,三春就变得这样的凄惨。她问庞三春,三春就是不说,只是流着泪在收拾自己的东西。然后,庞三春将自己的东西打了一个包袱,搭在肩膀上,依依不舍地看了丈夫一眼,泪流满面地朝姜家大门外走去了。

邻姑嫂子已经从刚才庞三春的哭泣中,大概了解到了事情的经过。她想,这孝廉公姜诗是个孝子,他也不能违了母命,休掉妻子大概不是他所愿意的事情。让三春去白依道观暂住,等把事情弄清楚了,也许还有转机。邻姑嫂子这样想着,便陪同着庞三春出了姜家院子。在邻姑陪同三春出院子门的一刹那间,邻姑嫂子回过头来,她看见孝廉公姜诗阴沉着脸出了堂屋的门,直看着三春远去的背影。邻姑嫂心中也十分地感叹:孝廉公姜诗,处在母亲和三春之间作难啊!

邻姑嫂子陪着三春来到了一片柏树林前,庞三春忽然就不走了。她坐在树前的一块石头前,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邻姑嫂子也不知如何劝她,也就陪着三春伤心地暗自落泪。后来,庞三春对邻姑嫂子说:“邻姑嫂子,你去跟他带个信,他的衣裳和安安的衣裳都洗得干干净净的,在那个木箱里放着。让他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情份上,为我父母报仇雪恨!”

邻姑嫂子怕庞三春想不开,在她离开之后就去寻了短路,那可如何是好?邻姑嫂子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离开三春。她要坚决地把庞三春送进安稳的地方,再去找孝廉公带信。庞三春说,我还没看见父母冤案昭然若揭,大白于天下,我不会去死的。邻姑嫂子还是不放心,非将三春送到白依道观不可。庞三春也没有办法,只得由邻姑嫂子陪着她,一路凄凄哀哀地往白依道观走来。

此时,太阳光正从树枝缝隙中穿插过来,照在白依观的瓦片上和殿房以及整个院子,像无数根钢针似的插入地底下去了,阳光使白依观殿充满了朝气。静依仙姑今天起了个大早,她刚站在院子里,就看见几只喜鹊在柏果树上叽叽呱呱地叫着,好像在给静依仙姑报信似的。静依仙姑心中疑惑,或许今天有贵客要来我们这白依道观。

静依仙姑叫华依和升依徒弟将观殿大门早些打开,好像她要早早地迎接客人似的。她或许也想早些能看看今天到底是哪位客人光临白依道观。静依仙姑神采奕奕地从道观中出来,又从大门口绕到观殿的背面,这里是向着汛乡的方向。静依仙姑非常支持,把汛乡改为孝廉公门前那口井叫孝泉。孝泉这个名字是多么的响亮,因孝廉公而起的名。这个名字不仅响亮而且好读好听好写,必将因孝子这个故事而流芳千古。

静依仙姑正甜蜜地想着,只见林间道上走来了两个妇人。一个背着背篼,一个背着包袱,一边还在不停地抹着眼泪。这两个人静依仙姑觉得十分的熟悉,她在心里猜想这两个妇人是谁。两个妇人渐行渐近,静依仙姑才看清楚,她心里感到十分吃惊。那是孝廉公夫人,咋个今天好像变成了怨妇,一边走着还一边抹着眼泪呢?

静依仙姑正竭力猜测时,邻姑嫂子先看见了静依仙姑。她老远就对庞三春说道:“三春,你看,静依仙姑好喜欢你,老远就来接你来了。”

静依仙姑看着她们,便加快脚步跨了过去把她们迎接着,问:“孝廉公夫人,你今天为何这般模样?”

庞三春哭泣着说:“静依师傅,你莫再叫我孝廉公夫人了。从今天起,我已经不是……不是孝廉公夫人了。”

静依仙姑大吃了一惊:“孝廉公夫人,你这话从何说起?”

邻姑嫂子便跟静依仙姑介绍了事情的大致经过。静依仙姑静静地听完,她不禁长长感叹了声:原来如智者孝廉公也会有被蒙住眼睛的时候呀。她立即对庞三春说道:“孝廉公夫人,我还是要这么叫你,乌云总有遮不住太阳的时候,你就住在白依道观吧。总有一天,孝廉公会来接你回到姜家的。”

庞三春立即就跪了下去,感激地叫道:“静依师傅……”

姜诗眼看着庞三春走出大门院子后,霎时,感到深深地失落。他回到自己昨晚同妻子睡过的房间里,看着被庞三春翻江倒海似的找出自己东西后,又将屋子里的东西摆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不禁怅然若失。原先的次序被打破了,他站在屋子里不知如何是好。他走到床铺前,用手轻轻地摸索着床铺上妻子和自己昨夜还留下的余温。他愣了许久,才轻轻地将被子迭起来。他想,从现在起,这屋子里的一切都该自己操劳了。包括自己的母亲,包括儿子安安,他要兼任爸爸和妈妈还有儿子的三重职责。孝廉学堂里那二十多个学生,都需要他去教化和在生活上给予照顾。姜诗觉得自己的身心,忽然就十分地疲惫起来了,好像走了很远的路,一下子就快要累倒似的。他多么需要好好地歇歇,静静地躺下来好好地想想。此时此刻,他又怎能歇息下来呢。家屋中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需要姜诗去做,包括母亲的早饭,母亲可能还没有吃早饭呢!我得快去给母亲煮早饭吃才是急待要做的事情。

姜诗急忙从自己的睡屋里走出来,便到了厨房中。他揭开锅盖一看,三春煮的早饭还热乎乎的蒸在锅里。此时,母亲似乎已经平静下来,姜家院子也平静下来了,一切都平静下来了。姜诗用红碗给母亲盛了饭,端到了母亲的手中,请母亲吃饭。直到看见母亲把饭吃完了,姜诗才收拾回到厨房里,自己才开始吃起早饭来。他还没有吃完饭,一群鸡鸭又在院子里吵闹起来,抗议主人还不给它们弄粮食来吃。还好,庞三春每天都晓得这些家禽家畜们要吃喝,早就准备了给它们的吃食。姜诗把它们的吃食倒在院子里瓦钵里,院子里才稍微清静了些。姜诗出了口气,待自己收拾好了这一切,这才想起孝廉学堂里的学生还等待着他去上课。可是,这屋子里咋办?把母亲一个人留在院子里可咋办呀!正在姜诗为难之时,院子大门被人推开了。姜诗心中一喜,以为他盼来了救星。他定眼一看,推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同三春一起出门去的邻姑嫂子。

邻姑嫂子站在院子门口却并不进门来,她似乎怕让姜母听见了她的脚步声。邻姑嫂子在外面站了阵,便给孝廉公招手。姜诗以为三春还在门口,也不敢大胆地往大门口走去。他回头看了看母亲,这才先吆了一声鸡,借故走出门去。姜诗往外一看,并没有见到三春。他似乎松了口气。他害怕自己处在一种尴尬的境地。邻姑嫂子看见孝廉公如此地谨小慎微,不禁同情地叹了口气。她沉吟了下才对姜诗说:“孝廉公,三春要我给你带信。请你看在你们多年夫妻的情份上,为她父母报仇雪恨!”

姜诗点点头,轻声地说道:“我晓得。”随即,姜诗又振振有词地说:“姜诗为岳父岳母报仇雪恨,是我作为曾经的女婿应该尽的孝道。休掉妻子也同样是作为儿子在敬孝道!”

邻姑嫂子也不太理解孝廉公所说的道理,她告诉姜诗说:“还有,三春说,你跟安安的衣裳都洗干净都放在那只木箱子里面。”

姜诗听了这话,心头不知咋的竟然一热。他脱口问:“她去了哪儿?”

邻姑嫂子摇了摇脑壳,不愿意告诉孝廉公。这是在白依道观时,静依仙姑和她们商量好的,暂不把三春的住处告诉任何人。用静依仙姑的话来说,天地兴风起雨尚且不能持久,何况人呢?孝廉公一定会明白,三春其实是个多么孝顺的媳妇,天下也难找嘞!邻姑嫂子再看见孝廉公有一种百无聊赖的样子,她心里不禁想到:这静依仙姑真是绝了,竟然能把孝廉公夫妻的事情看得这么精确,几乎对他们夫妻间的事情,像个未卜先知的神仙一般,早就算定了。

邻姑嫂子走了,没有给姜诗带来任何有关妻子的消息。现在,姜诗心里又产生了一丝对不起妻子的后悔感觉。他们两人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姜诗觉得三春不会做了对不起丈夫的事。母亲一个睁眼瞎,竟然说得那么有鼻子有眼睛,好像真是她看见似的。姜诗还有啥子话说。他忽然想起西汉郭巨,家贫,有三子,母减食给孙子吃。巨对妻子说:“贫乏不能供母,子又分母之食,盍埋此子?儿可再有,而母不可再得。”想想看,比起郭巨,姜诗算啥呢?“母不可再得。”郭巨说得真好呀!姜诗在心里这样比较,也就平静得多了。他回到屋子里,打算跟母亲道别,他要去孝廉学堂教学生去了,夜晚才能回家照顾母亲。可是,姜诗又犯难了。母亲双目失明,她一个人一整天都在这院子里如何是好呢?

姜诗正在十分为难之际,恰巧秋姑此时推开院子大门走了进来。姜诗大喜,有姑姑照看母亲,他也可放心去孝廉学堂教学生了。姜诗走进母亲的房间,对母亲说道:“妈妈,姑姑来了,有她陪你,我也好到孝廉学堂里去了。”

姜母晓得小姑子来了,也就宽慰地说道:“我儿,你尽管去吧!”

秋姑一跨进院子,只见孝廉公侄子,却不见庞三春,顿时明白了侄子已经把自己的心腹大患,十分可恶的庞三春休了。她心里感到很舒畅。庞三春到底没有斗过她秋姑。她想跟我斗还嫩了点。你庞三春将来再也没机会揭秋姑的短处了。姜诗又对她交待了照顾嫂嫂的事,秋姑大声地承诺说:“嫂嫂是我的娘家人,长嫂当母,我不照顾她,还有哪个照顾她!”

秋姑把姜母脸上的阴气也说得云消雾散了。姜诗这才放心往孝廉学堂走去。他这一路只管埋头朝前走着,也没有抬头看原野一眼,也不管金灿灿的阳光已经洒满了大地,热浪已经在地上滚动了起来。姜诗走进孝廉学堂时,赵先生恰巧出门来看他回学堂来没有。他一眼看姜诗,不禁大为震惊。他问道“孝廉公,你的脸色咋那么难看呀!是不是患病了?”

姜诗苦笑地说:“我好好的呢。学生都进了教室了吗?那我该给他们点书上课去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往教室里走去。姜诗走进教室,看见了自己的儿子安安端正地坐在那里望着他。姜诗的目光在儿子的脸上停顿了下,才继续往教室里走去。他忽然就感觉自己的脚步突然之间又变得沉重起来了……

第二天,姜诗要给安安换衣裳就不得不将儿子带回来。安安一进门先叫了奶奶,又叫妈妈。然而,姜家院子里却没有妈妈的回音。姜诗难过但却严厉地说:“安安,你不要再叫妈妈啦!”

安安心有余悸。他还没有见过父亲这么对他发怒。安安只得用哭泣声来抗拒父亲,呼唤母亲。姜母却在一旁安慰孙子说:“乖孙儿,你很快就会有妈妈的。”姜母想,叫秋姑找人给儿子介绍个好妻子,也使孙子有一个好妈妈……”

姜母想归想,但具体到要给儿子娶个媳妇回来却绝非易事。从此,姜家院子就被一股沉闷的阴气笼罩着了……

邻姑嫂子的狗娃子天黑后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安安立刻就像失去了跟班似的,很不习惯。安安在孝廉学堂外找了圈,但并没有见到狗娃子的身影。安安郁郁寡欢地回到了孝谦学堂。安安正要上床歇息时,狗娃子就像影子样闪进了学生住屋。安安惊问:“你去了哪儿?我到处找你。”

狗娃子跟安安神秘地一笑说:“我没有到哪儿去呀!”狗娃子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白面馍馍塞在了安安的手里。安安惊呀了半晌,也不敢出声。他看着狗娃子,意思是问他从哪里弄来的?

安安手上拿着馍,老是看着不吃。狗娃子便将头伸过去附在安安的耳朵边悄悄地说:“我妈妈做的,很好吃嘞!你吃吧!”

原来,狗娃子是悄悄地回家去了。安安在心里在替狗娃子暗自庆幸,幸好狗娃子偷着回家没有被父亲和师公看见,不然是要挨板子的。安安把狗娃子给的馍往嘴里送进去嚼着,品味着;这馍馍果然既香又脆,油腻腻的很好吃。安安的小脸蛋上,露出了对狗娃子的感激来。两个小娃娃就这样在睡屋里悄悄地吃了起来。狗娃子吃着馍,还兴味盎然地向安安悄悄地介绍自己家里的变化。安安一边吃馍,却很喜欢听狗娃子摆的龙门阵。他们成天关在孝廉学堂里,外面的人和事都不太了解,更不用说能跟着叫花子在汛乡满街乱跑,听乞丐唱顺口溜了。此时安安听到狗娃子介绍,也觉得狗娃子介绍的情况,都特别有新鲜感。

忽然,狗娃子看着安安不动眼神了。许久,他才问安安:“安安,啥叫休了。”

安安不知狗娃子为啥忽然提出这个问题,他一时也不知怎么解释这个词语。安安想了想,他反问狗娃子:“你咋会问这个?”

狗娃子说:“我听妈妈跟我爸爸说,孝廉公老师把你的妈妈休了。后来,我妈妈叫我不要在外面去打胡乱说。我不晓得你爸爸为啥要休你妈妈?”

安安听到这里,拿在手里还没有来得及吃完的半个馍,顿时就掉在了地上。安安愣了半晌,忽然就倒在床头上哭泣起来了。狗娃子吓坏了,不知安安为啥会这样悲伤?休就休了,有啥子关系嘛!他今天可是好心好意地给安安带馍来吃呀!

狗娃子这一夜几乎是处在诚惶诚恐之中不得好睡。他不知自己说错了啥子话,竟然使好朋友安安这么伤心伤肝地哭泣。他是犯了什么错呢?狗娃子几次要去找孝廉公老师或者是赵老先生告诉他们,安安在宿舍里痛哭得淋漓尽致,悲痛欲绝的令人害怕。但是,狗娃子刚说要去找人,正在哭泣的安安又伸手拉着安安不放,狗娃子几乎无可奈何。直到安安用被子将脑壳盖着,在哭泣中渐渐地睡去,狗娃子才稍微放了心,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赵先生看见安安眼睛红红的,便问安安为啥子会将眼睛都哭红肿了。安安只是伤感地望了一眼师公便将脸转向一边去了。赵先生便向姜诗说了安安的情况。他告诉学生,也许安安这孩子真的是病了。姜诗晓得安安这孩子的心灵很敏感,也不是啥大病。让他歇息半天不上学吧!于是,安安就在宿舍里睡了半天,直到晌午赵先生再次来劝安安吃饭时,安安这才像害了一场大病似的从床铺爬了起来。但是,安安忽然就像变成了哑巴,仍然不与任何人说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赵先生百思不得其解,咋这孩子仿佛一下子就变得老成持重了。

安安没有了过去了欢乐,孝廉学堂里的孩子们也在不知不觉中感到:孝廉公老师,再也没有在学堂里搞些适合孩子们的游戏活动了。学堂里也仿佛已经没有往日那么丰富多彩,趣味浓郁的活动了,孝廉学堂比以往真是宁静许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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