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们在两年里再没有见过面。我的爱情种子被埋到了心中的盐碱地,再没发芽的可能。
其实当晚回去我就后悔了,后悔自己不勇敢的说出自己的心思。结果,第二天,我匆匆赶去找他,却只看到了他和他导师飞驰而过的车子。整整两周里我都在懊恼。食堂里,面对丰富的饭菜,食之无味。
“你这几天怎么了?”小荷敲敲我的头。
“没什么啦。”
“有事!”小荷对我的态度呲之以鼻。
“我的烦恼你连一丁点边都不清楚,你怎么一副这样的表情?”我敲回她的头。
“你每天路过那一幅海报都忍不住看,你说,你是不是对上面的帅哥动了心。”
“别一脸淫笑!”
随后,我把我跟朗风清的认识经过跟小荷说了。
“其实吧,你不表白我觉得是对的。你跟他的差距太大,被拒绝的可能性太高。”小荷突变一副认真脸,“不是我损你啊,你看,第一,你长得不漂亮。第二,你没背景。第三,你是个穷人家的农村娃啊!”
想生气,可一转念,小荷说的是事实。
“有这么坑队友的吗?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想了。”我眨眨眼,假装潇洒。
“我胡说八道的,你可别当真。”
说是那么说,可是我接下来就把自己的选课给改了,改成很多卓越班同学选的那种。接下来更是让人不解,像我这种只要求及格就万岁的人居然天天往图书馆跑。不过这一切都是在大家不知情的情况下干的,那时候的我太在乎面子,我怕我小小的改变也引起他们的议论。就算小荷没说出来,我自己也意识到,如果不是我自己的自卑心在作怪,以我藏不住事的火爆性格怎么会把爱慕留在心里给自己搔痒。不过那么干的后果就是,我更加孤独了,选课得自己一个人去上,饭得自己一个人去吃。心里忐忑,惶恐,每节课都在担心老师提问,怕自己回答不出来,遭老师在那帮学霸面前批评,而学霸们一脸漠然看着你,其实心里却在暗暗鄙视你这学渣。
我努力挣扎着改变这一切,心力交瘁。就算是这样,我也坚持到了大四,并且把该考的级都考了,把该考的证都考了。用现在的一句话来说就是:鬼知道当时经历了什么。
我特意到两年前暑假打工的那间厂子附近的公司应聘,为的就是能重走那条有咖啡馆的小路。面试是成功了,不过那条小路上的咖啡馆没有了,它成了大众的早餐店,我偶尔也会进去吃早餐。
没什么,我真的没事,只是心里有些失落。
“嗨!西月。”他太高了,挡住了我的阳光。
“是。”你还记得我?
“有空吗?我们聊聊吧!”
我很希望他突然出现,然后对我说这样突然的话。
失望,离去。
后来,老天应该可怜我了吧。我念念不忘的人就在我不经意的那一刻,真的以突然的方式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们在雨后的黄昏里,在我下班的路上,在我被雨淋得最狼狈的时刻,遇到了。
“朗风清。”是我先叫的他,我怕他看不到我。
“西月。”他还记得我。
“有空吗?我们聊聊吧。”他身上带着金黄的霞光。
他看看表,他的表是某品牌的最新款,现在的我可以辨别出他满身的星光熠熠了。
“好啊。”他依然闪闪发光。
“那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嗯。”
我们俩进到了一间普通的馆子。
“你的头发湿了,不要坐在冷气对面。”他帮我拉了把椅子,示意我坐过去。他还是一样,就算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他也会关心。他还是他,只是我早已不是两年前的我。
他很照顾的点了菜,只是他点菜的考究再一次提醒了我,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只是时间和空间。
“我在附近的一间公司实习。呵呵,下个月应该能转正了。”我在找话题。
“恭喜。”
“朗……”现在的我叫不出口全名,“你最近怎么样?”
“在准备出国。我的管理部分还需要修进。”听到这句话后,我觉得比没见到他之前更失望。
“这样啊!很好啊。”我本来已经在酝酿情绪做下一次的相约,为我的告白做铺垫。我深呼了一口气,这下子真的结束了。
“你转正后真的会安稳的在那里工作下去吗?”
“呵呵,不知道。”我不是安分的人,“未来,很多事情都不是现在的我们能干预的。”
“也是。”
“你什么时候出国?”
“明天。去澳大利亚。”
“哦。”很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但我问不出口。我没信心。一个小白领以后会混成什么样,我不知道。
“留个联系方式吧。”他说出口。
“不用了。你那么忙,我也不好意思打搅。”我拒绝了。
“吃饭吧。”他有点尴尬,是不是我做的太过了?就算我想断了自己的心思也不应该把大家弄尴尬。
席间,相对无言。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有事可以找我。”饭后,他还是把他的电话号码写在餐纸上给了我。
“嗯。谢谢。”我放进了手袋,回家后居然还把它工整地抄到了本子里,但是我却没拨打过一次。
馆子门口,我们再一次互道珍重,在温暖的灯光下潇洒转身。
原来,我还没有变。我还是害怕我不够好,还是害怕我配不上他,害怕我的告白让他难堪,也让我难堪。恐怖的是,我不止害怕现在的我陪不上他,更害怕未来的我也配不上他。所以,我没有给他我的电话号码。
我不再打算告白,也不再期望相遇。但现实总是给你不断地创造希望又不断的摧毁。原来以为丢了的东西,它却在某一个角落某一个时间里真实的出现了;原以为不期待的相见,它却成了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愿望;原来以为不会再见到的人,时光却悄无声息地把他推到了你身边;原来以为在寸草不生的盐碱地上种子不会萌芽,一转眼它却成为了参天大树。
我顶着“鸡窝头”伸懒腰,揉揉眼,习惯性的伸手拿闹钟来看。妈啊!七点十五分!我睡过头了!我赶紧跳下床和时间战斗。我还有十五分钟,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
刷牙,洗脸,用洗面奶,还是免了吧。吃早餐,也免了。我带上电脑包,手袋,匆匆出门。刚到电梯口又折回去,我的鱼还没喂呢。真是越忙越乱。
一到公司,晴子便告诉我五分钟后要开会。我赶紧放下电脑,放下手袋,准备资料。
推门进会议室,我吓了一跳。不是因为迟到了,也不是走错会议室,而是我们老严今天的样子。
他西装笔挺,刮了胡子,剪了头发,把眼镜摘了,把钢带表换成了皮带表。仔细一看,脸型还是不错的,如果用风度翩翩,玉树临风来形容现在的他应该不为过。老话说得好,人靠衣装马靠鞍,一点都不假。
“把资料给我吧。”
“啊?哦。”我把资料递给老严。不,小严。
我坐到了小荷身边。
“哎,哎,能不能不张嘴盯着人家。”我伸手拍了一下小荷。
“你不觉得今天老严特别帅吗?不,小严。”小荷掐着我的手。
“你别激动。放开我的手好吗?”我小声的笑道。她那么大力气,再不放开,手都要被她掐断。
“呵呵。我尽量控制,控制。”我白一眼小荷,扭头时却发现会议上的女同事的眼神和小荷的一模一样,都是直勾勾的放着光。
会议上的内容估计只有我和少许几个男同事听进去了,我终于知道老严之前为什么一直不理会他邋遢的胡子还要总带着他那金丝眼镜了。你的员工天天望着你傻笑不工作,不管是在讲究效率的工作时间里,还是讲究享受的私人时间里,这都是一件糟糕的事情。当然,老严想得应该没有那么长远,这纯属我个人的胡扯。
会议一结束,小荷就把我拉到楼梯间。
“哎,你是不是该重新考虑一下你和严总的事情。”小荷两个手指对着点了点。“为什么要重新考虑?”
“啊!现在的严总明显是个‘高富帅’啊,你不抓紧点投进他的怀抱,待会被那个狐狸精勾走了你哭都来不及。”
“神经。”我敲敲她的头。
“我说的是真的。”
“撮合我和朗风清又把我和严总凑合,你把我当水性杨花的女人啊。”
“你不是说朗风清和你不太可能了吗?那现在出现一个更对的人当然要抓紧啦。”
小荷拍拍我的肩。
“他看起来还不错,你不是还没男朋友吗?你去追严总吧。看你那么喜欢,我帮你一把?”
“可人家喜欢的是你,而我喜欢的是你,我希望你好,我当然要把他留给你啦。”
“恶心。你再发神经我把你送神经病院去。”
“你不会的。”
“好了,好了。看你会议上估计也没怎么听进去,我帮你做了你需要做的部分的记录。”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哎,别亲我。让人家看见指不定会怎么想我们。”
小荷把靠过来的脑袋收了回去。
“好啦,好啦。知道了。谢谢!”
我欲走,小荷一回头,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她窃笑着跑了。我又被她暗算了。
回到办公桌,晴子把整理好的会议重点送过来。
“严总叫我给你的。他叫你认真看一下。”我会议上看起来很不认真吗?我只是没有看着他而已,会议的内容我可都是听得一清二楚。
“谢谢。”
“还有,明天严总希望你陪他去见一趟朗总。”为什么?你是他的秘书不去却让我一个技术部副总去。
“好的。”我笑笑。上司的命令就是皇帝的命令。
“我明天请假,资料我今晚发给你,你注意查收。”晴子保持着良好的笑容。原来晴子请假啊,看来我想多了。
“明天是私人聚会,但是严总想趁此机会再谈一个项目,也就是你之前负责的那个项目,你的任务就是要让合作者明白你这个项目的技术特点和优点。这点你要知道。”私人聚会?谈我负责技术支持的项目?还是要跟一个不懂计算机的人在一个非正式场合谈?有没有搞错!
“好。”
“你就以严总朋友的身份出现,需要注意什么相信不用我告诉你了。好好玩。”晴子,告诉我,你是不是故意请假的?
“我知道。”我苦笑。
今天真是累啊,回到家我立即躺倒在床,一动不动。刚合上眼便进入了半睡半梦的状态。
“嗡嗡……”手机的震动声。
冷不丁被惊醒,心不禁扑通扑通的乱跳。我长舒一口气,冷静冷静,好接电话。
一看来电显示,是我妈。我妈知道我工作忙,所以平时很少打电话打扰我的。难道有什么事?我赶紧接了电话。
“妈。”
“女儿,有时间吗?”
“有。妈,你怎么了吗?”
“没事。你过得还好吗?”我妈的语气听起来确实不太好。
“很好啊。妈,你有什么事?你跟我说说呗。”
“嗯,没什么事啊,我就想问问你好不好而已。”她的情绪显得有点低落,难道她和老爸吵架了?可是我记得他们已经很久没吵过架了。
“不用担心,我真的很好。”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元旦应该回。不过,妈,你有还有什么事吗?你快跟我说说嘛。嗯。”我撒娇道。如果不用这招,以我妈高傲的性格她是不会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的。
“我就有点……有点窝心。”果然有情况。
“怎么了?”
“昨天聊天的时候,村里的两个妇人吵了起来……”
“你没事吧?”保不准里面就有一个是我脾气火爆的妈妈。
“她们吵架不关我事,但是关你事。”
“啊?”莫名其妙。
“我们聊天聊到了你,她们知道你没男朋友,所以都争着说要给你介绍,然后都在自夸自瓜,最好谁也说不过谁,脾气一上头她们就吵起来了。”我算是听懂了,变相逼婚。以我妈这心机,把她搁《甄嬛传》里,她肯定能活到最后一集。
“没你事就好。”我苦笑,这陷阱可是我自己迫不及待跳下去的,能怪谁。
“然后,为了邻里和睦,你能不能早点带个男朋友回家?”
“呵呵……”要不下次回家我也租个男朋友?
“好笑吗?没心没肺。你看看人家隔壁的晓晓,人家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们小学时可是同桌。”她的意思是人家和你一样大,但是人家家庭美满,而你孤家寡人,你该反省反省。
“呃……妈,你别逼我好吗?我保证我正在努力的找男朋友。”
“不是我逼你,你都不知道我听着村里的闲言碎语我有多难受。”
“妈,放心好了。我会好得让她们嫉妒的。”
“谁会嫉妒一个孤独的整天只知道给别人挣钱的二十九岁还嫁不出去的女人?”妈,你说话太刻薄了。我好歹也是一高级白领。
“妈。”
“算了,不说了。你侄子哭了,我得哄他去了。你记住你说的话啊。”谢谢你,宝贝小海。姑妈回去给你买好吃的。
我把手机扔到桌子上,继续躺着床上。心烦。
为什么人非得有伴侣?为什么人非得有爱情?没有他的日子里我不也过得好好的吗?朗风清,我的暗恋,我要结束它。我会成为更好的我,无关你,无关爱情。
心里另一个声音马上嬉笑起来,你傻吗?你在说笑吧?你还记得你再咖啡馆重见他时的心跳吗?你察觉不到你内心隐匿了多年的情感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爆发了吗?
不,我们已经没有交集了。对,我们没有交集了。
别欺骗自己的心了,我能感觉得到你有多懊恼当初没有说一句喜欢。你不是说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对他说出你心里最真实的感受吗?
是,我后悔当初没有告白。但现实还是把我们隔远了,我们回不到从前,我错过了不顾一切的年纪。现在的我们更加没有靠近的理由。
傻瓜,爱就是爱,你何时才能真正的面对自己的心?
死前的那一刻吧。
朗风清:或许是对多年前那一刻心底悸动的留念,七年里我没换过电话号码,倒是她,一次也没打过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