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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许孝东睁开眼睛,便听见孝西跟孝柱一唱一合地打着雷鸣般的鼾声,这声音几乎同干道上的汽车喇叭声遥相呼应。他抬起手表一看,现在已经是上午八点过了。田家院子里除了李大容忙着杀鸡杀鸭外,老田头恐怕也出门喝茶去了。许孝东从床上坐了起来,双臂向上伸了一个懒腰,便向那两个正打鼾声的兄长喊了声:“快起来!快起来!”

许孝柱首先从床上坐了起来,说:“唉,咋睡过头了。我还没有煮早饭哩!”说着便跳下床来,忙着找电饭煲。

许孝东也跟着跳下床,说:“今天早晨就不煮早饭了,我们等会儿约孝文一起出去吃,两顿合在一起吃,免得麻烦。”

许孝西这才懒洋洋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说:“孝东,我们也该耍一天了,就是关云长的青龙刀也该磨一磨了,何况是人嘞!”

许孝东也不答话,他已经把温水瓶里的水倒在一个塑料盆里洗脸,慢慢地洗得很仔细。许孝西不像许孝东做啥事都很仔细,包括洗脸他也非常的毛糙,快速。他起床后用最快的速度洗漱起来,竟与慢慢擦洗的许孝东同时完成了这一每天必须洗漱的卫生扫除过程。不一会儿,几个人收拾了一番,便一起朝门外走去。

许孝西出了房门看见李大容忙忙慌慌的,走过去问候:“田嫂子,你好忙呀?”

李大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许孝西,强打起精神应了声。许孝西见李大容那一双红肿的眼睛觉得有点惨不忍睹,忙扯谎去追许孝东他们俩人去了。

许孝东这时候来到后院里,查看昨天下午许孝柱在家里收购的废金属。许孝东问孝柱收购的数量和发出去的现钱,孝柱都一一作了汇报。许孝东一边听孝柱的汇报,一边看堆废金属的田家后院,这些废品已经可以用去卖掉了。许孝西急匆匆地跟进后院来,有些神经质地说道:“孝东,田春春那婆娘在怄啥子气?原来她那双大眼睛最漂亮,现在她那两个眼睛就跟灯笼样,好难看哟!”

许孝东给许孝西使了个眼色,孝西立即闭了嘴。直到走上了干道,老实巴交的许孝柱才忍俊不禁地说道:“田春春那混账,还给他做哪门子生意嘛!”

许孝东道:“孝西,我们只是房客,莫去管哪些闲事情,更不能起打猫心肠!”

许孝西无可奈何地说了声:“可惜这婆娘啦!”这时,恰有一辆出租汽车开了过来,许孝西扬扬手,汽车就在三人的跟前停了下来。许孝西上车后说声“文化馆”,出租车便朝前面开去了。

许孝文正在办公室里研究魏厂长给他提供的一些资料,准备将魏厂长的报告文学写出来就在这一期《绿地》上亮相。他忽然抬起头来,发现几位兄长一齐走进办公室,感到十分的惊喜。许孝西说:“你又要写文章嗦?你真坐得住啊?”

许孝文笑道:“孝东哥你请坐,孝柱哥你坐这边。孝西哥你等等我去找个椅子过来。”

许孝东说:“孝文,我们就不坐了,今天约你出去吃火锅咋样?”

“这么早?”许孝文不解地看着几位兄长问:“你们咋经常有时间进饭馆?”

许孝西说:“这你就晓得了,现在的生意都是在酒桌上谈好的,我们不去饭馆去哪儿?你书上可不能写这些事呀!”

许孝东又将一个牛皮信封送到了许孝文的手里说:“孝文,这是你那一份,两千块。”孝文不知孝东哥为啥会给他两千块钱,简直有点莫名其妙。许孝东又轻声地说道:“你那天一起去做生意该分的红,以后有机会再跟我们出去挣点钱。你该在城里买一套房子才正儿八经像个‘作家’嘛!”

许孝文拿着这个装钱的信封,心情顿时汹涌起来。这个信封里的两千块钱是他三个月的工资啊!如果拿这钱去跟许家湾的人种田来比较,这是什么价值呢?在这两位兄弟面前他觉得自己真是有点惭愧。但他们这钱来得正当吗?我能收下这份钱吗?无功不受禄呀!许孝文固执地认为这钱不干净。这个手里的钱袋子就好像变成了一个红炭圆。许孝文语重心长地说:“孝东哥,这钱我不能要。我是跟你们去耍的,咋能分你们的股子?”

许孝西抢着说道:“你当许秘书的不该分红还有哪个有资格分?”

许孝东也接口说道:“外面挣的钱都叫混财,所以有‘见者有份’的说法。孝文,我们都是弟兄,难道要去破坏这个江湖规矩?拿着吧,啥也不要说了,我们也该去吃饭了。”

许孝文仍然觉得自己不该拿这份钱,继续坚持说:“孝东哥,你们做生意也不容易,我有一份工资,咋能分你们的肥?”

许孝西说:“孝文,你拿那点工资算啥子嘛!”随即他靠近许孝文,在孝文耳朵边悄悄地说:“那台电机就值两千元哩!”

正在这时,文化馆一个人从办公室门口经过,许孝东把许孝西瞪了一眼。许孝西也自觉失口,急忙打住。孝东又对孝文说:“兄弟,你就把那信封收起,咋兴婆婆妈妈的?再说啥子话可就对不起兄弟们了。”

许孝文还要说什么,又有人从门口走过。许孝文想了想,到底把那个信封收下了。许孝东说:“没有啥事我们就走吧!”许孝东忽然看见孝文的办公桌子上有一本《文庙旅游指南》,他顺手拿起来翻了翻,觉得很有意思,并征得孝文的同意,就将这本书带走了。许孝西看见说,那书有啥意思?许孝东却很认真地说,读了这本书好跟人侃“本地典故”,也有脸不红、筋不胀,跟人家吹牛的资本啦!

许孝文没有注意兄长间的谈话,却对兄长邀请他出去吃饭有些为难。他主动去跟刘馆长说:“刘馆长,我要写魏厂长那篇文章,还要去采访他一些事情。”

刘馆长很爽快地答应道:“你去吧!”

许孝文回到办公室对许孝东说:“孝东哥,我们可以走了。”

“好!”许孝东说:“孝西,孝柱你们先出去,在文化馆的门口等我跟孝文,免得人家看我们一路人走来走去,影响不太好。”

许孝西、许孝柱果然就一前一后出门去了。稍停,孝文、孝东也走出门去。刚到门口,就见许孝西已经将两辆人力三轮车叫来等着两人了。许孝西同孝柱坐上了前面那辆车,孝东、孝文也坐上了一辆三轮车跟在后头。两辆人力三轮车在大街上你追我赶起来。

许孝西叫三轮车停在了一家火锅店门前,孝东、孝文两个人坐的车随后也到了。许孝文抬头一看,只见被霓虹灯圈套的招牌是几个分外耀眼的大字:“鸳鸯火锅城,”门前是两个穿着红色统裙,红牡丹花衣服上斜挂着一条紫红色飘带,“鸳鸯火锅城”几个大字在飘带上光彩夺目。两位靓丽迎宾小姐笑容可掬地在欢迎顾客的光临。

许孝西最爱看小姐满面春风的带着微笑,向所有来的顾客致敬的动作,许孝西看见小姐在对他微笑,便急忙向前跨了两步,当两只玉手忽然伸出来做了一个优雅的“恭请”动作时,许孝西竟然去握了下小姐的玉手,并哈哈一笑,仿佛使他赏心悦目,自然会大大地增加他今天的食欲。

许孝西玩世不恭的样子跟门口两位站立得笔直的迎宾小姐开了句笑话:“我看你们笑容可掬站在这儿迎接我们,我肚皮都饱了,还吃啥子火锅哟?”两位迎宾小姐只是笑而不答。许孝西带着几个兄弟一边说着一边往“鸳鸯火锅城”里面跨了进去。许孝文也跟着堂兄们进了火锅城。老板娘与许孝西又是老相识,见许孝西进门来了,老板娘便从吧台前打着一个响亮的“哈哈”迎了过来。

“许老板,你再不来照顾我的生意,我可要打起灯笼火把来找你哟!你许老板这些日子都到哪里去了嘛?”

“何大姐,你是不是好想我……来吃你的火锅嗦?”

许孝西在口嘴上捡便宜,老板娘居然没有听出来,还接着许孝西的话头说:“这做生意就是图个人气旺嘛,你说是不是。许老板?今天你们真是有运气,我们刚进的海鲜,在市面上也才买回来的新鲜蔬菜,保你们几个老板吃满意,这大热天吃火锅才更有味道!啥?没吃安逸不给钱?哎呀,许老板你跟我说这些,许老板随便拿一张钱出来我们就要忙半天嘞!你们请坐,请坐。”何老板娘又对里面的人喊道:“给许老板泡茶,四杯绿茶。快点!”

小姐就从里面端茶杯走了出来。许孝西一看,这小姐土里土气的好像刚从乡下进城来打工当服务员,心里很不安逸,叫道:“何大姐,不说要你给我们找个貂婵,找个城里头的服务员出来也要顺眼些嘛!”

何老板娘走过来说:“许老板,她才从乡下来的,请多多原谅。”说着,便亲自伸手从小姐端着的茶盘上端起一杯茶放在许孝西的桌前说:“我这里只有一个是城里的姑娘。许老板,你不晓得,城里的姑娘一般是看不起我们这种讨口子工作,只有乡下的姑娘肯干。农二哥的女娃子好管多了。”

许孝文看那孝西哥越听何老板娘的介绍,那脸色越难看,与先前进来的人简直判若两人。他不明白孝西哥为啥会这样?正想着,只听孝西哥又说道:“何老板娘。”听这叫法孝文更加感到吃惊,刚才进这“火锅城”时,许孝文明明听见孝西哥叫的是何大姐呀!“何老板娘”。许孝西又叫了一次:“今天不准要这些乡下妹来照顾我们,我就只要你那个城里的姑娘来端菜、斟酒。”

何老板娘看了一眼许孝西,严肃地问:“许老板,你那根神经又发了。”

许孝西认真地问道:“你不请嗦?你不请我们就到有城里服务小姐的‘火锅城’去吃,肯信这阳城县的县城里找不出来有真正的城市女服务员,简直是怪事!”

何小姐连忙说道:“请,我请这位城里小姐来为你们服务还不行?”何老板娘嘴里“叽咕”地说着,便往里面走去。她心里想:这许老板真是个怪人,咋个偏偏要城里的小姐服务呢?何老板娘一会儿便叫城里的小姐端着调好的汤锅出来了,并很细心地将火锅摆好。何老板娘对许孝西说:“许老板,她就是城里的姑娘叫小陶。”

许孝文见孝西哥的眼睛老盯着这位服务小姐的脸蛋不转眼睛。这位城里的小姐中等个子,并有些微胖,她将燃汽电子炉打燃,又给几位调好汤汁。她先问许孝西说:“先生,你要不要醋?”

许孝西的脸顿时变得高兴起来说:“你喜欢吃醋我就吃醋。”

“吃醋是各人的爱好,你们喜欢吃就自己调吧!”说着,小姐又拿出点菜单来请许孝西点菜。许孝西将菜递给了许孝东,孝东却将菜单转给了许孝文说:“孝文,你来点吧!”

许孝文接过菜单又转给了许孝西说:“孝西哥,还是你来点吧!”

许孝西接过菜单对服务小姐说:“你来给我们配些菜吧!总之你觉得好吃我们也吃得安逸。”他千方百计地想跟这位小姐示好,让人们觉得不仅有些腻味,也感到好笑。只有孝柱像是那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陶小姐见这几位老板把点菜的任务落实到她头上也不推辞,就到里面去了。

孝东对孝文说:“我们吃饭就看孝西表演,他这方面的鬼点子多得很,不信你今天认真看戏就是了,我们不要干涉他,保证就有好戏看。”

“孝东,你莫批评我了。”许孝西说:“我晓得这是操白嘴。你们俩个人都是孔夫子死了倒起埋的——文屁眼通了天的。我没办法比呀!”

小陶姑娘便用一个瓷盘端来了好几样菜。第一碟是排骨,第二碟菜是鸡翅。第三样是鱼头,第四样是海鲜。许孝西一看,这第一瓷盘端来的四样菜,咋尽是些荤菜?他便对小陶姑娘说:“还有几样菜没有端来喃?”小淘姑娘蒙了,不知这位先生还需要哪几样菜。许孝西又嘻皮笑脸地说:“蚊子的心肝,蚂蚁的腿,一并端来嘛!”

陶姑娘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回答说:“我不晓得,我去问问。”她说完又回到里面去了。陶姑娘是城里人,说话有分寸。何老板娘又从里头走了出来。

“许老板,你可莫难为我们这位侄女儿了,她放暑假来帮忙的,她还在上中专咧!这些菜都是我给你们配的,吃火锅也有个规矩,先上啥菜后上啥菜我再蠢也还是晓得的,以后的蔬菜还要慢慢地上嘛!”

许孝西哪里在听何老板娘的介绍,他心里感慨道;难怪陶姑娘那么理性,原来还是一个学生娃:“搞了半天,你这火锅店里没得一个正经的城里人在当服务员,喊了一个学生娃娃来应付我们兄弟几个,也太不够意思了嘛!”

何老板娘问:“许老板,你咋那么想要城里的人来服务呢?”

许孝西哈哈大笑道:“城里的姑娘那双人手都要细嫩些,不信你看看你的那双手,你何老板娘自己还不晓得嗦?”

“白嘴。”何老板娘骂了声,便似笑非笑地往吧台走去了。

许孝西看着画妆后显得更年轻的何老板娘扭动的身肢语言,还要说啥话又没有说出来,竟然忍俊不禁地像傻瓜似的开心地笑了起来,如同刚沸腾起来的火锅。锅里已经腾起了袅袅的青烟和黄油的油细浪,刚开始放下去的鱼头、鸡翅也被黄油的油细浪卷起来又拉下锅底去了,仿佛在向许氏兄弟们宣示:你们再不吃,我可要回到锅底下去了。许孝西不失时机地大声地宣布:“兄弟们开始喝酒!”

许氏兄弟在火锅城一喝就是两个钟头,原先放在一个不锈钢架上的各种菜也像风卷残云似的被卷空了,许孝西叫来的两瓶白酒也只剩下半瓶了,四兄弟脸上都飘出了红晕,就连酒量比较大的许孝西也喝得有了几分醉意。但许孝西好像还不尽兴,睁着那双朦胧的醉眼将何老板娘叫过来,耍出了一个新花招:“老板娘,帮忙********来陪我喝酒咋样?不然,这酒老是喝不下去。”

何老板娘说:“许老板,你该喝点醒酒汤了。”何老板娘好像不打算跟许孝西纠缠,说完就转身往里面走去了。谁知,那许孝西“腾”地就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直接跟着何老板娘往吧台里面走去。看来他是非叫老板娘给他找一个********不可了。何老板娘无可奈何地说:“许老板,你晓得我这火锅城里是没得陪酒的小姐,你要找********只有在外头去找了。”

“何大姐,二天还想不想做生意?”

这话直逼得何老板娘不知怎样回答,许久才叹了一口气说:“你许老板要这种小姐我们只有在美容厅、OK厅去给你请了。”

“必须是城里的小姐!”许孝西又偏偏倒倒地重新回到座位上对孝文说:“孝文兄弟,你还没有见过请小姐来陪着喝酒那种情调吧?安逸得很嘞!”

许孝文老实地说:“没有见过。”

许孝东接过话头说:“那有啥子看头,不过是脸上多打了些粉而已。可孝西就是专往那些人堆里钻,有啥子办法!”

孝西不服气地说道:“我哪能跟你们这些知识分子相比。你们要讲啥子……啥子情……调。我们这些人讲不来,只晓得她是个母的就行了。我惟一的要求小姐必须是城里的女人。”

许孝柱此时也喝得有些脸红脖子红的,闷声闷气地说:“再娶不到婆娘也不会把烂母猪当成貂婵嘛!”

许孝西对许孝东、许孝文说:“你们听到没有?孝柱兄还是很有追求嘛!我原来以为你是个扶不起来的刘阿斗,你在城里头才呆了半年变得很像城里人啦!”

许孝柱颈脖子更粗更红了,便再也不说话了。许孝文见孝柱哥憋得那个样子便对孝西轻言细语地说道:“孝柱哥是个老实人,孝西哥你就嘴上留情吧!”

“老实。以为他是刘阿斗嗦?”许孝西说:“看你给他娶个婆娘试度试。”

许孝东说:“你莫看不起刘阿斗,那句‘乐不思蜀’其时是骗司马昭的,要不然他能活命吗?你懂不懂?那是计谋。有孔明当老师刘阿斗还不学几招吗?我们三岁娃儿也晓得;看了孔明戏,埋头就是计咧!”

何老板娘还真叫人去找了个小姐回来,直接将她带到了许孝西的面前说:“许老板,你要的陪酒小姐找来了。”

许孝西转过脸来把那小姐一看,只见这位小姐长得一般却穿得十分暴露,很是性感。许孝西用审查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脱口问道:“你是不是城里人?”小姐先愣了下,然后点点头。许孝西很满意地“哈哈”一笑,算是对小姐表示了欢迎的态度。小姐很大方地端把椅子坐在了许孝西的左边,何老板娘如释重负地完成了任务,屁癫屁癫地忙着跑去吧台将一套餐具摆在了小姐的面前,又在调味碗里放上了味精等调料。小姐似乎也训练有素,非常敬业,抓起酒瓶首先给许孝西斟酒,甜腻腻的嗲嗲声:“许老板,难得我们有缘,你先干了这杯!”

许孝西那两只好像已经醉意朦胧的眼睛都笑迷了,经这位小姐一劝酒,许孝西又像关云长斩华雄那场景一样,酒还未“温”热就赶了回来,伸手将酒杯喝得底朝天。许孝西看看几位兄弟,又叫小姐给几位先生斟酒。许孝东忙说:“你叫来陪你喝酒是你的事,我们三个人都不掺合!”随后,许孝东又对着孝文说:“能露不能露的都露,难怪纺织企业纷纷倒闭;满街都是袒胸露背的女人,男人的视力自然纷纷减弱!”

孝西跟那位小姐同时抬头把许孝东看着,似乎想要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许孝东立即说道:“你们喝你们的,我们摆我们的龙门阵,河水不犯井水!井水也莫犯河水哈!”

小姐也不再多说,便自个儿大吃大嚼起来,好像也有几顿没有吃饭了。她上桌子以后,桌上刚才那气氛就完全没有了。许孝西大概也感觉到了,便对小姐说道:“你给我们表演一个节目,表演好了我们就罚酒喝?”小姐问他表演啥子节目?许孝西看看几位兄弟,他心里想到,我就要把你们惹笑才心甘。想到这里,他自个先笑了,说:“你说,性高潮时你是咋个叫喊的。”

许孝西问得连小姐都愣了下。许孝东说:“孝西你莫弄得这样恶心好不好?”许孝西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立即想转移话题。

小姐却先说道:“我原先以为你许老板是啥子老板,想你最多也是农村里出来的吧?可你还只要城里的小姐来陪你,真是叫臭美,土鸡公也要找凤凰,哪有凤凰不倒胃口才怪事嘞!”

许孝西一听,那双醉意朦胧的眼睛更红了,还没等小姐反应过来,许孝西已经一把抓住了小姐的手。他只一搓,那小姐就喊叫起来:“原来城里的小姐这么经不起搓呀!”许孝西的话还没有说完,挂在皮带上的传乎机就响了起来。他立即放松了小姐的手,摸出大哥大向外拨了号码。他只听了两句那脸上就灿烂起来了:“好,好,我马上就到,我马上就到,好事不在这一刻钟嘛!”

打完了电话,许孝西有点不好意思地对许孝东和许孝文说:“我有点事,孝文,我就不陪你了。”但见许孝东“哼”了一声,目光又直看着小姐对许孝西使眼神。许孝西立即会意,便一把抓住小姐的手往外就拖:“走,跟本老板去操一盘”。小姐便痛得“依依呀呀”地跟着许孝西往外走去了。

许孝文看着孝西哥同那小姐走了出去,对孝东哥说:“孝东哥,孝西哥在外头这样混总有一天会出事的,你该提醒他才是。”

许孝东看了看门外,这才回过头来对孝文兄弟说:“没有用的,他这两年已经养成这样的怪毛病了,也不学城里人那些文明的处事,有了几个钱就吃、喝、嫖、赌,只有这样,他心里好像才有了征服城市的满足感。管他的事反而会伤了兄弟和气,只好由他去了。”其实,许孝东也晓得,孝西是在用他独出心裁的方式征服这座城市里的女人,征服了城里的女人就是胜利者,就是城市的占领者。但想想看,许孝东何尝不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来达到同样的目的呢?他比许孝西的目标更大,他要征服整座城市而不仅只是城里面的女人!况且,城里的女人也是有层次的,仅仅只有一个城市户口不过是一个代码或者标签而已,许孝东需要征服的是城市的全部。

许孝文已经放下了碗筷,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孝西哥这样混下去总会出事的。许孝文也不知道自己为啥会产生这样的预感。这时,许孝东又要一碟粉丝准备吃完就走了。但刚才那位小姐又走了进来,她对着几个发愣的先生说:“许老板一晃眼就不见了,他还没有给我的陪酒费!先生,你们哪位给我的陪酒费?”

几个人都睁着奇怪的眼睛愣愣地看着这位小姐,像辨别什么怪物。

许孝东从“鸳鸯火锅城”出来与许孝文分手后,独自来到工商银行的一个储蓄所,他悄悄地往里看去,只见钱嫒正在点钞票。许孝东转身进了斜对面一个茶楼上,选了一个坐位,能坐在这里看见对面的工商银行储蓄所里的情况。他叫来一杯茶,看似悠闲地饮着茶,其实是在这里是用他那双精明的眼睛时不时地看着对面的工商银行储蓄所。看着,看着,许孝东觉得眼睛有些生痛。他潜意识地摸索了一下衣包,这才发现上午在孝文的办公桌子上拿的那一本《文庙旅游指南》的书,顺便摸出书看起来。许孝东开始还不时地抬起头来看看工商银行储蓄所,后来就渐渐地将注意力放在这本书上了。许孝东忽然觉得,这本小书内容丰富,使许孝东了解阳城县这座文庙的历史,以及文庙尊孔敬孔的文化蕴含。更为可贵的是,他还了解到这座孔庙的历史沿革,如泮桥的建筑文化等等。看着,看着,许孝东的眼前一亮,好像忽然就找到了灵感,几乎兴奋得跳了起来。

许孝东迅速在茶楼吧台上借用了纸和笔,快速地写了一个小单子,并折成了一支工艺品飞机,起身下楼,找了正在街道上的一个小女孩,用一元钱买通她去当自己的信使。他又迅速走上茶楼的坐位前,眼睁睁地看着小女孩子走进了工商银行的储蓄所。许孝东不知咋的,此刻竟然有些提心吊胆,诚惶诚恐,他担心这行动是否能够大功告成?他刚才还信心百倍,此刻又胆颤心虚。他害怕钱嫒顺手将他的纸折飞机像玩具似的,从储蓄所里飞出来,甩在大街上“粉身碎骨”,让所有在街上走的人们踩踏。如果那种场面出现,街道上走过的那一只只脚好像踩在他的心坎上,会踏碎他的自尊心,流血不止。谢天谢地,小女孩终于出来了。但紧接着许孝东的眼睛又睁大了,那颗心几乎提到了喉管上来了。钱嫒从储蓄所里跨到了街道上,向街道两头看了几眼,此时,太阳正火一般地烤着城市里的街道。

钱嫒只向街道两头看了几眼,好像没有发现她所需要的目标。许孝东清楚地看见,她手上正拿着自己折的那架纸飞机。钱嫒并没有将手上那张纸丢掉,而是将那纸飞机捏着重新回到储蓄所里面去了。

许孝东那颗提起来的心回落到了原来的位置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许孝东一直亦喜亦忧地记挂着这件事情,眼看着手上的表已经走到了下午四点时,才急匆匆从茶楼上下来,坐着三轮车直往文庙公园奔去。这时刻的倒西太阳照在外边街道上的楼房,虽然阴了许多,但街道上还是在冒热气。聪明的人力三轮车师傅避着太阳光使劲蹬着车往前滚去。

许孝东竟然悠然自得地跨进文庙公园,公园里阴森森的树林遮挡了太阳光的紫外线的照射,立即感到了丝丝凉爽。许孝东沿着通幽曲径来到了泮桥边,看看时间,还有十分钟。许孝东心中还是没有把握,钱嫒到底来不来还是疑问。许孝东悠哉游哉走到泮桥桥头时才抬起头来,顿时就像被武功高强的人点了死穴站着不能动了。原来,钱嫒已经非常矜持地站在泮桥边的树荫下了。许孝东看钱嫒穿着一件磨纱淡绿色衬衫,下穿一条浅蓝色的统裙,肩膀上挎着一个时髦的小坤包,皮肤嫩白、嫩白的泛着红晕;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额头上有几线淌过的浅浅汗渍。钱嫒仿佛刚从储蓄所提前下班来这里等着跟许孝东约会的。她虽然没有刻意打扮,素面朝天地面对许孝东,却使这个平时显得很是傲慢的年轻人顿时感到内心忽然生出一阵一阵的蠢动。

“你……早就来了?”

许孝东说了一句话之后,心稳定下来,双脚并试着往钱嫒身边移动。这时,钱嫒出乎许孝东意外,竟然开口说道:“我不能不来呀,你送了那么多次电影票我也得当面来致谢嘛!”

许孝东一时语塞。其实,在对待女人方面,许孝东真该好好地向许孝西学习嘞!但许孝东在这方面也不是反应迟钝,甚至像傻瓜一样任人奚落。他沉静了片刻,便笑容可掬地说道:“我是因为敬仰才女、淑女才这样做的,请你不要怪罪。若有得罪钱姑娘的地方还望海涵!”

钱嫒又说道:“难怪你要约我到这文庙公园里来,原来你还有点‘知乎者也’的文气,这地方也挺适合显学问的,孔圣人的庙子里面嘛!”

许孝东听得出来,钱嫒没有用“卖弄”这个词,算是给足了他的脸面。他一想起约钱嫒来这“泮桥”的目的,顿时就觉得自己的信心倍增,他开始用爽朗的声音的说道:“我听你的同学说,你是一个爱读书的淑女,怕在别的地方约会令你生厌,所以才选了这个地方。其实,这泮桥也挺适合你的,只是泮桥的来历不知你知不知道。我就班门弄斧,谈谈我知道的解释”。许孝东站在这林荫处,便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了……

泮桥,非平常之桥,它横跨于千古至圣孔夫子庙中的泮池之上,具有独特的文化内涵,特别是在中国封建社会,可以说是所有文人学子心中的圣桥。

泮池,又称泮宫,是官学的标志。《新华字典》对“泮”的解释为“旧时学宫前的水池。”东汉许慎《说文解字》:“泮,诸侯乡射之宫,西南为水,东北为墙。”

古代“诸侯不得观四方,故缺以东南,半天子之学,故曰泮宫”《五经道义》。有天子壁雍,诸侯泮宫之说。春秋时期,按照礼制,天子一级的学校,可四周环水,称为“壁雍”,而诸侯一级的学校只能东西通水,称为“泮宫”。那么,依此考证,泮即使古代的学校。封建时代科举考试,各乡的秀才须入官拜遏孔子,考中秀才称为入泮、入学,即进入孔学的大门。

泮桥多为三座,以中为尊,供达官贵人、学有成就的文人学士通行。两座侧桥,按文左武右,为一般官员过往。而凡夫俗子、草民百姓只能从桥旁的小径而过。泮桥建筑格式及过桥的规矩,体现出儒家讲究礼制、注重等级的传统……

许孝东微笑着看着钱嫒,他的眼神中肯定有一种十分得意的爽朗与惬意。谁知,钱嫒却小声地说道:“那是我的中学老师写的文章,刊载于《文庙旅游指南》上。”

许孝东一听,立即就傻了眼,但他很快就反应说:“我是想你爱读书,也使我们这些开公司做生意的人也沾点文气。我相信在这地方约你,你一定会来的。”狡猾的许孝东不露声色地就将自己作了自我介绍,回避了自己是开的废品收购公司。钱嫒晓得许孝东开的废品公司,回家去问问父亲钱总经理,许孝东的根底不是全清楚了吗?至于以后,当钱总知道了许孝东成为他的东床时,可能生米已经煮成熟饭。钱总经理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认了他这个女婿。

钱嫒听了许孝东的介绍,眼睛里顿时就情不自禁地闪出一线亮光来。她的表情自然被许孝东捕捉住了。许孝东恨不得狂妄地欢呼起来。但他终于止住了,只是热情地邀请钱嫒去冷饮店里坐坐。但钱嫒礼貌地谢绝了。她说只是出来见一面,以后再说吧!两人交换了通讯电话,许孝东一直把钱嫒送到了文庙公园的门外才与她挥手告别。直到钱嫒在许孝东的视线里消失了。他才感到刚才实在很自我地压抑,现在他首先想到的去厕所屙一泡尿!

许孝西酒气冲天地坐着三轮车来到了一家名叫“回归”的旅馆里。在他跨进旅馆的一刹那,许孝西也没有忘记回过头去,看一眼那位刚才跟在自己尾巴上的小姐又跟脚来了没有。许孝西见那位小姐被甩掉了,不由得暗自笑了。他觉得自己也实在太聪明了。他就那么容易把那位小尾巴甩脱了。他既能招之即来,也能挥之即去,并且还没有花一分钱,许孝西不赞赏自己的手段高明又去赞赏谁?

许孝西回过头来,看见了旅馆里的老板娘孙二姐已经从里面迎了出来。许孝东笑逐颜开地大喊大叫道:“孙二姐,你好,难为孙姐姐还记得我许某人哟!”

孙二姐说:“你许老板吩咐的事哪个敢搞忘了。”孙二姐见许孝西进门后,便将外面的门关了。许孝西一看,这孙二姐今天好像刻意进行了一番打扮。虽然她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眼角边难免已经有了细密的皱纹。但由于会保养和化妆,包括眉毛眼线都是纹得恰到好处。看她的实际年龄是难以准确地给予界定的。她那一身鲜色的连衣裙使她仍然保持着年轻时的风姿。孙二姐的个头高,跟许孝西相比,远看好像高出了一个头来。许孝西觉得这个头对他来说实在有些压抑。他因此不敢如饭店、火锅城那两位女老板那样放肆地说话了。但同孙二姐在一起,许孝西也常常跟她互相打闹。孙二姐也不反对,许孝西在孙二姐面前的胆子逐渐大了起来。

“我们先亲吻一个哈。”许孝西说着就要去亲孙二姐,孙二姐吓得慌忙向一边躲。许孝西因为酒气壮了色胆,把孙二姐追得在这旅馆里跑着。孙二姐躲到了值班室,终于被许孝西抓住了。孙二姐见许孝西要跟她来真的,便低声地叫道:“你还不快松手,我老公回来了。”许孝西到底一惊,立即松开了孙二姐。孙二姐趁此机会逃了出来。其时,孙二姐此时连自己的老公在啥子地方也不晓得。他们俩口子都曾是县蔬菜服务公司的职工,孙二姐承包了这个要垮台的集体小旅馆,这家小旅馆也不因为孙二姐的承包生意就好起来了。她便开始在旅馆里养些暗娼,招揽嫖客以收取皮肉钱财,因此生意也火红过,但却被派出所罚了几次款,到目前她连承包费也欠着。许孝西就是在做歪生意时才与孙二姐认识的。她觉得许孝西给她的大款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她在给许老板介绍娼妓的同时自己也获得了许孝西为她带来的大把钞票。孙二姐的男人现在成了个体菜贩子,那菜贩子也是不好当的,每天天不亮就要去路上收购乡下菜农担上街的菜,然后自己就在街上去摆摊卖,日子也过得暗无天日,天黑以前孙二姐的老公是很少归屋。这几天生意不好,连刚招来的邵三妹也无嫖客前来问津。于是,孙二姐便想到了许孝西。她要叫许老板来出些血。

孙二姐冲出来后,许孝西也跟着追了出来。他晓得孙二姐在涮他,冲出来又把孙二姐往值班室里抓。孙二姐实在经不起许孝西的折腾,竟在值班室里的床上连连向许孝西告饶。“许老板,许老板,你饶了我吧。我今天早晨就给你找了个黄花闺女,包你满意。我孙二姐敢跟你保证,包你这个色鬼满意。”

“你再哄我老许,不得饶你!”

孙二姐离许孝西稍远了点,她将那一身的连衣裙的皱褶扯伸展后才认真地对许孝西说:“这回可是真的,哄你算小狗。”

许孝西见孙二姐说得那么认真,便相信了她的话。他虽然松开了孙二姐,但对那位黄花闺女就又有些迫不及待的求见欲望。他问孙二姐:“你快给我叫出来,有麻疯病见不得人嗦?”

孙二姐瞥了许孝西一眼。她给许孝西打电话的时候,她便叫那位黄花闺女躲在了一间寝室里去了。只是她要把许老板撩拔够后,才把那闺女送给这许色狼。孙二姐看了看许孝西那猴急的样子,说:“那你用啥子感谢孙二姐。”

许孝西把这孙二姐扎了两眼,心想:这****不过是为了几个小钱,这对他来说还不容易吗?想到此,许孝西从包包中摸出一张百元大额钞票甩给了孙二姐,十分粗鲁地说:“快给我叫出来。”

孙二姐的鼻孔里发出了“哼”的声响,她似乎看也不想看那张钞票一眼,说:“这张钱就想打发我孙二姐?你也太小气了嘛!”

许孝西说:“孙二姐你硬是人心难满,洞洞难填。那你就明说个数来,你到底要多少票子嘛?”

孙二姐翻起眼皮把许孝西看了一眼,酸声嗲气地问:“你说喃?我的许老板”。许孝西心想:这****看来硬是想在老子身上发财。我就再给她一张票子,看她还有啥子话说?她要给老子喊不出人来,把老许当傻瓜哄,今天下午反正没得事,要她认得老子姓许!许孝西又甩出一张百元大额钞票。孙二姐见许孝西到底肯在这上头多出点血,裂开嘴笑着将那钞票小心地装进了钱夹子里,这才对许孝西说:“我说你许老板要小心些进去,你那么粗鲁,莫把别个姑娘吓着了。”

“放心,我许孝西又不是没有见过女娃子,你孙二姐是再清楚不过了。”

“便宜都给你占尽了,你还有脸说出来。”孙二姐说着便站起身来,抖了抖连衣裙,一摆一摆地朝外走去。许孝西就像主人养的一条肥胖的哈巴狗,不离孙二姐的左右。当来到旅馆一间寝室门口,孙二姐又站住了,她回过头来再次叮咛许孝西说:“我说你不要毛脚毛手的,莫把人家姑娘吓着了。”

“晓得,晓得。”许孝西有些不耐烦了,便要挤上前去开门。孙二姐把她的手往外一拉说:“你慌啥子,我进去跟她说好你再……”

许孝西说道:“那你就快点嘛,我的孙二姐嘞!”

孙二姐冷笑着斜了许孝西一眼,这才开门往房间里面跨了进去。

许孝文同许孝柱一起坐着人力三轮车来到了文化馆,孝文请孝柱进办公室坐坐喝杯茶水,扇电扇,因为午后的太阳还很大,天气也太闷热了。但孝柱却说要回去了,下午要开秤收购那些个体收荒匠送来的废金属,这是孝柱每天下午必须干的事。许孝文也不勉强,便独自走进了文化馆。

许孝文刚好打开办公室,刘英随后一阵风似地跨了进来。许孝文有些诧异。刚打开电扇,刘英已经坐在办公桌子对面的椅子上了,并用手巾当扇子优雅地扇着风,眼睛始终看着许孝文,似乎要对许孝文进行兴师问罪似的,她问:“上午去哪儿啦?”

许孝文听不得刘英用居高临下的口气跟他说话,好像河东狮样地吼着自己的丈夫似的。刘馆长作为中间人给他们俩人明确了恋爱关系,但不能这样急不可待地要“妻管严”嘛!但刘英到底是在关心自己,在那山村小学校里,谁会关心你去了哪儿?谁会关心你吃饭没有?许孝文心里顿时就觉得有股热气涌进了心房说:“今天老家几位兄长请我去那个名叫‘鸳鸯火锅城’吃火锅去了。”

刘英仿佛松了口气,口气竟有些亲切地说道:“这么热的天还吃火锅?我也说嘛,今天中午到处找你也找不到人影子,还以为你……”

刘英没有把话说完,许孝文却不知怎样回答。他今天中午多喝了几杯酒,现在的头还在疼痛,他也难得去想刘英那后半截,还没有说出来话到底有啥意思?其实,刘英今天休息,特别来约许孝文去逛商店。那次同许孝文去逛商店可是白费尽心机了。因为许作家没有摸出钱来给她买一件像样的服装,刘英也原谅了许孝文。第一回上街,他们还没有明确恋爱关系,许孝文自然就舍不得钱财给刘英买一件衣服,这是情有可原的。现在将恋爱关系确定下来了,许孝文也没有歧义,他们就应该轰轰烈烈地恋爱。刘英本着‘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本土观念,许孝文该向自己表示爱心。反正当作家有钱,写一本书出来该得多少稿费呀?因此,刘英今天换休,特意来约许孝文去服装店里给恋人表达爱情的。无奈,她到文化馆稍微晚了一步,许孝文已经被人约走了。刘英心里很不舒服。

许孝文是作家,好多女孩子都会心旌摇动,甘做作家夫人。但刘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许孝文刚到文化馆,刘英因为有事便捷足先蹬,最先认识了许作家。很快便在叔叔的帮助下,与许作家建立了恋爱关系。刘英感到自己同许作家有缘分,上帝给她送来了一个作家做丈夫,她岂不神情飞扬,满面春风,如获至宝吗?但是,今天第一次跟他约会竟然落了空,心里自然很不舒服。许作家只是跟家乡堂兄们出去吃火锅,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更没有被其它女子勾引去了,这又多少给了刘英一点安慰。

许孝文不知刘英现在想啥事,他也不知活泼的刘英现在怎么就沉默寡言了。他此刻真不知怎么来说服这位刘英姑娘。他觉得自从明确了恋爱关系,还没有达到如胶似漆的地步吧,还不能因为一顿饭的工夫就影响了什么事情吧?难道用得着这样兴师问罪吗?刘英平静下来后,许孝文给刘英倒了一杯开水晾在那儿,这才看见刘英的脸色稍稍有点喜形于色了。刘英此时却因喝下去还没晾凉的开水,也许是外面阳光似火的燥热,使她的额头上又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子。许孝文这才想起应该将那支落地扇近距离地对准刘英,不然,看她热得难受,许孝文也觉得该难受了。

许孝文的手刚触到电扇,刘英便阻拦道:“别搬电扇,我是来约你去逛商店的。”

许孝文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太阳,心里顿时有些发紧。他是从太阳下坐三轮车回来的,早已感觉到了那太阳的滚烫热气。况且,那天许孝文同刘英一同去逛商店的往事,使他记忆犹新。陪女人逛商店的男人不是去消遣,简直是去受活罪。许孝文有些为难地对刘英说:“太热了,并且我要上班。”

刘英倒很通情达理,说你上班吧,等会儿你下班时我再来找你。刘英说完就径直出了办公室。她跨出门口的一刹那间,还回过头来给许孝文甩了一个笑容可掬的媚眼。许孝文觉得,刘英这一次到还时髦地美媚了一回。

刘英走后,许孝文才坐下来认真编文艺小报《绿地》的稿子。他一静下来,便把啥事都搞忘记了。此刻,只有电扇的微风徐徐地吹着,使人的心情格外的舒畅。许孝文的思绪也涌泉般地随着文稿的内容涌动起来了。他在方格稿笺上一段一段地划掉,又一节一节地添上,还一字一句地改着。太阳不知不觉已经往西边倾斜了。许孝文刚从坐位上直起腰来,刘英又一阵风似的又飘了进来。

“该下班了,走吧!”

许孝文望了望外面的太阳,果然没有先前那么暴烈了。他还是迟疑了下,皱了皱眉头,很勉强地说道:“好吧!”

刘英看了看许孝文只穿了一件衬衫,她有些疑虑不解地问:“你不进那间屋子去了吗?”许孝文明白刘英的意思,那间屋子就是自己的睡的“狗窝”。他心里想,他现在进那间屋子去干什么呢?他是一个穷光蛋,过去积蓄了一点钱都被自己用来出了那本诗集,调到文化馆来时,还得下个月才能领到工资?现在许孝文只有孝东哥给的两千元钱。但许孝文觉得那钱来得不正当,他得先给存在银行里,再穷也不能用那笔钱。许孝文想到这里,这才忽然明白了刘英约她去逛商店的实际意义。他为避免在逛商店时难堪,只得向刘英老实坦白自己目前的经济状况。刘英眨巴着眼把许孝文看着,似乎不相信许孝文说的是真话。刘英心想,你想搪塞我?不去就不去吧!看你当作家的给我这个未婚妻什么见面礼物?刘英觉得,现在再呆下去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还不如走嘞!她便说有事要先去办,便离开了许孝文的办公室。刘英这次出门后,再也没有给许孝文甩媚眼了。

许孝文礼貌地送她出去,站在文化馆的门口,直看着刘英走在洒满倒西太阳的街道上,他发现刘英那一头蓬松的卷发在阳光的照射下还在闪着光嘞!

邵三妹被孙二姐安排在一间寝室中等待即将到来的许孝西。孙二姐跟她说这个姓许的老板很有钱,是一个不知有好多钱的大款,她相好了许老板可以在城里穿金戴银,做一个体面的城里人。邵三妹在孙二姐这“回归旅馆”里来打工,得到了孙二姐特别的关照。孙二姐已在她身上下了很多功夫,也是为了赚取更多票子。邵三妹也在鼓起眼珠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老板,使自己也有个好的归宿。至于今天孙二姐给她介绍的对像,据说是个很有钱的主儿。不知许老板会不会是她的选择?邵三妹心里也有一种急切的期盼。

她在那间寝室里等了好久,许老板还没有推门进来。她又有些烦恼,是一种等待的心烦。她听到孙二姐同一个男人在值班室里打闹,邵三妹也不便过去打岔。她晓得这孙二姐最讨厌在她打闹时来干扰她。她起身就上了一趟厕所。当邵三妹从厕所回来,那房间门口站着的两个人正在惊风火扯地争吵:“这屋咋没得人喃?”

许孝西顿时脸红脖子粗地叫道:“孙二姐,你是来哄我嗦?”

孙二姐好像在对天诅咒:“哪个有闲心哄你,我一天没得事嗦?”

许孝西紧追不舍地问道:“你没哄我这屋子里咋没得人?”许孝西说着就又拉着孙二姐在寝室门口转动,孙二姐恰恰看到从厕所里走过来的邵三妹。

“你、你、你?哎呀!三妹,你到哪里去了嘛?”

许孝西也转过头来一眼就看见了邵三妹。只见邵三妹上身穿一件花涤确凉衬衫,下身穿一条黑短裙,就连那长颈袜也是黑色的。许孝西一看她穿着色彩反差这么大,竟有些诧异。这姑娘到是不像一个在旅馆里****的女子,看样子她是才被孙二姐从乡下弄来的****。孙二姐也不管许孝西发愣,把邵三妹让进寝室里去了,转过身来把许孝西往屋里推去,然后关了房门一走了之。

这是一间两个铺的旅馆客房,邵三妹开始是站在屋子里显得还有些拘谨。许孝西坐在了一张床上,邵三妹见状也坐在另外一张床上。许孝西现在一直提不起来兴趣,他与孙二姐那样的情趣不知跑到哪儿去了。他许孝西都花了钱,就不能叫这钱白花呀?他终于问道:“你是城里的人吗?”

许孝西在嫖妓时竟然问起这样的问题,邵三妹都真不知怎样回答。她很认真地想了想,这才说道:“我不是城里的人。”

许孝西心里感慨道:真不出他的预料,这姑娘果真不是城里的女人。许孝西心里顿时有些愤怒!孙二姐又在耍他许孝西了,他曾经跟孙二姐交待过,他只嫖城里的女人!她今天是不是故意给他弄个乡姑来消遣我老许嗦?但是,许孝西觉得自己花了钱,又不甘心放弃。他犹豫了一阵,这才看着邵三妹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是从邵家沟来的。我的运气好,我在孙二姐这里打工她待我好嘞!她答应在这里给我找个对像,说只要找了对像就用不着回乡下了。她叫我在阳城县里过城里人的日子。”

邵家沟?这邵家沟不是离许家湾没有多远吗?孙二姐这****,硬是搞些乡姑来给老子耍。许孝西一下子站起来就往房间外面冲。屋里的邵三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被许孝西这一行动惊得不知所措。

孙二姐此时正在她的寝室里清点钞票,她要检查许孝西刚才给她的钞票是不是假钞?许孝西用假钞来骗孙二姐的话那就太不够意思了。孙二姐见钞票是真的,心里就十分高兴。这半月不开张,开张就可以吃半月。夜晚派出所要来找麻烦,现在我就白天拉嫖客干这种事,看派出所的警察其奈何哉?孙二姐正想着,只见许孝西怒气冲冲地冲了进来,她不禁惊问道:“许老板,你跑到我这里来做啥子?”

许孝西很气愤的样子,上气不接下气说:“孙二姐也兴整老子的冤枉?老子跟你说过,许老板不跟那些乡下女子耍,你竟然当耳边风嗦!”说着就顺手把门关了。

孙二姐十分不解。问道:“我整你啥子冤枉?你关门想做啥子?你不是要想个黄花闺女吗?邵三妹哪点把你坑了。”

许孝西一把就把孙二姐连衣裙的胸口处抓住,说:“你给老子弄个乡里的女娃子,你咋给老子弄个乡里的女娃子?”

孙二姐痛得喊叫起来:“许老板,你松手,你松手呀!”许孝西松开了手,孙二姐看了他一眼说:“你这人才怪嘞,你不爱跟乡下女子耍,你自己也是一个农豁皮嘛!你这人硬是古怪?”

许孝西顿时就气得眼珠子都鼓了起来,一把抓住孙二姐的连衣裙,向上一用力,孙二姐就被连衣裙将头蒙住了。许孝西再用力,一下子就将孙二姐甩在了床上……

邵三妹又坐在床边上等了一阵才从屋里跨了出来,看这“回归旅馆”的屋子,哪里还有许老板的影子,连给她介绍对像的孙二姐的值班室门也是关着的。忽然,她听见屋子弄出了“吱嘎吱嘎”的声响……

邵三妹明白了那屋子里发生了啥子事情,她转身就往自己住的房间里跑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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