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嘴刘他们走后，杨雪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打算集中精力梳理案情，但始终静不下心来，稍一走神就想到岳子谦，还不由自主地琢磨起见了面该说什么，可是绞尽脑汁也找不出合适的言语。不知过了多久，邢科长打来电话说结果出来了，她兴冲冲地跑到技侦科。经鉴定那堆碎玻璃的确是烟灰缸，而且和伤口倒模完全吻合，但出乎意料的是，没发现指纹，也没动过手脚。她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而且更加迷茫了，没有指纹很正常，说明凶手戴着手套，但没动过手脚就说不通了。之前根据现场的血迹可以断定，凶器应该是至少半米长的物体，因为普通人在1米2以外，手持烟灰缸根本够不到死者，更不可能多次击打。可现在几乎可以肯定烟灰缸就是凶器，但没有做过加长处理，那凶手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杨雪的脑子里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感觉就像被人扔进了陷阱，四面八方全是门，但每扇门背后都是死路，只能在一个地方打转，而此念一出，她突然想到了红先生，这会不会又是他搞出来的？
片刻之后，杨雪就断定自己是杯弓蛇影了，记得卫青曾经总结过，红先生之前策划的案子有两个特点，就是假人之手和主动暴露。而这个案子，连凶手的影子还没见着呢，就假设是受人指使岂不言之过早，并且到目前为止也没有收到任何相关的提示，还有，她最害怕看到的，更不愿提及的利刃刺胸，也没出现，完全不符合红先生的风格。可为什么会想到他呢？她琢磨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很无耻，似乎是因为案子太过诡异，而自己又无所适从，所以盼望得到他的提示。可再一寻思，发现始作俑者其实是卫青，要不是他杳无音信，自己就不会担心，更不会连带着什么事儿都往坏处想。
说心里话，杨雪对红先生是有所忌惮的，这个人老谋深算，凡事喜欢绕弯子，到现在都没弄清楚他意欲何为，对于一贯直来直去的杨雪来说，能不能单枪匹马跟他周旋，心里实在没底。卫青怀疑这个人可能跟杨雪父亲的死有关，但最了解情况的两个人，一个是卫青的父亲，现在得了老年痴呆，什么都记不得了；另一个是凶手，至今下落不明，根本无从查起。最可恶的是，卫青偏偏又在这个时候出国了。杨雪莫名地紧张起来，感觉有双眼睛正躲在暗处盯着自己，而她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在什么地方。
当紧张的情绪慢慢消退，杨雪就像个独守空房的小媳妇，开始埋怨卫青不该丢下她跑到国外去逍遥快活。不过，很快她就冷静下来，觉得自己特别没出息，好像离了卫青连地球都不转了，于是狠狠地在大腿上掐了一把，除了惩罚自己也想尽快集中精神考虑案子。
这时天空突然响起一声惊雷，响的震天动地，令人心生畏惧，而这瞬间的恐惧让杨雪不禁打了个寒颤，也想到了鬼。她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鬼，可是快嘴刘说直播有可能是真的，若真是如此，那么当天晚上8点，成千上万的网友通过直播平台所目睹的，应该就是死亡过程。
桌上的手机如同受了惊吓，颤抖着响了起来，杨雪刚接通，里面就传来了快嘴刘的声音，“老大，你猜威胁死者的是谁？”
“快说！”杨雪不耐烦地催促道。
“好吧，你绝想不到，竟然是安易！”
“安易？那个吓坏的报案人？没搞错吧，看他那个样子可不像是杀人犯。”
“是吧，我也没想到，不过还是应该问清楚，我们现在就去新媒广告，查清楚再回去。拜拜！”没等杨雪回应快嘴刘就挂断了电话。
杨雪看着手机，眉毛一挑很是欣慰，心说这货总算知道上进了，不过一想到安易又是云里雾里，想想他那天的反应不像是装的，怎么可能是凶手呢？可如果不是，那他为什么要威胁死者呢？杨雪摇摇头，暗道：这个案子真邪性，哪哪都不对劲！
下午3点半，快嘴刘的抱怨声跟着他一块儿进了门，“真是吃饱了撑的！”
小米跟在后面指着他的后背，苦着脸跟杨雪抱怨道：“嘚啵一道了！”
快嘴刘走到杨雪跟前，拉了把椅子坐下，喘着粗气愤愤地说：“老大，你说贱人是不是就可以没底线啦？”
杨雪不明所以，“出什么事了？”
快嘴刘冷哼了一声，“发死亡威胁的ID是安易注册的，对吧？”
“是啊，这不是你查出来的吗，怎么，有问题？”
“问题大啦！我还以为能顺藤摸瓜，捞条大鱼呢。没想到啊，一网下去连个虾米都不是。”
“别扯了，赶紧说正事儿！”
快嘴刘挠了两下头皮，不甘心地说：“账号是安易注册的没错，但真正的用户是死者自己。你说气人不气人，我看就是吃饱了撑的，害得我空欢喜一场！”
杨雪捋了一下他的话，“你是说，死亡威胁是死者自己发的？”
“就是，脑洞大开吧！”
杨雪反倒不以为然，她本来就觉得安易不太可能是凶手，“我看是你把问题想简单了，凶手费尽心机整出来个灵异杀人的直播，很明显是为了迷惑大家从而隐藏自己，不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
小米接话道：“穿马甲骂自己的倒是不新鲜，可给自己定下死期的还真是头一份。队长，我都怀疑这事就是死者自己策划的！”
杨雪点点头，“确实有可能，死者为了圈粉策划了这件事，但是丢掉性命肯定不在计划之内。而凶手不但知道这个计划，还将计就计杀了死者，那直播肯定是假的！快嘴刘，你尽快查清楚，我感觉那台电脑绝对有问题。”
下午4点，欢迎维和战士归来暨表彰大会在礼堂准时召开，全局干警统一身着警服整整齐齐地坐满了礼堂，都目不转睛地望向主席台，认真聆听领导讲话，气氛庄严肃穆。杨雪盘起了长发，整个人荣光焕发，一双灵动的眸子发出黑水晶般的光彩，表面平静，心里却像揣着一只小鹿，乱跳不止，急切地等待着岳子谦的出现。
大会按议程一项项进行，杨雪带队领奖后不久，就到了她期盼的重头戏，三名警察整齐划一的走上主席台，接受局领导颁发的奖状。她终于见到了岳子谦，皮肤黝黑了许多，本来就健硕的臂膀看起来更加结实有力，她不禁幻想着靠上去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硬邦邦的，脸上瞬间泛起了红晕。
捱到大会结束，岳子谦在一群特警的簇拥下往外走，杨雪用炙热的眼神捕捉到他的背影便寸步不离，加快脚步穿过人群尽力追赶，还在心里不停的呐喊：子谦，我在这！可惜岳子谦丝毫没有感应到她的召唤，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场，再次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杨雪突然发觉他们之间近如咫尺却远隔天涯，似乎无论如何都碰不到一块，她怅然若失，不由自主地跟着人群挪出了礼堂。
一缕温柔的阳光照在脸上，她感到浓浓的暖意，抬头望去，天空依旧乌云密布，阳光是刺破厚厚的云层钻出来的，顽强地证明着自己的存在，虽然不够火辣但很灿烂，也预示着即将拨云见日。她又燃起了希望，心想人已经回来了，还怕见不到？还下定决心明天就去和他表白，想到这她既兴奋又紧张，绯红的脸上绽放出如阳光一般灿烂的笑容。
回到办公室，大齐汇报了调查结果：“我们正面接触了张浩轩，他承认想报复死者，也承认袭击过他，但并没有杀人，他说案发时正在家里睡觉，只是没有时间证人。”
“他住的地方没有监控？”小米插嘴道。
“监控？”李晨摇摇头，怜悯地叹了口气，“他被魏德辉给害惨啦！单位开除，离婚后净身出户，小三也跑了。他现在住的地方是城乡结合部，属于三不管地界，哪有监控！你是没看见，”他对着小米用手比划着，“苍蝇这么大个，乌泱乌泱的，家里也乱的像狗窝。”听到杨雪敲桌子的声音，他才回到正题，“邻居都是早出晚归的穷忙族，没人能证明他当时在家。”
杨雪说：“看来他还是有嫌疑的，大齐负责联系片警对他实施监控，以防万一。明天你们俩继续调查其他人，只要有作案时间的都不能放过。”她转向快嘴刘，“你和小米继续在网上找线索，另外尽快把那台电脑搞清楚，任务很重，你辛苦一下。”
快嘴刘一听立马得意洋洋地说：“小菜一碟！我只负责电脑就行，网上的事儿我给小米安排了外援。”
杨雪随即问道：“什么外援？”
“你发给我的？”
“我？”杨雪一头雾水。
“哎呀，就是在现场围观的粉丝，他们现在都被我收编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马上就要成大V啦！嘿嘿嘿！”快嘴刘夸张地笑了起来。
李晨不屑地说：“哼！大V有什么用，是能破案呐，还是能当饭吃？”
快嘴刘马上嫌弃地夹了他一眼，“这你就不懂了，你知道现在一个百万粉丝的大V账号值多少钱？至少五十万！你说能不能当饭吃？”
李晨咽了下口水，“这么多？”随即又兴奋地说：“不错，这下咱们3队有长期饭票了，要不今天晚上你就请客撸串吧！”
快嘴刘立马面露难色，挠了两下头皮，“那得等我先凑够了数，还得有人给我广告费才行！”
“切！”李晨也鄙夷地夹了快嘴刘一眼。
这时，大齐颇有兴趣地问：“你是怎么把那帮人劝走的？”
快嘴刘又来精神，大咧咧地说：“我呢，开了一个公众号，让他们加关注，还充分调动了大家的积极性，让他们回去找线索，众筹破案！”
杨雪一听就有些不悦，随即数落道：“保密原则你都就饭吃啦！还众筹破案？这不等于把案子的信息全泄漏了吗。还有啊，你这么大张旗鼓的，把凶手吓跑了怎么办？亏你想的出来，我告诉你啊，这是公然违反纪律！信不信我现在就收拾你？”
快嘴刘马上蔫了下来，嘴里嘟囔着：“这不是想走群众路线，集思广益吗？”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又理直气壮地说：“今天那条死亡威胁就是他们帮我找到的，这效果，立竿见影！再说了，凶手都敢网上直播，怎么可能被吓跑呢？”
杨雪被他说的一时无语，虽然觉得这种做法很荒唐，却找不出反驳他的理由，便做足了气势，威胁道：“我不管你作什么妖，绝对不能泄漏一点信息，这是底线，否则有你好看！”
快嘴刘一听就知道杨雪这是恩准了，即刻满脸堆笑，“放心，我保证一丢丢消息都不泄露！”
李晨冷哼一声，泼了盆凉水，“你以为那些人都是傻子呀，他们是因为好奇才跟着胡闹的，要是一点消息都得不着，早晚撤火！”
快嘴刘不屑地说：“我知道你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成不成咱们走着瞧！哼！”
这时杨雪想起了烟灰缸的事，敲了几下桌子，“下午技侦科给出了结论，那堆碎玻璃是个烟灰缸，经比对跟伤口基本吻合，而且没有动过手脚。但是根据现场的血迹判断，凶器应该至少半米长，这就产生了一个矛盾，你们想想问题出在哪？”
快嘴刘略带神秘地问：“你们说会不会有人遥控杀人？”
李晨对此甚是不屑，“遥控？怎么个遥控法，现场连个接受信号的设备都没有，遥控什么，你不会是想说遥控那个烟灰缸吧！除非凶手会巫术，念个咒语指挥烟灰缸杀人，这也太扯了吧！”
快嘴刘轻蔑地看着他，“去，我什么时候说用设备遥控啦，你也太没想象力了。我其实是想说，凶手制作了某种装置，在远处操作不必接近死者就能把他杀死！”
大齐想了一会儿说道：“我觉得这个想法还是可行的，没准几条绳子就能做到，有创意！”说完还对着快嘴刘竖起了大拇指。
杨雪说：“可是烟灰缸上既没有痕迹，也没有其他物质残留。”她突然想到了魔术，又问：“死者身边有没有会变魔术的？”
李晨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见杨雪还是死死地盯着自己，似乎找不出一个会变魔术的绝不罢休，于是和其他人对视了一圈，得到大家的认同才十分笃定地回答道：“确实没有。”
快嘴刘接话道：“魔术不太可能，想让烟灰缸飞起来，得有一个足够大的电场形成反重力，可是现场没有设备摆放过的痕迹，我觉得也许是特效。”
小米摇摇头，“如果是特效，肯定得吊钢丝，应该有磨损的痕迹才对。”
几个人全体陷入沉思，办公室里静的只能听到呼吸声。突然，快嘴刘一拍桌子，表情夸张地说：“此烟灰缸非彼烟灰缸！”
李晨催促道：“什么意思，快说！”
“你们都掉沟里了，一样的烟灰缸有的是，现场那个不一定是凶器！”
大齐接话道：“你是说真正的凶器被凶手带走了！”
快嘴刘冲着大齐指了几下，“对！”
小米回过神来，埋怨道：“刘哥，这事儿都怪你，要不是你给我们看那段视频，我们肯定早就想出来了！”
这时，所有人都向快嘴刘投出了仇恨的目光，心里却挺高兴，因为解决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难题，没想到快嘴刘又硬生生地把话收了回去：“可是如果直播是真的，这个推论就瞎了！”
话音未落，四个笔记本不约而同地朝他飞了过去，并且先后命中，接着就听杨雪厉声道：“今天你一个人加班，查不清楚就别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