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许孝东又开始设计着再约钱嫒，以增进友谊和感情，使他们能迅速地进入热恋状态。这天下午，他趁孝柱在田家院子收购废金属，许孝西出去联系一笔业务，一个人便悄悄到文化馆来找约会的灵感。
许孝文正在看书，电风扇微风的吹拂下，书里的内容也似乎很耐人寻味，正看得这样入迷。许孝东站在了门口，但他没有急着进去，他好像不忍心去打搅孝文。但许孝文却恰在此时抬起头来，见是孝东哥，立即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来，急忙泡茶。
许孝东坐下来，有意无意地拿起刚才孝文兄弟看的一本砖头般厚的书看了看，见是一部中国《现代散文鉴赏词典》。许孝东翻了翻这部词典，只见上面全是一些国宝级人物的散文名篇总集。许孝东爱不释手。许孝文将一杯茶摆在许孝东的面前，许孝东居然连头也没有抬，只是对那本砖头厚的书直点头，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书页。许孝东这种认真读书的状态把许孝文都感动了，又将电扇对着许孝东说：“孝东哥，你要是喜欢这本书就先拿去看吧！”
许孝东这才抬起头来，说：“我拿走了你要用怎么办？”
“你看了我再看嘛！我还有别的书要看嘞！”
许孝东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将那部砖头般厚的大书放在了桌子上，诚恳地问孝文兄弟：“孝文，你说这散文如何才能写得好喃？”
许孝文没有想到，孝东哥竟然也会喜欢问怎样写散文。一个地地道道的生意人，对写文章这码子事还念念不忘，真是难能可贵啊！最受人们尊敬的商人不是儒商吗？有文化的商人可以用文化来支撑自己的商业王国，能最大限度地减少失误，创造最佳的经济效益，能给社会给国家做出更大的贡献，给人们带来福利。许孝文真希望孝东哥做一个这样的儒商，为社会做出应有的贡献。许孝文脑海里闪电般想起这些，便滔滔不绝地讲起散文写法来……
写散文一定要从生活出发，要有真情实感才能动笔，在感动别人的时候得先得感动自己。你要写好散文最重要是“情、真、善、美”四个字。散文贵在于情。真是用心。善是爱心。美是核心。比如周作人的《初恋》和《故乡野菜》与《乌篷船》等等。朱自清的《匆匆》和《背影》。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徐志摩的《泰山日出》与《落叶》等篇章。这些散文都含有情、真、善、美的因子，读来就相当的感人……总的说来，一篇好的散文，是要看文章给了读者多少情感的力量，给了读者多少知识，给了读者多少哲理的启迪。
许孝东静听孝文对散文的讲解，仿佛茅塞顿开。他又拿起桌子上的那本砖头一般厚的书，觉得这部像砖头一般厚厚的书，如同宝贝似的十分可爱。他又叫孝文给他找了一张报纸，将这本宝贝书包起来后，告诉孝文说，孝柱今天在开秤收购废金属，他得回去看看，说不准已经能够装一车拉去卖了。许孝文也没有留他，做生意的人就是这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现在的人们虽然熙熙攘攘，但皆为利往。或许，孝东哥今天来此向他讨教散文的相关知识也是为了去同某个有权有势的老板谈生意也未可知嘞！但许孝文始终觉得孝东哥多读一些书总是好样的。
许孝东刚刚走上街道，闷热的天空忽然就黯然下来了。他抬头望了望，感到天老爷可能马上就要下一场暴雨，得快赶回田家院子去。许孝东还没有寻找到人力三轮车，一声闷雷顿时就在他的头上炸响。紧接着，一场憋得太久的白雨好像是从街道两边的高楼上朝人们头顶上倾盆而下似的。许孝东看见刚才走在街道上的人们，以及骑着自行车上的人都像逃命似的往两边街道铺面的阶沿上躲避大雨，两边铺面里做生意的人几乎同时大声地喊道：“莫把雨水带进来了，莫把水带进来啦！”
许孝东还算幸运，一辆人力三轮车刚好蹬在他的面前，好像知道许孝东将成为自己的顾客。许孝东坐上了三轮车，才发现刚才在孝文处用报纸包着的书已被雨点袭击过了。幸好书是用报纸包着的，孝文的宝贝书将被雨水打湿，今天可是别跑一趟了。许孝东将书挟在了腋下，端正地坐在人力三轮车上，耳里全是三轮车的蓬布上滴雨声。这时的街道上已经没有行人了，人力三轮车如入无人之境，速度特别快。忽然，一辆出租车从许孝东坐的人力三轮车边一闪而过，车后轮胎卷起一线雨水，把许孝东的皮鞋都打湿了。许孝东气急地骂了一句什么，却也拿出租车司机毫无办法，因为出租车已经跑得无踪影了。一辆自行车忽然又从许孝东坐着的人力三轮车边飞驰而去，许孝东见那人上身穿的白背心已经完全贴在了背心上了。许孝东感叹道：也有不怕雨的人，在这街道上也要算是最勇敢的人了。不知孝柱今天收购得咋样？原定每天下午收购废金属，一般都有很多个体户骑着自行车，两边载着满篾筐的废金属来卖给他“东西分公司”，这生意还特别好，跟他们到各厂家去收购废金属的收入不相上下。因此，许孝东就不得不重视收购的事，只要稍有空闲，他都要回到田家院子帮助孝柱。许孝东坐着三轮车直到田家院子的大门口才停了下来。他跳下来一看，不仅是皮鞋，连裤脚上也已经沾满了雨水和刚才出租车与自行车从身边跑过时留下的水迹。许孝东这才很后悔自己刚才该坐出租车，看雨中的风景代价实在太大。许孝东再往田家院子的阶沿上看去，只见好几个卖废金属的个体户站在阶沿上躲雨，许孝东挟着那本宝贝书走进田家院子，快步进了办公室。
二
许孝柱正在给几个卖废金属的人结算账，正在为几分钱的收或舍争论不休。见许孝东进屋里来，卖废铁的人才对许孝东说道：“你们做这么大的生意连几分钱都让不下来呀！”
许孝东说：“该让就让嘛，跟生意大小没有啥子关系？”
“雨停了，走哟！”外面一声喊，所有卖废金属的人就纷纷推着自行车往外面走去。原先老在跟许孝柱争几分钱的人再也不争了，急忙推着架在阶沿上的自行车筐筐往大门外走去，院子里也顿时就清静了。
许孝柱忙给孝东汇报今天的收购情况以及用去了多少钱。许孝柱要将剩余的几十元交给许孝东，便收拾堆在田家院里的废金属去了。许孝东刚好要开始清理这些天的经营状况，田秋秋正好走了进来，许孝东只得起身给她让座。
田秋秋进到办公室便在许孝东的对面椅子上坐下来，眼鼓鼓地看着许孝东做他手上的事。许孝东再也无心做事了，准备应付田秋秋跟他谈天说地。这田秋秋谈了几句闲话就变成“户籍警”在问话：“孝东，你家里除了你还有弟妹吗？”
“有，有姐也有妹，还有爸、妈。”
“孝东，你们那里，我是说你们院子周围的风景好看吗？”
“我们那儿只是丘陵山沟，有啥子可以看的风景。”
“你错了，孝东。我们四川的风景区哪一处不是在山沟沟里藏着？比如九寨沟，比如四姑娘山，还有峨眉山、青城山，你看哪一处不在山沟里嘞？”
“田秋秋，你抬举我们许家湾了。如果我们许家湾有那么出名的风景，我又何必在这阳城县里来找饭吃呢？”
“这城里有啥子不好？”田秋秋又问了一句，随即又开始了她的暗中调查：“你们家里是楼房还是平房？”
“我们哪里修得起楼房，我们家里是冬暖夏凉，全空调的草房。”
“你真是幽默，那咋能住人？”
许孝东说：“你田秋秋这么娇气的人当然不能住。”
田秋秋立即反驳说：“你说我娇气？我真的就那么娇气吗？”
许孝东说：“哪个晓得，环境会使人变得娇气吧！”
田秋秋说：“我又用不着住在那儿，你从今往后也用不着住在那山沟里去了吧！”田秋秋脸红了，望着许孝东怀疑的目光又问道：“你觉得不是这样子吗？”
许孝东正要回答，门外忽然走进来了许孝柱。田秋秋在心里骂这个木头一般的老实人：你早不进来迟不进来偏偏在这个时候进来，我们正要把那层纸戳破嘞！你这个丧门星就走了进来，吓飞了鸳鸯可是你这个木瓜脑壳的罪过！
孝柱见田秋秋在屋子里，好像很不安逸，心想，房东的女儿咋老是来缠孝东？但他不敢在孝东面前多嘴，便拿了一个东西又到后院去了。田秋秋见孝东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本砖头厚的书，顺手拿起来翻了翻，随口又问许孝东：“你读这么厚的书呀？”
许孝东回答说：“在我兄弟那里借来的。”
田秋秋哗哗地翻了一阵书，心悦诚服地想到，这许孝东真是一个好小子，做生意这么劳累，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读书？看来他的理想是很远大的，有远大理想的年轻人只要肯努力，前途就不可限量。田秋秋感到高兴的同时，自己也觉得十分幸福。田秋秋又微笑地问道：“许孝东，你这么爱读书一定能够写很好的作文吧！”
许孝东经田秋秋这一问，心思才转移到这本砖头一般的书上。他看了一眼刚才从孝文兄弟那儿挟带回来的书，又看了看田秋秋那脸上荡漾的春风，不禁觉察到田秋秋其实是个傻得很可爱的姑娘。许孝东才不会被感情左右哩！他要在城里站住足，稳如泰山地做生意，获取一个城市户口，做一个真正的城市人，并在城里干一番大事业。许孝东要像城市人一样，一切都是为了利益，要有利用价值才能付诸行动。可惜的是，田春春的父亲不是废旧物资回收公司的总经理，因为田秋秋在许孝东进军城市的进程中，不能得到丝毫帮助，可能只是许孝东的累赘。许孝东自然有十分功利目的，他也不能不功利，包括婚姻里所隐藏着的利用价值。许孝东现在不谈爱情，在这座城市里立住了脚跟，或许会有闲情逸致的时候再来谈谈爱情也何尝不可？许孝东其实知道自己很自私，也用心良苦。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呀，一双空手的农村青年要在城市里找到立足点，就不能不找一颗大树作靠山。许孝东看准了钱嫒父亲这颗大树，顺便抓个淑女做老婆那不是两全其美吗？许孝东要好好地读一读挟带回来的这本砖头一般的厚书，要赢得钱嫒芳心的关键是自己要有渊博的知识。许孝东读这本大书不是为了写鸟作文，而是去征服一个城市淑女！
许孝东正不知怎样回答，一个传呼救了他的急，解除了他必须回答的尴尬。传呼是许孝西打来的，他急忙摸出手机回电话。田秋秋站起身来问道：“需要回避吗？”
许孝东摇了摇头，当着田秋秋的面回了电话。原来是爸妈要他明天回去一趟。许孝西也没有在电话里说啥子事情。许孝东关了手机，自顾自地跟田秋秋解释说：“爸妈要我抽空回许家湾一趟。”
田秋秋问道：“有啥子好消息？”
“咋不是好消息。”许孝东说：“我妈喊我回去走人户吃油大哩！”
田秋秋从坐位上站了起来，差点笑弯了腰。许孝东又说：“我的堂兄结婚，喊我回去当押礼先生。你有啥子笑的，女笑痴嘞！”看着田秋秋笑他为了走人户吃油大才往乡下赶，真像是八辈子没吃过肉似的。许孝东便转移话题，问：“我们想请你老爸每天下午帮忙在院子里收购废金属，不晓得他老人家愿不愿意？”
田秋秋正要说话，她老爸在外面喊了声“秋秋！”
三
老田头这些天来常在外头东走走，西看看。他感到这座县城这一年半载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感到刺激的是，那些成双成对的老年人在广场上散步聊天，甚至跳舞。那手挽着手情意绵绵的情景令老田头既感慨万千，又十分的羡慕。因此，每一次傍晚在这样的夜晚散步，便像有一颗钢针在往他心灵深处刺进来，使他更加痛苦，烦恼。他常常叹息，假如老妻还在的话，假如……唉，哪有那么多的假如哟！
老田头一路感叹着往田家院子走来，心情极其暗淡。他如今做了城市人却不开心。老田头难道就永远这么孤独地生活下去吗？既是城市人就该有城市人的活法呀！
老田头哀声叹气地回到院子里。田秋秋正在许孝东他们房间里说笑话。老田头心中的一股无名愤怒就窜了出来，好像找到了出气筒，大声喊道：“秋秋！”
田秋秋听到这喊声倒是先愣了下，老爸这几天又有些神经质了。老爸咋会用这么大的声音来叫她呢？老爸这喊声好像是在怒吼一般。田秋秋不敢在许孝东这里呆下去了，急忙跑过来看她老爸，笑逐颜开地说：“爸，你今天这么大的声音，把关在圈里的鸡鸭都吓成神经病啦！”
老田头自己也忍不住暗自笑了，但表情仍然是十分的严肃，自己也感到十分吃惊。他叫女儿的声音咋会这么大？女儿讽刺自己那是活该！他刚才那喊声就跟刚解放时斗地主，**********呼口号保卫伟大领袖毛主席时，才有那样大的喊声呀！女儿还没有骂自己是红苕吃多了撑的就算温柔了。
田秋秋把饭端出来让老爸吃了好看电视。她自己嘛，也好去对门许孝东的办公室里摆龙门阵。
许孝东因为田秋秋刚才进来一搅合，不得不放下手中正在清理的账目，现在又拿起刚才放在桌子上的账目清理起来。许孝柱也将堆废金属的后院收拾好了，进屋子来便开始用电锅煮晚饭。许孝东清理了账目，脸上渐渐地露出了笑容来。这个月的收入不错，下个月还得再接再厉，把生意做得更好些。看来，这收购场地真是该增加一个老田头来帮忙，也许这生意会做得更好些。请老田头来帮忙的事只好等明天再说吧！许孝东正这样想着，田秋秋又从对门跑过来了，一进来就跟许孝东报怨道：“不晓得我爸咋啦？这几天在城里耍，现在就连喊人的声音都大得很，不晓得他老人家的性情咋会变成了这样？”
许孝东立即想起那天晚上，孝西劝田秋秋给她老爸找个老伴的事，此时他也觉得孝西讲的很有道理。他说：“给你爸找个老伴，他的脾气就没得那么大了。”
田秋秋白了许孝东一眼说：“你咋跟许孝西一样说话？拿我老爸开国际玩笑？”
许孝东很认真地说道：“我也说不清楚，你到老年活动中心去问问吧，兴许他们会给你一个更准确的答案。”
田秋秋不说话了，其实已经用不着她到老年中心去咨询什么问题了。她经过许孝西的提醒，也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她一个还未出嫁的姑娘，如何为老爸提说这种事呢？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许孝东今晚再一次提醒这件事情，田秋秋真的就动了心思：何不跟嫂子商量下呢？她可是做了母亲的人了。田秋秋想到此，心中不由得一阵欣喜，等嫂子今晚回来就去跟她商量这件事。
许孝东见田秋秋长久不说话，想这田秋秋也不容易，好不容易农转非变成了城市人，而且还有一个不错的工作。她对我许孝东可能是一片真情，可我就要辜负她了。我该如何来化解这件事情呢？
“孝东，你在想啥子？”田秋秋见许孝东不说话，便深情地问道。
许孝东抬起头来，脸竟然有些微微红了。他急忙掩饰说：“我没有想啥子。”见田秋秋不相信，他又说：“当真的，我没有想啥子。”
田秋秋说：“你哄我，你心里好像有事情。”
许孝东恢复了常态反问道：“那你说我在想啥子事？”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食虫，哪个晓得你在想啥子怪头怪脑的事情。你不说就让那件事情烂在你肚子吧！”
许孝东忙说道：“我还真在想事情呢？刚才我不是问你，我们租你们这个收购场地看来人手不够用，想请你老爸来帮忙，我又不好直接跟你老爸说。你爸这个退休老干部不答应，碰我一鼻子灰才难堪咧！”
许孝柱把开水提了出来给许孝东倒了一杯开水，回头问田秋秋：“田秋秋，你来不来一杯开水？”
许孝东立刻说：“你给她倒上水就是了，这种事还用得着问？”
谁知，那田秋秋却说道：“许孝柱这人到很实在，他不说假话，许孝西那人，他说一句你也不敢相信半句。孝东，你说是不是。”
许孝东心知肚明这是田秋秋借此批评他的，今晚也算认识了这田秋秋其实是个心细的女孩子，同时田秋秋又是一个妒忌心很强的女孩子。许孝东说：“我请你老爸来帮忙可不是假话，田秋秋你冤枉好人啦！”
田秋秋看了许孝东一眼，感到许孝东还真是关心她爸。在这院子里搞收购不过是过过秤而已，活路又不很重，相信老爸也愿意。许孝东说老爸是啥子退休干部就很刺激田秋秋，分明是在讽刺老爸嘛！她看着许孝东说：“我爸不是退休老干部，我爸是农二哥，只是现在城市扩建，田地没有了，靠救济过日子。许老板发慈悲给我爸找个事做，我该谢你啦！”
许孝东见田秋秋立即开始反攻，却只笑了笑没有说话。此时，许孝柱给田秋秋把开水倒上了一杯放在面前，意味深长地又看了这位堂兄弟眼，便转身进到里屋去了。田秋秋端起开水喝了口，又问道：“孝东，你咋不说话？你又在想啥子？”
许孝东害怕田秋秋那两道逼人的目光，一时真不知说啥子才好。许孝东许久才喃喃地对田秋秋说：“我在想我们以后的生意咋做？”
田秋秋不满说：“你一天到晚就想生意，你们这些人都快成经济动物啦！”
四
李大容每日都像老黄牛一般默默地做着她的生意。她的内心却时不时地也像波涛一样在翻滚。她的小姑子田秋秋有时也在怀疑自己嫂子的忍耐能持续多久，但是李大容到底坚持下来了。她的忍耐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每当她那玻璃柜里的烧腊肉菜卖完后，她推着三轮车，拖着疲倦的双腿往田家院子里走的时候，她的精神几乎快要垮掉了。推着三轮车进大门本来她可以用蛮力推进门来，现在她那几乎快垮的精神如何还能推得动呢？于是，她嘴里才艰难地喊叫：“秋秋，快来帮忙！”
田秋秋闻讯立即来到了门口，她说声：“嫂子，让我来推。”
李大容站在了三轮车的后面，帮助小姑子推车子。田秋秋只用了下力，那辆三轮车便推进院子里来了。李大容原以为秋秋帮她推了车又回到对门许老板那里摆龙门阵，进院子就看见了许老板他们那屋里仍然亮着电灯。但小姑子却并没有立即回到许老板的屋子里去。李大容是过来人，晓得小姑子的心情，便说：“你去摆你的龙门阵吧，我来弄就是啦！”
但田秋秋今晚却十分固执，帮着嫂子把玻璃柜搬进了屋子里，随后她又跟着嫂子上了二楼。李大容发觉小姑子有啥子事要找她商量，便说：“秋秋，你快坐。”
田秋秋果然就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李大容看了小姑子一眼，更认定了田秋秋今晚有啥子事情要找她谈。李大容就想坐下歇口气，但田秋秋好像并不急着说事，催促道：“嫂子，你还没吃饭，你去弄晚饭吃吧！”
李大容见小姑子不肯先说，便去煮晚饭了。田秋秋打开电视机，一边看电视一边等待着嫂子，心里想着如何跟嫂子商量这件事情。李大容不一会儿又走到田秋秋看电视的房间里来问道：“秋秋，看见你哥没有？”
每当嫂子问起哥哥时，田秋秋都不晓得怎样回答。现在，她安慰嫂子说：“你吃你的饭，管他干啥？”
李大容没有再说啥，真的开始吃晚饭。田秋秋又看了一阵电视节目，李大容吃过晚饭，重新坐到了小姑子的身边，等待着小姑子的问话。田秋秋看电视节目中，已经想好该怎样开口了。她到底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话就有些难为情。但当嫂子看着她时，田秋秋到底鼓起了勇气，说：“嫂子，老爸现在成天都是神经质兮兮的，有人建议是不是给他找个老伴。嫂子，你看这合不合适喃？”
李大容睁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不说话了。原来，这小姑子等了她一晚上就是为了跟她说这件事情，李大容真不好回答。她没有想到，田秋秋竟是这么大方，想自愿找个后妈来管着自己，这不是逮些蜂子来咬吗？啥子是作茧自缚，这就是呢？当然，她一个姑娘家倒无所谓，也在这家里住不了多久了，因为田秋秋就像一头快出槽的肥猪。我们却要永远地面对这个后妈呀？这种事儿媳妇又如何好反对？她想了一阵才问道：“老爸已经自己对上像啦？”
田秋秋摇了摇头，她说：“还没得眉目哩！”
李大容明白了，老爸要找老伴的事纯粹是这小姑子的主意。她当然觉得这是小姑子多事。老爸如果自己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女人那又另当别论。如今这八字还没得一撇，你一个姑娘家咋操起老爸这种闲心来？你还是多操点你自己的心吧！但李大容并没有把自己这种意思告诉田秋秋，只轻言细语地问：“你要帮老爸找个老伴？”
田秋秋点了点头，李大容再也无话可说了。李大容本来是可以教训一下面前这位小姑子。这老伴是谁都可以帮忙找的吗？就是自己曾经相爱过的男人变了心，现在也不知去怪谁呢？假如我们给老爸找个老伴，过些时候又出了问题，谁有空去帮他解决呢？你个姑娘家就这么出得色？李大容正要开口说话，田秋秋却先她说道：“嫂子，我晓得这件事有些麻烦，可我跟你们说好，一切都不要你们操心，我会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好的。假如老爸能找一个称心如意的老伴来共同生活，我们也就放心多了。嫂子，你说是不是？”
秋秋说不用儿子媳妇操心，那还有啥子说的。李大容心里说，你就是请我们去操那份闲心我也没有时间。现如今，春春在外头鬼混，我还没得办法去收拾他，哪里还有闲心来管老爸这件事情？李大容便对小姑子说：“你去帮老爸办吧，到时我们来喝喜酒就是了。你晓得，****你哥哥的心都操不过来，哪里有这心思呢？你看，现在还不晓得你哥哥在哪里？”李大容一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眼睛又红了。
田秋秋看见嫂子这个样子，心里也不太好受。哥哥成天在外头鬼混，你嫂子就没得一点办法吗？想着，田秋秋便对李大容说道：“嫂子，我给你想个办法，他一晚上总是要回来的。他不跟你说清楚到哪里去了，你就不给他开门，肯信他每晚都在外头过夜。”
田秋秋忘记了是来与嫂子商量给老爸找老伴的事，现在竟叫嫂子去想办法收拾哥哥。田秋秋的主意到使李大容心中开了窍。现在，她觉得实在不能这样软弱，任他田春春这样鬼混下去，永远这样下去哪还像一个家的样子吗？既然有小姑子帮助，李大容觉得自己的身板硬了许多，说不定就在今晚，等春春回来一定要收拾他。
五
许孝文估计刘英可能要选一个什么日子叫他上门去见准岳父岳母了。他现在不想去同岳父母见面，或者最好再晚一些上门见面，等文化馆给他发了这个月工资见面为好。许孝文也好大大方方买些礼品，腿直直地往岳父家中跨去。
刘英下午就打来电话叫许孝文今晚在文化馆等着。许孝文心里直嘀咕，今晚到底有啥子事呢？刘英的约会并没有引起许孝文的喜悦，心中好像没有产生出点儿热情来，有一种顺其自然的无奈与尴尬。自己忽然闯进这座城市里，四面都是陌生的面孔。城市是一张网络，他没有建立起这样的网络之前，心中随时都有一种还没有进入城市的概念，感觉自己还在城市的边缘上徘徊，也许只有这位刘英姑娘将是引领他真正走进城市，走进城里人的生活。许孝文自然有一种期待，但同时也心存一丝惶恐，因而就千方百计地告诫自己要小心翼翼，要谨小慎微，要见风使舵，要见人行事。虽然这一系列的形容词实属贬义，但许孝文从最近的同这些真正的城里人接触中体会出来，这或许就是城市文明的另一部分阴暗面吧！至于精于计算、不择手段、唯利是图、过河拆桥、吹毛求疵、钻营跋扈、攀龙附凤、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人生哲学，也许就是城里人身上的痼疾。然而乡村那种散慢，那种田园牧歌似的生活与城市的欣欣向荣，热闹非凡，井井有条的秩序，激烈竞争的态势简直不能相提并论。因为竞争就少了一些像乡村田园牧歌似的人情味，这是许孝文现在难以承受的情感与思维，包括自身视角的转换或裂变。许孝文现在好像生存在这样的夹缝中间，乡村田园牧歌似的生活离他太远；虽然身处城市，但从情感上来看，城市还没真正地接纳他，城市还将许孝文拒之在门外，因而就觉得自己还像是被母亲抛弃的私生子。他还没有在这座城市找到自己真正的位置。特别是现在下班后，单位里的人各自都回到了家里，只有许孝文住在这城隍庙的文化馆的院子里，显得十分的孤独。
许孝文站在自己的“狗窝”门前，就这样浮想联翩，夜幕也不知不觉地将文化馆的老房子笼罩起来了。还好，刘英一阵风似地进来了，原来她是来约许孝文今晚去跳舞。
两人走出文化馆，外面的世界顿时精彩起来。文化馆大门口的“银河舞厅”已经奏起了响亮的音乐，霓红灯闪烁着媚眼像是在招呼人们快快进去娱乐。许孝文以为刘英就在这“银河舞厅”里跳舞。哪知她竟然要许孝文陪同她去另外一家舞厅去跳舞。许孝文感到不解，这舞厅还有什么不同嗦？但看刘英那副非依她意见不可的样子，许孝文再没有说话，他就只得跟着刘英往前走，一副任随她将自己带到天涯海角也无怨无悔似的。
阳城县的夜景十分的美丽，到处都闪耀着霓虹灯，一些商店还开着门，摆出通宵达旦的营业架式。城市的夜晚才是真正的城市，任何田园牧歌似的乡村里的自然景观所不能装饰得像城市夜景这样美丽。城市人只有到了夜晚才能如鱼得水，才能真正地体现出城市的繁荣昌盛。城市人的那种从容不迫，悠然自得的充满优越的，可以任意释放出自己的性情的夜晚终于到来了。
许孝文跟着刘英走进一家“鸳鸯歌舞厅”，霓虹灯把这几个字包围着，不知疲倦地围着这几个字在跳舞，又不断地给所有经过的人们闪着勾人的媚眼儿。果然，许孝文便看见鸳鸯们勾肩搭背，往二楼歌舞厅爬去。许孝文没有去牵刘英的手，觉得蕴含是美的意境，不要破坏殆尽了。看来，许孝文真是缺少城市人的那种在夜晚才有的激情，不知许孝文那些爱情诗是如何写出来的？
许孝文今天为了不扫刘英的兴致，爬上二楼，抢先在吧台上买了两张舞票。刘英的脸上果然就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两人进入了舞厅，那盏摇滚灯在顶上不断地旋转着，几色灯光不断地扫荡在人们脸上、身上和头上，眼前不断地变幻着、闪烁着各种色彩。
许孝文同刘英走到墙边的沙发上坐下来，恰巧旁边有一个女孩子也坐在那儿。这时，一支舞曲响了起来，刘英叫许孝文下舞池，许孝文却说自己还不会跳舞，要先看看。恰巧在这时走来一个标俊的男人，他好像跟刘英很熟悉，过来就请刘英去跳舞。刘英迟疑了下，到底站起身来，跟那位男人翩翩起舞了。许孝文心中一时竟然也生出些醋意来，像是吞下了一粒老鼠屎，想吐又吐不出来。
坐在身旁的女子见状，不禁“嘻嘻”一笑。许孝文回过头来，只见她还在给许孝文闪媚眼儿。许孝文顿时感到有些脸红，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女子在笑过之后，竟然也站起身来说：“眼镜，我陪你跳一曲。”
许孝文嘘叹说：“我不会跳舞。”他在那边远的山村里跳啥舞哟！
“我教你，跳舞很好学的，你以为是人造卫星那么难呀？”
许孝文一下子便被这位很可爱女孩子说得哑口无言了。他不由得“虎”一声站起身来，他好像报复刘英，跟着女孩子走进了舞池子。
许孝文真的不会跳舞，他就这样老是跟着小姑娘转圈子，时不时地踩在小姑娘的脚上，许孝文简直有些无地自容。但小女孩并不因此而奚落他，或者讽刺他，这使许孝文增添了信心。许孝文刚刚走顺了几步，这支舞曲便停止了。许孝文还没有反应过来，女孩已经将许孝文往另外的沙发引去了。许孝文发现不是坐的刚才那个方位，不由自主地四处看刘英在啥地方。但是，那盏讨厌的摇滚灯不断地闪烁着，晃着许孝文的眼睛，在这不明不暗的灯光之中，他去哪儿去寻找刘英嘞！
许孝文还没有想明白，一支舞曲又响起来了。小女孩又拉着他这个眼镜进了舞池子。许孝文这次就能跟着女孩的步伐了。女孩高兴地说道：“眼镜，你真聪明，这么快学会了。请问眼镜，你在哪儿上班？”
许孝文脱口说道：“文化馆。你刚才说得对，这跳舞又不是造卫星。”
女孩“哦”了一声，停了停又说道：“眼镜，你那是一个多么好的工作啊！”
许孝文跳着，跳着，竟然听到了刘英同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他不禁有些愤怒。但是，两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许孝文的表情，还在一个劲儿地说话：“你跟文化馆的那位写诗的人交上了朋友？”
“刚认识，还说不上朋友。还没有到我家去上过门，我正在考察他！”
“现在什么诗人作家的已经不值钱了，都是一群穷酸。还是实际一点吧！”
“你认为什么最实际？”
“现地这个时代，一是权，二是钱。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敢当之无愧地称为实际？”
许孝文慌忙将女孩拉走，许孝文今晚咋受到了这么深的刺激！他想逃出舞厅去，再也不进这鬼地方了。当跑到舞厅外面，许孝文才发现自己还拉着女孩的手。他很感激这个女孩，竟然没有说他是穷酸，还说自己有个好工作。她真好，不势利。
舞厅里面的音乐停了，刘英也跟着追了出来……
六
田春春今晚在同林四娃喝酒。
林老四因为在田春春那里借了五千元钱开早餐店，他曾经许诺要给田春春办性招待。田春春这些天染上了性病，吃药打针把他搞得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心思找妓女寻乐呢？今天他感到那些病毒已经被药封杀死了，精神也轻松起来。林老四在街上一看见就邀请他喝酒，田春春便爽快地答应了。
两个人坐在酒店里，很是情投意合；你一杯，我一杯，喝得脸上红霞飞。但林老四的酒量不如田春春，不多久，林老四就有些醉眼朦胧了。但他喝醉了也没有忘记他对田春春的承诺，他还十分感激地说：“春哥，我打了保票的，给……你……办……个性招待”。
田春春见饭馆里还有其它吃饭的人，便忙着对林老四打招呼说：“老四，你喝醉了，快不要说了。”
林老四还在结结巴巴地说：“春哥，我林老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林老四说的话是要算数的，当真，我林老四说的话是……要……算数。”
田春春再一次给林老四打招呼，林老四还在断断续续说着。田春春往那些在饭馆里吃饭的人扫了几眼，见这些吃饭的人并没有注意这个酒鬼。恰在这时候，一个女人走进饭馆来买菜，这是“回归旅馆”承包人孙二姐。林老四跟孙二姐是熟人，她刚一进饭馆就被林老四的目光捕了个正着。林老四醉眼朦胧地对孙二姐说：“孙……孙二姐，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找你，你……就来了。”
孙二姐走到林老四的桌前问道：“林四娃，你找我有啥子事嘛？”
林老四仿佛忽然就特别清醒了，他很正色地说：“孙二姐，我这位老兄名叫春哥，他是老板，很有钱的，今晚你给他好好地安排一个漂亮点的小姐陪陪他。今晚的钱算我的，我包了。孙……二姐，我全包了。”
孙二姐很认真把田春春打量了几眼。说真的，这田春春在她看来也曾经是似曾相识。他这样子一看就像是个储藏人民币的仓库。这人大概是城里的人是没得拐的。现在孙二姐告诫自己，做生意不得放荡了，得摸着石头过河。她那天一不小心便被许孝西弄到床上去睡了，她现在也报不出所以然来。因此，这些天孙二姐都是小心翼翼的做这种事。孙二姐的老公都很奇怪，咋婆娘这些天对自己特别的好？你看，今晚她老公做菜生意回来并没有提任何要求，孙二姐好像做贼心虚似的，主动来饭店给男人买下酒菜。
孙二姐见这位田春春倒像一个老板的样子。田老板有钱，又爱好耍小姐，孙二姐哪能看着金钱白白地流进别人的腰包里去呢？只要他有人民币管他的姓赵、钱、孙、李，还是周、武、郑、王。孙二姐便对田春春说：“欢迎田老板到我们那里来娱乐开心。我保证你玩得开心，也玩得放心。不过喃，豆芽炒酸菜各人心中爱。你田老板点那道菜我就给你上那道菜，保证吃得舒服，耍得安逸，这一回吃了下一回还想来吃嘞！”
田春春早就听说过“回归旅馆”这地方，只是他还没有去过这小地方。现在听孙二姐这样说，他的兴趣顿时大增。田老板哪里也敢去玩，就不用说你这个平时他看也看不起的小旅馆了。田春春对孙二姐说：“我们吃了这杯酒就过来。”
孙二姐买了些菜走了，走时又跟田春春打了声招呼。林老四见田春春有意，醉麻麻地在吧台结了账，便拉着田春春往回归旅馆里走去了。
孙二姐原想在饭馆里碰着田春春不过是逢场作戏，是说来耍的。这些城里的浪子街娃说的话是当不得真的。哪晓得她刚把酒给老公斟满酒杯，林老四就陪着田春春来到了旅馆。孙二姐不想重蹈跟许孝西那样的覆辙，她得把这田春春拿稳。她将两个人带到一间屋子里，又倒了两杯茶，非常专业地说：“你们两个先醒醒酒，莫把人家姑娘吓着了，人家姑娘可是黄花闺女呀！”
田春春觉得这孙二姐倒还想得周到，便欣然同意。但没过多久，林老四便坐在沙发上进入了梦乡，孙二姐再进来看见林老四睡了，便把田春春叫到另外一间屋子里，直截了当地说：“田老板，我们明人不做暗事，人家还是个姑娘，你出手得大方点。”
田春春问道：“孙二姐，你看咋大方法？你漫天喊价，我可得就地还钱呀！”
“我不会漫天喊价，先说我的介绍费，你看咋说？”孙二姐不想扯幌子，直截了当说事。
田春春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咋说？你喊价吧！”
孙二姐见这田春春也是个快人快语的人，用不着转弯抹角。孙二姐很随意时地伸出了一根指头来。田春春一看，心中惊道：“孙二姐，怕没得那个行情啊！”
“田老板，你错了。人家一辈子就这一回青春都献给你了，还有啥子不值嘛？”孙二姐说得似乎也有道理。田春春暗想：孙二姐要一千元，那姑娘该要好多钱呢？她是不是黄花闺女鬼晓得？他说：“我人还没有看一眼就要那么多，那也要看值不值嘛？”
孙二姐心想，这位田老板也是鬼得很，是个不见兔子不放鹰的角色。但你又不能不说他说得有些道理，她不像那天许孝西来时没有让这邵三妹打扮，使许孝西看不起邵三妹就跑来找她的麻烦。她刚才就特意去喊邵三妹收拾了下，还怕你姓田的看不起吗？孙二姐一会儿就喊邵三妹来到门口让田老板看。田春春看见邵三妹居然还是个小姑娘，而且脸色还比较耐看。邵三妹站了下就要走了。田春春马上要想跟去，却被孙二姐拉住：“田老板，价钱还没有说好咧！”
田春春摸摸衣包，今天身上只有两三百元钱如何能够？他又不甘心被孙二姐奚落。田春春忽然就想起了一个主意，他急忙摸出两百元钱来递给孙二姐说：“我给你交个定，从现在起不准哪个男人来动她。”
孙二姐笑了起来，说：“只要田老板讲信誉，我保证给你养着。”
田春春回到林老四那间寝室，只听林老四的鼾声如雷似的打着。他本想独自一走了之，把林老四丢在这里却好像不太好。孙二姐从外面走了进来说道：“你得把林老四背回去！”
田春春想了想说：“让他就睡在你这里吧”。
孙二姐黑风秋脸地说道：“恐怕要不得哟，我这里是做生意的地方，哪能让他睡在这里喃？”田春春想想也是，便去外面叫了一辆出租车把林四娃塞了进去。
七
田春春直到快走拢田家院子时，才感到今晚被那孙二姐当猴耍了。孙二姐连林四娃在旅馆里睡一夜都不准，难道她能把邵三妹一直给田春春保护起来，不让别的男人碰吗？这孙二姐是以赚钱为目的，没有钱不管你说得花儿开也是枉然，我给她那两百元钱就泡汤了。田春春后悔不迭，当他再次打开院子大门时，还念念不忘那两百钱嘞。
田春春晓得现在已经是夜深了，他轻轻地打开门，又轻轻地把门关上，轻轻走过静静的院子。老爸那台电视机也无声无息了。田春春又轻轻地走过楼梯，来到二楼的房门前，门却是紧紧地关着。婆娘难道今晚上不要我进门？田春春用力推了推，门也只轻轻地响了两声。田春春第一次感受到了被婆娘拒绝的无奈。
田春春在阳台上站了好一阵，天上此时没有月亮，他不知到今天已经是月黑头了。他觉得还能感受到一丝凉风拂面。他觉得婆娘做了一件好事情，使他站在这里享受凉爽。田春春觉得在阳台上长久地站下去，也不是一个好办法，便在门口轻声地喊道：“大容，大容，你给我开门。我是田春春，我是田春春……”
这声音小得可怜，住在楼下的田秋秋连后面那一句话都没有听清楚。她想，这些男人原来也都是些熊胞，给他来真格的，那声音都变细了。田秋秋在床上躺着也觉得哥哥有些好笑。今晚，这戏本是她导演的，她就一定要看到最后落幕。她听到哥哥轻轻的叫声后便再没有声响了，只有偶尔从干道上开过的气车“轰隆隆”地响过后，一切又归于寂静。
田春春轻声地喊了几声，屋子里仍然没有什么动静，便不知如何才好了。他站在阳台上任微风吹了一会儿，田春春又忍不住在门口喊道：“大容，大容，你开门！”
屋里还是没有动静，田春春不说话了，移动了几步又在门口站了下来，推了推门又一次轻声地叫道：“大容，大容，你开门嘛，你开门！”
楼下床上躺着的田秋秋简直想笑出声来。哥哥呀，这就是你对嫂子不忠的下场咧！我与嫂子说过，你不给嫂子认个错，你今晚就别想进屋去。你赶快认错吧！
田春春此刻也的确想向婆娘认个错，但是，李大容把门紧紧地关着，没有给他认错的机会呀。田春春开始反思他近年来一系列的行为，自己的确做了很多对不起婆娘的事情，包括今晚上他给了孙二姐那两百元的定钱，一旦李大容晓得了这钱的去路，婆娘不找他拼命才怪？说起来，这些钱都是婆娘挣的辛苦钱，她能不心疼吗？忽然，一种大男子的气概又在田春春的心中升腾起来了。我田春春再混蛋你当婆娘的也不能把男人关在门外头呀？这院子叫田家院子，难道是你李家院子不成？敢把男人关在门外真是要想翻天了，天下又不是鸡母在叫鸣！田春春几乎是怒火中烧，忽然就放开了嗓门大声地喊道：“李大容，给我开门！”
这一声把整个院里的人都惊醒了，田秋秋甚至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以为哥哥开始发怒了，她也开始反省自己导演的这个戏是不是情节设计得太恐怖了些？她准备着随时出去解围。田秋秋心疼嫂子，更心痛自己的哥哥。
老田头也起来了，就要开门走出去，却被女儿悄悄叫住了。田秋秋还要进一步观察二楼上的动静，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打算出去解围。如果过早地介入，那今晚她同嫂子商定的事就付之东流，前功尽弃了。老田头只得又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去了。父女俩都尖起耳朵听着二楼上的动静。
许孝东和许孝柱也被田春春这一吼叫惊醒了。许孝柱问孝东：“这是哪个在吼？好像是鬼在吼叫样，这半夜三更有啥子闹的。孝东，我们是不是把电灯拉亮？”
许孝东说：“不拉电灯，先听听今晚这院子里还要闹些啥！”许孝东跟孝柱的瞌睡也被田春春刚才的叫声惊跑了，睡意全无。他们也在仔细听外面还会发出什么声音来。
李大容并没有睡，一直坐在床上等田春春回来。李大容听到田春春走上楼来，她的心一直紧张地跳动着。田春春第一声轻声地叫她，李大容犹豫着要不要去开门。但是，田春春所犯的错误实在是不允许她站起身来去开门，今晚小姑子不给她出这个主意，她还没有这种勇气来对付花心的男人嘞。现在既是要收拾他，就该一不做二不休，争取能把他那浪荡的性质改变过来。
田春春又是一声轻轻地叫喊，李大容心中动了动，深夜也是很凉的，她又有些忍不住要去开门。她忽然记起了田秋秋的叮咛，不能就这样轻易就把田春春放进屋来。李大容坐在床上想，在这样的夜晚，站在阳台上肯定不安逸，就让他在阳台上多站些时候才晓得不归屋的下场。李大容也仔细听着阳台上的动静，看田春春在外面又会干些啥子事。过了一阵，又过了一阵，李大容以为田春春要走了。她悄悄地走到门口，伸手就要去把那根铁门闩抽开，田春春忽然就在门外怒吼起来：“李大容，给老子开门！”
李大容那只手就很自然地放了下来，原来他并没有走，你听那声音就跟要吃人样的凶恶。李大容顿时有些愤怒。她没有想到与男人夫妻一场，现在他竟是这般凶恶，仿佛做错事的不是他田春春，而是她李大容。我就不给你开门又怎么样。李大容这样想着，悄悄地退到了床边上去了。田春春又在门口大声地喊道：“李大容，你给我开门，你给我开门！”
这时，底楼下的田秋秋和对门的许孝柱都把电灯拉亮了，田家院子的房间内顿时就射出了万道光柱。田春春先是愣了下，随即便转身要下楼。李大容恰在此时也把房门打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