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勣晓得遇到了世外高人,勉强不得。第二日中午,麻士仁检验萧远伤口,果然已变成鲜红之色,且萧远神志清醒,饮食如常,那信诚和尚的药丸果然灵验。
又过了两日,萧远就能下地走动了,他本来所中刀伤并不甚重,只要奇毒一解,身体复原甚快。李勣见萧远身子大好,甚为高兴。萧远这次救了他的性命,李勣心下感激自不用提。依照对信诚的承诺,李勣赦免了所有高句丽兵民,并为他们拨发了粮食,解救四万人于水火之中。
扶余城攻克之后,高句丽首都平壤暴露无遗,李勣率大军只用了一昼夜时间,就兵临城下,将平壤团团围住。
李勣依照之前策划,让泉男生写了招降书信,大意是让高藏、泉男建和泉男产以扶余城为鉴,速速举城投降,免百姓池鱼之殃,保自身已有富贵。同时大军不断攻城,向高藏和二泉保持高压。就这样一边攻打、一边劝降,不到一月功夫,城中将士和百姓叛逃出来的竟达万人。
一日,李勣等人正在商议如何处理归附的高句丽兵民,有斥候来报:“大总管,账外有一僧人求见!”
李勣及众人甚感意外,道:“快请进来!”
只见一名亲兵引着一和尚进来,那和尚双手合十略一鞠躬,道:“贫僧乃是信诚法师师弟信明,受师兄所托,前来商谈要事。”
李勣大喜,赶忙招呼信明坐下。萧远见是恩人师弟到了,也走上前深深一拜,致谢搭救之恩。
那信明身着土黄色僧袍,眉目清秀,身材比信诚矮小许多,只听他道:“我师兄在平壤金刚寺出家,一向慈悲为怀。他听闻大总管放了扶余城众生一条生路,感激非常,日日在寺内为大总管念经祈福呢!”
李勣感谢道:“哪里哪里,信诚法师救我爱将在前,老夫施恩扶余军民在后,法师太过谦了!”
信明道:“我师兄本是中原洛阳人氏,祖上因战乱流落异国,常常感慨战祸绵延,生灵涂炭,自知高句丽以一隅之地对抗天朝大军,无异螳臂当车,故让我混出城外,和大总管商谈攻取平壤一事!”
李勣让无关人等退下,只留下了庞同善、高侃、李庆和萧远,然后笑道:“信诚法师接连助我,真是吾之贵人!不知法师有何见教?”
信明道:“大总管,师兄的谋划是带领寺中三百僧兵,于夜间子时攻占平壤西大门德胜门,开了城门,与大总管里应外合,一举夺城。”
李勣抚掌大笑:“真乃天助我也!”
信明道:“如大总管无异议,今夜便放三支火箭,师兄见了,便知我已和你商定,明晚子时便会起事了!”
李勣环视众将,道:“诸位以为如何?”庞同善等人亦觉此事可行,并无异议。
信明道:“既然如此,贫僧便不再返回,留在此地助大总管攻城!”
李勣道:“如此甚好!”
当日夜幕降临,萧远令赵虎发射了三枚火箭。信明告知萧远,金刚寺靠近西门,赵虎这三支穿云火箭,定能被信诚等人发现无疑。萧远听了此话,这才安心回营歇息。
第二日一早,李勣等人就攻城事宜做了仔细部署,晚间饱餐战饭,大军整装待发,只等子时来临。是夜月明星稀,东风正劲,唐军个个精神抖擞,毫无睡意。
忽听得平壤城内火光通明,一片打杀之声。又听得“轰隆”一声巨响,西门吊桥已被砍断,搭在护城河上,接着城门洞开,数十名和尚正借着火把和高句丽兵战在一起。
李勣见机,令旗一挥,高喊:“杀!”唐兵在李庆带领下,如下山猛虎一般,“嗷”得一声便冲杀过去。高句丽兵正杀得辛苦,哪料得唐军神兵天降,一下被冲得溃不成军。
李勣大军随后赶来,从容入城,暂驻金刚寺居中指挥,下令庞同善、高侃和萧远在信明指引下,分路围攻高句丽王宫安鹤宫和泉男建、泉男产府邸。不过一个时辰,李庆、萧远和高侃则分别擒获了高句丽高藏和泉男建、泉男产来向李勣报功,李庆则肃清城内负隅顽抗之敌,占领全城。
李勣接到战报,不禁喜极而泣,遥想当年隋炀帝何等意气风发,三征高丽皆铩羽而归,连累得大隋朝二世而亡。我朝太宗文皇帝何等英明神武,晚年率五十万大军亲征高丽,却无功而返,引为终身之憾。未曾想我李勣何德何能,却能轻易成此不世之功,时乎?命乎?
李勣一面感慨,一面亲笔书写捷报,然后以八百里加急报送朝廷。
平壤攻克后,高句丽其他未占领地方皆望风而降,此战共获城池一百七十六,人三百万口,高句丽全境皆平,人口土地皆纳入大唐版图,李勣抽调兵力和军中将领暂时治理各地。
不到一月,朝廷旨意下达,封李勣为太子太师,食邑万户,即日班师回朝。封庞同善神策将军,食邑五千户。令高侃代理辽东大总管,管理新征之地,食邑五千户。封李庆伏威将军,二等侯,食邑三千户。封萧远冠军将军,三等侯,食邑二千五百户。封另外七郎皆为游击将军,各食邑一千户。李勣等将领旨谢恩,自是欢喜。
十日后,李勣告别高侃,押了高藏、泉男建和泉男产,率领大军踏上归程。沿途受到各地地方官的殷勤款待,大军走走停停,竟花了半年时光,才抵达大唐首都长安城郊外。
大唐皇帝李治携了皇后武氏,早早在明德门外等候。李勣等将领见帝后亲迎,岂敢怠慢,急忙甩镫下马,跪在皇帝面前。
李治笑道:“诸爱卿国之栋梁,有功于社稷,真乃朕股肱之臣也!快快平身。”
李勣等方才起身。萧远这时才敢抬眼望着皇帝,但见这皇上身材修长,面白如粉,虽无威武雄霸之相,却自有儒雅风流之姿。武后风姿绰约,妩媚之中透着威严端庄,眼神深邃坚定,面带果敢刚毅之色。
李勣大军回归城外大营驻扎,有功之将在皇家仪仗引导下,进了明德门,沿着朱雀大街直奔大明宫含元殿而来。一路之上,萧远等八郎如同乡巴佬进城,完全被长安城的宏伟气象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庆则是喋喋不休地向他们介绍:“咱们这长安城东西十四条大街,南北十一条大街,共有两市一百单八坊。你们看我们现在所走的朱雀大街,长十里宽一百五十多米,谅你们也没见过这么威武的马路吧!等过几日闲下来,哥哥带你们逛逛东西二市3,那里才叫热闹,特别是西市,里面买卖的都是西域诸国引进的稀奇玩意儿,保证让你们流连忘返啊!”
说笑之间,君臣数十人入了宫城,皇上在大明宫含元殿桌开十席,众将看的是宫廷歌舞,饮的是剑南美酒,好不快活,直到夕阳西下,众将才踉踉跄跄地出了皇宫。
李勣吩咐李庆帮助萧远和七郎在长兴坊购置了府邸,让他们安顿下来。萧远眼见功成名就,归心似箭,想早些回去迎娶玉儿,无奈建大功归来,风头一时无俩,朝廷里头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总是隔三差五地宴请,萧远又在王公贵族府上、酒楼公馆之地流连了一段时光。
萧远文武全才,年少成名,加之长相俊美,很快就成了长安城里的万众瞩目的人物。他每一出现在长安接头,那秦楼楚馆的女子就在楼上排队张望,有的轻浮女子更是拿了果子砸向萧远,仅为博得萧郎回头一顾。
纸醉金迷、觥筹交触之余,为迎接玉儿来长安,萧远特地购买了几十名婢女,十几名男仆,把府上好好规整了一番,装扮得像个家的样子。
萧远在女仆中挑选了八名特别玲珑剔透的,分别取名为红稀、绿满、荷尖、柳上、烟塘、画桥、兰芽和堆雪,号称“萧府八娥”,预备将来伺候玉儿。又从男仆中特地挑了一个头脑灵活、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取名萧哉,作为贴身家仆,专门照料自己的饮食起居。
一天,萧远正在家中读书,萧哉来报:“李庆李将军来访,要见主人!”
萧远听说李庆来了,赶忙大步走了出去,迎了李庆进来。两人数日未见,说说笑笑,甚是亲密。
李庆道:“冠军将军,哥哥今日又大好事要告诉你啊!”说着对着萧远低声耳语一番,萧远一听,“啊”的一声顿时僵住了脸上的笑容,呆呆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备注:
1.波斯草:即菠菜,原产于伊朗,唐太宗时,通过尼泊尔传入中国。
2.天可汗:唐太宗在位时,颇受少数民族政权的尊重,被各族奉为“天可汗”,事见《资治通鉴》。此后直至唐玄宗时,唐朝的皇帝均被成为“天可汗”。
3.东西市:唐代长安城实行住宅区(坊)和商业区(市)分离的制度。长安共有东市和西市两大商业区,后人一般认为东市负责国内贸易,西市负责国际贸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