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近两年京城崛起最快的地下产业,非如梦令莫属。
在风头最严的时候迅速成长起来的会所,到现在已经在好几个城市成立分会所,独有一套规章制度,当家人的胆识和才智,都是令人望其项背的。
更有意思的是,这位当家人还是一个年轻女人,姓余,余家世代根正苗红,偏偏出了这样一位不走寻常路的后辈,余老爷子知道,怕是腿都要打折。
人人都知道,余梦在四年前不知从哪领回来一个小姑娘,当宝贝养着,和如梦令里的其他人待遇都不一样,极少露面,有小部分人见到都说惊为天人,慢慢就传出去了,越传越离谱。
于是今天的生日宴,满场的华贵。
被逼着刻意记过,这些面孔基本上都认识。
如梦令的主楼,林饮溪已经梳妆打扮好,坐在房间里发呆。
她这个位置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象。
不知道站了多久,房间外传来喧闹,簇拥在中央的那个男人完美的侧影,影影绰绰间,看起来无比的温文尔雅。
林饮溪已经很久没见过江沉眠了。
余梦在一个小时前抵京,第一时间赶到如梦令,此时站在江沉眠的身侧,她的好看是那种妖艳的好看,两个人说着话,显然是好些年的熟识。
林饮溪站起来,走出去。
底下已经有人议论纷纷,近年来改朝换代还是大,现场多数人没能认出来这个年轻男人的身份,都在猜测他是谁,怎么会得余梦的垂青陪伴在侧。
现在看得清了,男人的眼神虽然平静但极具侵略性,在走近第一眼对上的时候,林饮溪心头一跳,有些后怕,尚未缓过神来,昨晚平安的和他同行了一段路。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你二十岁生日,我怎么可能不回来。”
余梦对她使了个眼色,林饮溪了然的冲男人点头致意。
江沉眠眸子里划过一抹意外,她倒是一点都没有波澜,不意外他会来。
或者说,在昨晚,她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认出来了他。
然后装着不认识,配合他演这出戏。
和昨晚的素面朝天不一样,小姑娘化了妆,穿红裙,落落大方,比昨天,更具备成年人气质,在这样的情景里,俨然的主角。
致意之后擦肩而过,余梦在她身侧短暂停留,盯着女孩子的脸瞧:“越来越漂亮了。”
现在离开如梦令风生水起的人不在少数,无一例外都是余梦挑出来的人,人人都说她的这双眼睛是真的毒,在她面前你动不了歪心思。
林饮溪强装镇定,她其实想问昨晚为什么是江沉眠。
太久没见了,她也是在某一个电光火石才认出来是他,在记忆里打捞出关于他的印象,很快确定,拥有这样姿态的男人,她也只见过他一个。
生日宴在八点准时开始,规矩繁琐麻烦。
这是林饮溪第一次正式出现在明面下,穿梭在席间,不少人看着她眼睛都在发光,余梦很满意,林饮溪足够聪明,表现的没有让人失望。
不久之后在私底下会有一场拍卖会,拍卖的东西不是别的什么,是林饮溪自己。
物化女性,在如梦令里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二十岁了,长大了,必须遵守的规矩,没有半点退路。
昨天就听到了大家的议论,都说她这次的交易势必会刷新如梦令的记录。
负责陪在她身边的小姐妹悄悄给她透露,“我听说今晚底价是两千两百万。”
林饮溪眼神迷茫,事实上她已经做了很久心理准备,但还是无法接受。“……这么高吗?”
李研在如梦令多年摸爬滚打,算是比较有地位的了,但跟林饮溪比起来,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心里始终不平衡,嫉妒的因子作祟:“摆着张脸做什么,忘了余梦说的了,别当了婊.子还立牌坊。”
林饮溪咬咬唇抬头,缓口气的时候正巧看到在二楼的江沉眠,对上视线,两人的眼神都有一种谜一样的沉静,他手里有根烟,没抽,周身气质和别人都不一样。
他在楼上,她在楼下。
她在台上,他在台下。
昨晚还能假装是普通陌生人,谁也对谁造成不了伤害。
而今不一样,她是真正的头牌,他是真正的老板。无论如何也不能以昨晚的论调相处了。
两千万,也不知道余梦打了多久的算盘才给出这样的价,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值这么多的钱。
林饮溪再抬头的时候,江沉眠原本站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拍卖在暗处进行,会有专门的人带领想要竞拍的人去专门的地方,两千两百万起价,价高者得,说的简单点,就是给林饮溪赎身,交易成功,和如梦令脱离关系,成为对方的所有物,若是流拍,就继续留在如梦令,但下场不会太好。
而这些交易,被拍卖的当事人,没有任何参与和选择权。与牵线的木偶无异。
一个小时的交易。
林饮溪全程被人看着,不允许离开主楼,她坐在端正又安静,不久,身侧坐了人过来,下意识抬眼,意外的看见江沉眠,他还是低调。
愣了三秒,林饮溪拿着杯子倒了茶,细白的小手递过去,“江先生。”
他的语气和昨晚无异:“很紧张?”
“好像没办法不紧张吧。”
片刻的安静,周遭是那些没去竞拍的人,都昂着头恨不得多看两眼林饮溪,能隐约听见他们的议论——
“也不知道会是谁捡了便宜,余梦藏了四年的宝贝还真是名不虚传……”
“不算捡便宜了吧,指不定最后拍出来是什么价格。”
“话说小头牌好看是好看,但我怎么看着太冷了啊,摆着架子在床上……”
“哈哈哈,你又不是没体验过,如梦令出来的人,能差到哪里去,活……”
污言秽语一堆一堆,可惜不能捂住耳朵,林饮溪眼波微动,耳尖绯红,更让她脸上发烫的是,江沉眠也都听见了,听见她被这些人折辱的言论,两个人之间的界限更加鲜明。
林饮溪有些生气,昨天晚上大雨琳琅,在车里他给她的意思是,他不会来她的生日宴,而今不仅来了,还在这里看她的热闹。
林饮溪没坐住,抬眼去看江沉眠的脸色,意外发现他也在看自己,表情跟刚才没什么不同,他盯着她的眼睛,“恨余梦吗?”
按照一般人的逻辑思维,肯定是恨的,余梦这个人,太狠辣,不为任何感情所动,谁都阻止不了她要做的事。
意外的是林饮溪答:“不恨,光是四年收养和养育之恩,我就没法恨她,这四年,她没有亏待过我。”
“即使她为了利益要把你卖给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男人?”
他们互相对视着,两个人的眼睛里都藏着东西,有些暗流汹涌的意味。
林饮溪架不住他的眼神,但只停顿了一秒:“即使如此。”
“未必不能反抗。”
“我也不配。”
小姑娘是不耐烦,生气了。
江沉眠淡淡的收回眼神,他已经可以正确的判断出,这个小姑娘什么都还记得。
记得在四年前,他亲手将她送进如梦令,交给余梦。
也记得他。
女孩的面孔,漂亮里透着倔强。
他将茶杯放在桌上,表情依然平静,起身离开前讲,“不要后悔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