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的天空已经逐渐暗下，非鱼堡的花园中因没有人行走，路灯只是安静地矗立在小路边，并没有想要发散光芒的意思。
周围的一片，除了那并不皎洁的月光，也只有中间那栋别墅隐隐透出光亮。
餐厅机器人鱼仔将机械手伸进厨房的冰箱，十分迅速地中拿出了主人所点之菜的必需食材，转身就扎进油盐酱醋中。
保洁机器人脏脏也在忙活，它先清扫了一遍餐厅，然后就拖着自己硕大的走轮去打扫别处。
别墅中的其他人都坐在餐厅那张不算长的餐桌上。
一共有三名女性。
主位上的女性已入中年，身穿一套红色西装，上衣领口别了一只红色钢笔，一头颇具个性的男性发式，显得十分干练，名叫叶鱼。
另外两位是年轻少女，就近坐在叶鱼左边的，穿着一件黑色的加绒大衣加一件黑色线衣，与她那白得有些病态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即使不这么白，本身也是个美人胚子，她是叶家收养的女孩白斯。
搁叶鱼对面坐着的，外边是一套淡蓝色的牛仔套装，里边是一件显身材的白衣服，齐肩的头发微卷，肤色微黑，五官十分精致，这是叶家收养的另一个女孩，叫卓怜。
首位上的叶鱼双手撑在餐桌上，微低着头小心地看了一眼一直瘫着脸的白斯，又看了看坐在那百无聊赖的卓怜，最后微微扯开嘴角，露出一脸的难以接受。
她在想，待会吃晚饭是也要这样东坐一个，南坐一个的吗？那菜该怎么摆？
每每到这时候，叶鱼都很后悔当初将领养孩子的事一股脑抛给自己姐姐叶菲。
白斯是生着病来到这个家的，她跟卓怜的关系，也就她刚醒来还在慢慢痊愈的那几天还行，待在一起时的画面还算和谐。
到后来，卓怜慢慢地被白斯冷淡的态度逼急了，那以后两个女孩就好像上辈子是冤家，没有几天是和睦相处的。
想当初，叶鱼给她们分别找了个学武的师傅，这两个师傅都自称是“武学第一人”，楼上楼下，自有恩怨，却也只是暗下较劲。
自从分别收了这姐俩，时常吹胡子瞪眼。
好几次楼上的石村都差点搬离了那个地方。
后来到了同龄青少年自主创业的火爆年月，那两位师傅鼓动两个女孩分别创下“白组”“一阁”。
原先叶鱼想着，这不挺好的吗，可以给非鱼当储备力量。
事实上，这两个组织也是破关斩将，走……额，不，冲到了业界前边。
怎么上去的？
双方互怼，一起被怼上去的！
前年刚把非鱼集团丢给她们，集团里一些高管看不惯卓怜时常嘲讽白斯，好好一个集团高层竟是在一个月内分成了三派。
种种种种，让叶鱼吐槽一个星期都未必能吐槽完。
以前不经常聚在一起还好，她侥幸还没遭多大祸害。
还能一如既往地宠着两个人。
现在二人已经将手头的事都处理妥当，这意味着她们将再次长期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这……这样子吃饭叫什么事嘛！
这两厮是不是最近又闹了矛盾？
叶鱼估摸着就是白斯那不爱说话，待人态度还十分冷淡的性子惹了事。
她想着是时候该煞煞这两丫头的脾气了，不然到时候护着哪边都不是，非得将她弄得精神分裂不可！
叶鱼不断地看向两个人，在心中暗暗为自己加油打气。
“啪——”
“小怜，你……”
即使手有些疼，叶鱼也只敢在桌下偷偷甩一甩。
可原先壮好的胆子，在接受了白斯的淡淡一瞥后，声势马上就弱了下来，甚至有些结巴。
最怕的就是空气突然安静。
叶鱼咽了咽喉，手不自觉地向后扶住了椅子的靠背，“额……那个，你，你坐小斯对面来。”
话音刚落，叶鱼马上坐回了位置，仿佛刚才没有人说话一般。
即使这样，她的心中还是止不住腹诽：自己终究是被这姐俩压得死死的，这就有点羞耻了啊！
卓怜将目光从别处转移到白斯的身上。
那张脸十分平静，不怒自威，又仿佛什么都事不关己。
她理了理衣领，给了白斯一个极具嘲讽的表情，就起身向叶鱼所说的位置走去。
叶鱼偷偷观察现在的局面，心里有些发虚。
尽管在这姐俩面前早就没有形象，叶鱼还是在心中不停地骂自己太没骨气。
“上次我有跟你们提过亚东中学，非鱼的事务你们都已处理妥当，该去补高中的课了……”
叶鱼虚着底气，话还没有讲完，就被白斯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打断了。
“叶鱼，刚才我看向你，没有别的意思。”
虽然打断别人是不礼貌的，可白斯鲜通人情世故她们又不是第一次知道。
卓怜正要坐下的动作因为听到这句话顿了一下，那一刻，也不知想了什么，坐在位置上脸上又是一副好像别人欠了她钱似的表情。
首位上的叶鱼听着这句话，沉默了一会，抬头看向白斯的眼神中，难掩心中的那份狂喜。
在她眼中，白斯是在自闭症门前走了一遭，性情有了一丝好转。
叶鱼经常不在两个女孩的身边，自前年非鱼新任总裁见面讲话那段堪称史上最简短的演讲，这两年，她很少听白斯主动说过话。
有从他人那里听说白斯的师傅齐岐是最能跟白斯沟通的人，也是最了解白斯的人。
虽然她不知这是不是真的。
可以确定的是，即使是她跟白斯说话，白斯也只偶尔搭个两三句。
跟叶鱼有相同情感的，是卓怜，只是向来习惯嘲讽白斯的她，不愿露一丝痕迹。
见没有得到回答，白斯再次沉默了。
卓怜暗下摇摇头，她伸出手戳了戳神游的叶鱼，对她说，“自从上次惹了你，你一气之下把我的手机锁屏设成了一道天体运动物理题后，我就开始发愤学高中的内容了，基本上都掌握了，就是不知道她有……”
“掌握了。”
对面的白斯再次忽然开了口。
“那次叶鱼放假在家，第二天手机锁屏变成了一道化学题。”
听着白斯解释原因，卓怜搭在桌上的手停住了，眼中透露出的情绪十分复杂。
卓怜还来不急收回手，就见叶鱼忽然一脸生气地站了起来，“你还好意思说，那还不是因为你一天都不跟我讲话！”
卓怜和白斯顿时明白了叶鱼哪里来的火气。
卓怜收回了手，坐在那儿，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白斯没有回答。至少叶鱼觉得，她现在的心情有些不好。
不等叶鱼懊悔，空气中就传来几个字，餐桌左边的女孩已经在上楼的路上。
“明天去。”
这句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话，却让在餐桌上的人齐齐愣住。
叶鱼和卓怜不敢相信，三次的主动开口，她……真的……真的开始沟通了吗？
真的不再是原来的多问一答，甚至不答了吗？
白斯站在二楼，将楼下的反应尽收眼底。
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唉……”
一声叹息，一声轻轻的对不起，身影便没入了一间房中。
那时刚来到这个家的她，病了几天，她只知道是楼下那个叫叶鱼的女人，对她悉心照料。
待清醒一些后，是那个叫卓怜的女孩陪她说话。
那时的她脑子一片空白，接连生的两场大病没有让她烧坏脑子，但已很难想起生病以前的事。
那时的她，感情十分迟钝，并且从内心想要自闭，她们的热情，只是没有让她患成自闭症，并没有产生过多感情。
慢慢的，卓怜变得开始逮着机会就嘲讽她，
没多久便有了师傅，楼上楼下的不和，叶鱼不在身边，更是让她没有时间去发现身边这些人的感受。
直到上次，她一个人回去看师傅，先见到的是楼上不知如何受了重伤的石村，打了120却因为对方十分陌生而迟疑半天，差点害得石村流血过多，幸好是她的师傅齐岐及时赶到作了补救。
两个老头怕卓怜知道后会情绪失控，就没有告诉她。
白斯在两个老头的开导下不再自责，这件事对她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还有今天……
白斯不得不重视起自己这种尽乎自闭的行为。
这同时，她也看到了自己的态度给身边人带去的
十几年了，却也只能给出那句不被人听见的对不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