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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洛阳奇遇

傍晚黄昏,喧闹了整天的繁华京都洛阳平静下来,炊烟袅袅,柳丝飘荡。西园御林军典军校尉曹操,接到他的顶头上司中军校尉袁绍快马飞报:大将军何进召集开会。曹操骑上骏马,从西园里出来,穿过高大的西城门,疾驰在西阜大街上,赶往大将军府。

突然,一条人影悠忽从旁掠过,曹操耳听哗啦一声,只觉马身一抖,侧目一看,挂在马鞍桥上的佩刀不见了。曹操大感意外,居然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闹市之中行抢朝廷武官,居然有人这样胆大包天在虎口拔须?举目一望,只见那条人影快如闪电,飞奔拐入一条小巷。其实区区一把刀,对普通人来说也算贵重之物,但对曹操这样的带兵武官来说,要多少有多少,根本算不得什么,但曹操愤怒的是,这个贼人所行抢的对象,天底下居然有这样胆大妄为之徒。身为威严的武将,竟然遭遇蟊贼抢劫,曹操的愤怒可想而知,于是扬鞭策马,飞奔过去,直扑小巷,必欲将这个大胆的贼寇擒住。驰入小巷,却发现静悄悄并无人影。此时日头已落,小巷墙高路窄,十分昏暗,曹操骑在马上看不清道路,于是跳下马来,牵马前寻。拐过一道小湾,突然跳出一条大汉,手持钢刀,拦住去路。曹操下意识地回身往马身上一摸,只摸到一条马鞭。就在这回头一瞬间,发现后面也跳出一条大汉,手里也是一把寒光闪闪的钢刀。曹操大吃一惊,出了一身冷汗,感觉今日之事有点怪异,难道行抢佩刀只不过是个幌子,目的是要将他骗入小巷,蓄意谋害?但是想了半天,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仇家。曹操毕竟是武将,虽惊恐却并不慌乱,他手握马鞭,眼观四路,脑子飞转,寻思着应对之法。他练过武术,时常与袁绍、鲍信、淳于琼等切磋武功,寻常之人三五个未必是他对手,但在这狭窄的小巷,赤手空拳只有一条鞭子,面对前后两个手持钢刀的大汉,感觉遇到了大麻烦,只好被动等待即将发生的一切,随机应变。正在寻思之间,只听有人哈哈大笑:“曹大哥一向可好,别来无恙乎?”

曹操听得声音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是谁,于是摆开架势,大喊一声:“谁?请现出身来。”又一阵大笑后,一人从一院门中闪出,边走边说:“难怪人都说曹孟德浑身是胆,十岁就龙潭屠蛟,看来这话不假。”此时,前后持刀拦路两个大汉也哈哈大笑,那堵在后面的大汉边笑边说:“不假,不假,眼见前后无路,两把钢刀相加,赤手空拳只拿个马鞭,居然还要做困兽之斗,佩服,佩服。”

曹操定睛一看,认出是来人是刘备刘玄德,再仔细一看前后之人,前面拦路的是张飞张翼德,后面夸赞曹操的是关羽关云长。

这一年,曹操三十四岁,刘备二十八岁,关羽、张飞跟刘备刘备同岁,生日分别比刘备小一点。

刘备所说“龙潭屠蛟”,是曹操小的时候,在老家沛国谯郡,与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曹邵等一帮堂兄弟在龙潭戏水,忽遇一条鳄鱼,众兄弟大惊奔逃,曹操却手拿一把枣木玩具剑与鳄鱼周旋,瞧准机会将枣木剑刺入鳄鱼喉咙,那鳄鱼负疼而逃。此事在谯郡引起轰动,人人惊叹,广为传颂。世界上的事情,只要经过多人传言,往往就走样,曹操刺跑鳄鱼,就被传成了龙潭屠蛟。但无论如何,曹操年龄之小胆量之大,足以令人惊叹。

曹操与刘备相识,还是在数年以前,征剿张角黄巾军的时候,因为多年不见,差不多都有点忘了,故而听得刘备声音,感觉似曾相识,一时却想不来。曹操见是刘备故弄玄虚,很不爽,面色一沉,对刘备说:“你不是当了安喜县尉了么?什么时候跑到京城来了,不来找我却这样故弄玄虚,这样玩儿有意思吗?”

刘备说:“刚到,就是专程来找你的,正要去西园,凑巧看见你策马飞奔,你跑那么快,不这样请你,恐怕留不住尊驾。开个玩笑,还望曹大哥不要介意。”

张飞也说:“男子汉大丈夫,当玩则玩当闹则闹,整天平平淡淡的有什么意思。”

曹操说:“我确实有事,要去大将军何进那里开会。”

刘备问:“有什么急事吗?”

曹操说:“不知道,这两天皇上驾崩了,可能是商量怎么料理丧事吧。”

刘备说:“这不是什么急事,该怎么料理就怎么料理呗。可否耽搁片刻,请到下处一叙?”

曹操沉吟了片刻,因为多年不见,人家大老远跑来又是特意来找自己的,想了想说道:“那咱们有话快说,大将军的会是不能耽搁太久的。”

刘备让张飞牵了曹操的马,自己拉住曹操的手,进入下榻在小巷的客栈。

刘备早备好了一桌酒席,请曹操落座。曹操说:“酒就免了吧,实在不能耽搁。”

刘备说:“权饮几杯,你我只说几句话。“

曹操只得落座。刘备举起酒杯,敬了曹操一杯。曹操急不可耐地催促:“玄德有话请讲。”

刘备叹了口气说道:“曹大哥不知,兄弟我如今已是逃亡的犯人了。”

曹操大吃一惊:“这怎么回事?自剿黄巾一别,如今数载,我在京城洛阳,君在河北安喜,山高路远,你怎么由朝廷官员沦为了犯人?。”

刘备又叹口气说:“同着明白人不说暗话,朝中那些饱食终日的高官或许不知,曹大哥您亲历战场,实情您知道。当初黄巾祸起,你们官军,虽然兵强粮足,器械精良,但吃粮当兵的人,说到底都是混饭的,虽也有大哥您这样顶天立地的汉子,但毕竟是少数,哪像我和孙坚这样的义兵义民,为博取功名,凭一腔热血,勇往直前,置生死度外。说句大话,我们立的功,不在曹大哥您之下吧?平定黄巾大功告成,朝廷应该公平行赏,可殊不知还要看人情人脉。我老师卢植,对阵黄巾贼首张角,屡战屡胜,堪堪就要毕其功于一役,只因为没有贿赂皇上派往军中督察的中常侍左丰,便遭他馋陷,被罢职问罪。假如他在,凭他的面子我的战功,谅不难得高官,和我差不多的孙坚就得了长沙郡别部司马。我倒不嫉妒孙坚,他也是刀口舔血一刀一枪搏来的。可有许多人明明没多大功劳,只因朝中有人就高官得做,我刘备舍生忘死却只得一小小县尉,官居八品,勉强算个官吧,随我一同在战场上拼死相搏的云长和翼德,都只得县尉佐官,排最末位九品。罢了,罢了,命该如此吧。可谁想两年后朝廷降诏,说凡不是举孝廉出身而因军功特进的官员,都要重新考核,不合格的不得充任各级正职。县尉虽小,也是主管治安的正职,因此也在考核之列。其实什么合格不合格,还不是考核人说了算。我也不是不知明白这个道理,但自持有功,没放在心上,犯了和老师一样的毛病,不屑贿赂郡里派下来考核的督邮,不料真的因此遭贬,被降为同云长、翼德一样的尉佐。张飞脾气暴躁,替我咽不下这口气,怒而揍打督邮,犯了以下殴上之罪,督邮说我是幕后主使,要一并捉拿。这也没法跟他讲理,你说他索贿不成徇私,可没凭据呀,张飞打了他却是铁板定钉,我二人只好选择逃跑。你知道云长这人最讲义气,他舍不得我二人,也弃官和我们一块儿跑了。曹大哥,云长这样的人才是可交之人啊,他又没被捉拿,为了义气竟然连好不容易谋到的官职都不要了。可不料逃都不行,那督邮奏报郡守,发了海捕公文通缉,我们只得隐姓埋名,跑到云州、代州匈奴之地做了贩马掮客。”

曹操听罢,不由大为感叹,深表同情,看着张飞说:“再怎么说你也不能殴打上级呀。”又问刘备:“那如今到洛阳找我干什么?”

刘备说:“我官职虽小,却搏来不易,就这样了却一生实在心有不甘。”

曹操明白了,刘备是来找自己想办法的。曹操寻思,如今人多官位少,一个坑八百个人盯着,多少名门豪族都削尖了脑袋托人托门子在钻,哪轮得上刘备这种戴罪之身呢?但曹操真心想帮刘备,一来曹操自幼崇侠尚武,对刘备这样在战场上舍生忘死的勇士具有天然亲近感;二来曹操爱惜才能,亲眼所见刘备招募训练的义兵,阵容整齐兵强将勇,一看就知道统军才能不同一般;三来在征剿黄巾的战场多次配合,刘备还救过自己于危难之中;四来这个刘备,身世状况简直如同自己曾祖父曹萌差不多,这也触动了曹操内心深处的情感。

曹家的先祖,是大名鼎鼎的大汉第二代相国曹参。曹参从刘邦沛县起兵一开始就追随刘邦,身经百战,屡建战功,攻下二国一百二十二个县,封爵平阳侯,食邑万户,何等荣耀。不说这万户食邑的税赋折合多少钱,就是曹参在朝廷上班所拿的工资,都秩以万石。一石是十斗,一斗是十升,万石那可是上百万斤以上的粮食啊。但到了曹操的曾祖父曹萌一代,因系旁支远脉,年代久远,已沦落为农户,迁居沛国谯郡,和身世处境差不多一样的开国大将汝阴侯夏侯婴的旁脉夏侯端为邻,两人脸朝黄土背朝天,汗珠子摔八瓣,辛辛苦苦拼死拼活,一年下来也收获不到多少粮食,若逢灾年,还要亏损,要不是祖上留下了还算有一定规模的土地,他们历年也累积了些家底,恐怕随时有沦为难民的危险。那年头逃荒要饭的人为什么那么多?就是因为小农小户经不起灾荒,灾荒一起,田地无收,一家老小就没了饭吃。因此曹萌总有一个愿望,何时能像先祖曹参那样,入朝为官,拿上铁饭碗。然而在当今现下,要想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实在不易。

当初高祖刘邦于大乱之中开国,社会状况民不聊生,萧何、曹参等智囊,都是黄老之学信徒,他们以传说中黄帝和尧舜禹时代那种民淳帝德、天下太平的社会为楷模,信奉老子的道法自然,主张节俭,与民休息。当初刘邦身为政府官员为什么要造反?不就是因为秦始皇过于严酷,不给人民自由吗?当时秦始皇大举征发民夫修建宫廷陵墓,刘邦负责带队沛县民夫前往服役,不料途中逃亡了不少人,按照大秦律法,刘邦将受到严厉制裁,那些没跑的民夫也要受到连坐。这要在平时,也没办法,恰赶上陈胜、吴广起事,消息传来,刘邦觉得与其遭受法办,不如放手一搏,这才带领了没跑的民夫,响应陈胜、吴广。再说陈胜、吴广,不也是因为被征发去渔阳戍边,遭遇大雨而耽误了规定的行期,面对这无奈的事情却要被制裁,被迫揭竿而起的。面对烽烟祸乱,秦始皇却满不在乎,依然出游巡幸,不料病死于途中,赵高以一己之私矫诏废长立幼,将并无秦始皇之能却荒淫无道的胡亥立为二世皇帝,从而造成天下大乱,使得强大的秦朝轰然倒塌。大乱之后需大治,打天下和坐天下是两回事,国家统一了,偌大个国家,怎么管理呢?单凭追随自己东征西杀的武夫肯定不行,急需要多一些像萧何、张良、曹参这样的人才,因此刘邦决定不问亲疏,广招人才。但整个社会已破败不堪,人才凋敝,再说即便有像样的人才,怎么发现和确认呢?几经商讨,最后制定了一个察举制,规定以二十万户为单位,每年从中遴选出若干人,名曰举孝廉。当时没有发明科举考试制,那是隋朝才出现的制度。不考试,那选拔标准是什么?刘邦集团尊崇黄帝和老子,信奉天理天道,最大的天道是什么?就是人人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有地耕;最大的天理是什么?就是尊老爱幼,繁衍子孙。那么首当其冲就是推崇孝道,以孝为最大的天理天道。“孝廉”,乃“孝顺亲长、廉能正直“的意思。地方上推举出孝廉,送到朝廷,朝廷拿国家之事予以问询,称为“对策”,如果对答特别优秀,就直接委以官职,其他也均委为议郎,也就是备选官员,日常参加朝中廷议,发表意见,顾问应对,七品衔,秩比三百石。后来汉武帝时期,因为对匈奴作战,感觉朝中文臣武将缺乏,而察举制以孝为先选拔出来的人才不一定能力强,因此下诏特举官民中“秀才异等“之士,一开始是临时措施,只赋予三公、光禄大夫、御史大夫、州刺史等少数特定官员以选拔举荐权,后来逐步制度化,举荐人也扩大到列侯、王公、将军、以及享受中二千石以上俸禄的官员,每年每人各举秀才一名。这种秀才与孝廉不同,不以户数为单位,也不是首选孝道,而是以被授予举荐权的官员为单位,以能力为先决,选拔对象也与孝廉的平民不同,其中既包括已推举出来的孝廉,特包括任官员、属吏,也有太学生和平民,选拔出来后直接实授重要职位。“秀才”称谓,源自古籍《管子·小匡》:“农之子常为农,朴野不慝,其秀才之能为士者,则足赖也。“这时的秀才和后来科举制的秀才完全不同,科举制的秀才属于一种读书人的学位等级。后来到光武中兴时期,为了避讳刘秀名讳,将秀才又改成茂才。

这种制度设计,初衷很好,避开门庭出身,以孝为先兼顾德才,确实起到了发掘人才的作用,但也有天然缺陷,因为不似科举考试有硬标准,完全依赖地方长官们的主观性意志,那些与地方长官有交情、关系或有能力给长官送厚礼的人,往往在竞争得到优势,以孝为先就成了空洞理想,日久年深,慢慢演变,最终使察举制变异为一种地方官员和豪门望族的特权,民间遂流传出“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

曹萌和夏侯端虽然祖上门楣高大,但毕竟家道中落,哪里结交得了高官,入得了官员们法眼,曹萌也为此曾奔走过,无奈囊中羞涩,四处碰壁。后来曹萌又想弃农经商,以改变家境和命运,但已经几辈务农,根本不是经商的料,几番买卖,不但没挣钱反而赔了本。路似乎都堵死了,看来只能老老实实务农种庄稼了,穷二代这路看来是注定要继续下去了。

但大汉丞相的血液在脉搏里奔流,曹萌压抑不住住苦苦思索,试图改变命运。

偶然有件事刺激了曹萌。有一天,夏侯端家走失了一头母猪,当时夏侯端正带领了家里的帮工伙计干了一天农活,累得腰酸腿疼,想要吃口热饭,却被老婆打发出去找猪,夏侯端大呼晦气,扔掉锄头,领着帮工伙计走出院子,举目四望,却不知去哪里去寻,只得漫无目标四处乱找。大约转了半个时辰,溜达到曹萌家院落旁,忽闻猪叫声,抬眼望去,只见曹萌家的猪圈里,赫然一头大黑猪,那不正是自己家的猪吗?于是大呼:“有人吗?”

曹萌应声而出,见是夏侯端,招呼道:“端哥,今日怎的这么闲暇?请到屋里坐。”

夏侯端老大不高兴:“曹大哥,你真行,到底是大名鼎鼎的曹丞相之后,绷得住啊。”

一席话说得曹萌莫名其妙:“端哥,咱两家乃是世交,你祖上不也是开国元勋吗?有话直说,什么绷得住绷不住的。”

“曹老哥,越说你还越来劲。我祖上乃一介武夫,哪里比得上曹丞相。我就不跟你废话了,这猪我可赶走了。”

“猪?你赶走?凭什么?”

“这是我家的猪。”

“你........,这明明是我家的猪,怎么会是你家的?”

“我家的猪我还不认得吗?这就是我家的老母猪。曹老哥,不要做昧良心的事,人穷不能志短,家里缺猪不打紧,等我这母猪下了崽儿,送你两头就是了。”

夏侯端更不搭话,打开猪圈,赶起黑猪就走。曹萌勃然大怒,但见夏侯端带着伙计已经走出十几步,嘴唇翻动了几下,又忍住了,眼睁睁看着夏侯端赶着黑猪远去。

算了,不就是一头猪嘛,固然,对于曹萌这样的败落贵族,一头猪也是价值不菲,但君子不争,大肚能容,得让人处且让人,他抵死认定这猪是他家的,那就让他占这个便宜,当破财消灾,积福免祸。更重要的是,像自己和夏侯端这样具有辉煌祖先的人,居然沦落到为了一头猪而争执,实在丢人啊。夏侯端赶走了自己的老母猪,曹萌最大的感触不是心疼,而是悲哀。

转眼到了中秋节,曹萌正在瓜棚下歇息,忽见夏侯端赶着老母猪迎面而来,不住口称惭愧。曹萌大惑不解。夏侯端也不答话,直把那猪赶进猪圈,方才向曹萌抱拳施礼。

“这怎么回事?”

“领教,领教,到底是曹丞相之后,大人大量。这猪真是您家的。”

曹萌大惑不解:“怎么前几天非说是你家的,今天又说是我家的了?”

“嗨。我家那头猪自己跑回来了。这也就是您啊,搁着别人,早就不干了。惭愧,惭愧。”

夏侯端满面赤红,口称惭愧,掉头要走。

曹萌淡然一笑,把夏侯端拉住:“你我素日各自忙活,少有功夫相聚,今日中秋之节,不妨对酌两杯。”

“岂敢讨扰。”

曹萌也不多言,吩咐娘子整治酒食。不多时,一桌热腾腾的酒菜菜摆上来。曹萌拿起酒壶,倒了两杯,端起来说:“端兄,粗茶淡饭,不要耻笑。”

“哪里哪里,萌兄真是客气。”

两人都是豪爽之人,酒杯一碰,一饮而尽。

三杯酒下肚,两人兴致起来,谈论起祖先的风光,越谈越兴奋,眉飞色舞。遥想当年,他们的先祖曹参、夏侯婴,随汉高祖刘邦,那真是金戈铁马,风光无限。谈论了半晌,话题转到当下。

“端兄,今年庄稼长势如何?”

“别提了,这土里刨食的,真是个不易的营生。夏天那场蝗灾,我家稻苗没剩下多少,今年收成,估计也就是常年的三成,刨去长短工的工钱,恐怕只剩下明年的种子了,唉,今年肯定是亏空了。曹兄你呢?”

“一样啊,我今年也是出多入少,亏定了。”

“好在我们两家祖上留下的田地不算很少,丰年也有些积蓄,否则这日子恐怕就难过了。”

“唉,承蒙祖上之荫啊。可到我们这一代,居然混到为了区区一头猪而争执,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说到这里,夏侯端面露惭色,曹萌忽觉失口,赶忙起身劝酒。

渐渐的,日头偏西,夏侯端起身告辞。望着夏侯端远去的背影,想着那一头猪的风波和祖辈的风光,曹萌越是寻思越不是滋味,瞧着家中的老婆和四个儿子,感叹不已。这一点点田产,在他曹萌手里都是勉强度日,倘若将来四个儿子都长大成人分家自立门户,这每人四分之一的土地,可不容易过活。不能这样走下去啊。

曹萌终于琢磨出一条办法:入宫当太监。只有这样,才能接近权力中枢,这年头,裤裆一脱,黄金万两,女人如此,男人恐怕也是这般。当然,必要的牺牲肯定是要做的。

就这样,曹萌年纪最小的儿子、后世大魏武帝曹操的祖父曹腾,因为一只私奔的猪,伴随着曾祖父曹萌的手起刀落,被净了身,扎起裤带,承载着光复门楣使命,被送入了皇宫。

即便如是,也都费尽了吃奶之力,启动了老曹家尚存和能动用的所有关系。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好坏的标准是以你自身所处的地位衡量的,太监这东西,为名门士族所不耻,但是对社会底层人来说,也是求之难得,那年头想入宫当太监的多如牛毛,也并不是你狠心净身就能当成的。

而这刘备,简直和自己曾祖父一样一样,所不同的只不过曾祖父是把重新崛起的希望寄托在了将儿子送入宫中当太监上,而刘备则选择了自我奋斗。

这个刘备,是汉景帝的玄孙,中山靖王刘胜之后,但也是因系旁支远脉,日久年深家道中落,遗落在幽州涿郡。汉朝自刘邦立国,至今已有数百年,皇亲国戚数不胜数,旁支远脉沦为平民百姓的早已不在少数。但是到刘备祖父刘雄和父亲刘弘的时候还算可以,都得举孝廉做了官,因此刘备幼时曾得以师从名士卢植,与公孙瓒等为同窗。刘备小时候是个公子哥,喜游侠豪杰,爱走犬斗马,常结交游手好闲少年,是远近闻名的顽童之首。其家之东南,有一大桑树,高五丈余,遥望之,童童如车盖,刘备与少年戏于树下,说:“我为天子,当乘此车盖。”乡邻皆奇其言,都说:“此儿非常人也!”无奈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在刘备尚未完成学业的时候,其父刘弘就死了,剩下刘备和母亲二人,孤儿寡母,坐吃山空,待到刘备成年之时,已沦落到贩屦织席为生的地步,而公孙瓒却已经成为骑都尉,率军对付边界的乌桓、鲜卑等,刘备内心深感不忿,胸中一股激情汹涌澎拜,却毫无办法。

刘备毕竟不是等闲之辈,纵然沦落到贩屦织席地步,却好打抱不平,在集市之上主持公道,出头露面评判解决纠纷,因此身边聚集了一群拥趸者,名望颇高。其实有此广泛人脉,只要经营得法,应该不难得小富小贵,但刘备天生不善经营,但有收入,除供老母饮食,都被他聚狐朋狗友们置酒买肉,胡吃海塞挥霍而去,众人皆赞刘备豪爽慷慨,刘备则以此在涿郡草根底层呼风唤雨,聊以**。但是这苦逼的日子,实在不舒服。

中平元年(公元184年),太平道张角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与其弟张宝、张梁聚信徒数十万,头缠黄巾举事。这太平道已流传十几年了,信徒众多。当时由于天下太平,朝廷没有多少军队,且主力一部分用在西凉征讨羌乱,另一部分用于监视汉武帝时被收降归附而迁居于云州、代州、并州一带的匈奴,还有一部分用于对付新崛起的乌桓、鲜卑,面对蜂拥而起的黄巾军,朝廷凑集了几乎所有剩余部队,在皇甫嵩、朱儁率领下,由洛阳出发,从河南方向进剿黄巾军。但太平道信徒太多,遍及青、幽、徐、冀、荆、扬、兖、豫八个州,共有三十六方,大方有数万之众,小方也有几千人,各方首领称作渠帅。迫不得已,朝廷只得命卢植统带护匈奴部队从山西并州开赴河北,去进攻张角的老巢。除了河南河北,其他各地朝廷就顾及不到了。为此,皇亲太常刘焉建议,授予地方自行招军权,并将黄巾军扰害的各州刺史升格为州牧,征召兵马以自卫。

汉代之制,县是最小行政单位,县以下的乡、里、邻,都由乡民推举父老自治,官府也有一种“亭”的设置,但只负责治安缉捕,有点像如今的公安派出所,故亭长称吏员而不算官员,汉高祖刘邦就出身亭长。县以上是郡或分封的王侯国,郡设太守,国设国相,行掌管行政、财政、税收、治安之权。郡国之上为州,但州是虚权单位,设刺史,但刺史仅行使对所属郡、国、县等地方政府官员监察权,对行政事务可以干涉,却不能直管,刺史的性质就是代替皇帝监视一州百官。这是一种权力制约机制,刺史并无实权,却监察郡、国、县,而郡、国、县手握实权,却受制于刺史。当时全国共有青、幽、徐、冀、荆、扬、兖、豫、云、代、并、凉、益十三个州,再加上独立管辖的洛阳京畿地区(设河南尹,地位相当于州),共十四个州部,此外还有一个特殊地区,就是老首都长安地区,大汉开国的时候,以长安为都城,在长安地区设置了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三位官员分片管辖,辖境大致为以长安为中心的陕西中部地区,后来这三位官员的辖地因官名演变为地名,后世直至唐代,都把这一地区称为“三辅”。汉朝承接于大秦帝国,其疆域为春秋战国时齐、楚、燕、韩、赵、魏、秦、吴、越等诸侯国区域。在东边,由北向南依次为青州、兖州、徐州、扬州,是原齐国和吴国、越国的属地;在中部,从北往南依次为幽州、冀州、豫州、荆州,包括洛阳京畿地区,是原燕国、魏国、韩国、楚国的属地;在西部,由北向南依次为云州、代州、并州、凉州、益州,是原赵国、秦国的属地。打开地图可以发现,河南河北、山东山西一带的州辖境较小设置密集,而扬州、荆州、益州辖境很大,往南都不知道精确边境在哪里,而幽、云以北则不属于汉朝,这是因为大秦帝国以及春秋战国承接的是夏、商、周,河南河北、山东、山西包括陕西是华夏汉族原始核心炎黄部落的活动区域,当时炎黄自视为“华夏中国”,而居于“华夏中国”东南西北四面的部落民族被称为东夷、南蛮、西戎、北狄。后来山东一带蚩尤部落之东夷被炎黄打败,率先纳入华夏中国,接着楚、吴、越等南蛮区域也逐步归化中原,在汉高祖刘邦被霸王项羽封为汉中王时,西南地区又开拓至蜀地,但是扬州、荆州、益州以南,仍被视为南蛮之地,荆州以南时不时归于中原,短暂设置过交州。西戎则在秦汉之交,纳入华夏版图,此后再以西则被称作西番或西域。北部的北狄,分为两部分,东部为东胡,后来演变为乌桓、鲜卑、契丹、蒙兀室韦(即后来的蒙古),中西部为匈奴,故而北方民族也被合称作胡狄。汉武帝时期,打垮了强大的匈奴,但并没有占据那块荒凉大漠草地,以后逐渐又被鲜卑、契丹、蒙古占据。所谓夷、蛮、戎、狄、胡、番,都是那个时候形成的名词。其实荆州、扬州以南还有个交州,是秦始皇派屠睢、赵佗等率50万秦军南征所建立的,但是东汉初年,当地人在征氏姐妹带领下起义,建立了三年分裂政权,后被马援平叛,到汉顺帝时期,又有占族人区连,杀死汉朝日南郡象林县令反叛,因此交州时有时无。

此时大汉朝廷主管国防军事的是曹操的老爹曹嵩,官居太尉,但因为主力部队分散于边廷,黄巾之乱事发突然,群起于八州,仅剩下洛阳京畿河南尹部和汉胡杂居的云、代、并、凉、益州未被波及,甫一乍起,措手不及,被攻陷了大批郡县,并直接威胁京都洛阳,汉灵帝大为震怒,曹嵩的政敌也趁机弹劾,说他是凭借曹腾这个大太监荫庇才高官得做,根本没什么才能,不配位列三公,而且他这个太尉是花钱买来的,汉灵帝因此将曹嵩撤职,贬为平民,由大将军何进兼任太尉,主持对黄巾军平叛。

太平道虽有信徒数十万,但张角只精通道法教化,却缺乏缺乏基本军事常识,面对如此浩大的教徒部众,连个集中统一指挥系统都没构建,各方教徒,都在渠帅聚拢下各自为战,而张角自己,只指挥总坛冀州一带的太平道。当时黄巾军最大的势力有三部分,分别为教首张角家乡巨鹿郡所在的河北以及紧邻河北的山东、河南,其他地区相对较弱。为对付太平道,皇甫嵩上谏要求汉灵帝解除党禁,对灵帝说:“党锢久积,若与黄巾合谋,悔之无救。”汉灵帝也怕遭党锢之禁的士人们与太平道势力合流,就接纳了皇甫嵩建议,大赦党人,还要求公卿捐马、弩,推举子弟及民间勇士到公车署面试,这样搜罗凑集了力量,发表皇甫嵩、朱儁为中郎将,统兵从洛阳出发,杀奔河南。鉴于历年来匈奴还算安分,又发表卢植为中郎将,统护匈部队从并州出发,直捣张角的老巢河北。

汉朝立国已久,内地承平稳定,故而军事单位都很小,带兵官最大的就是校尉,黄巾军起,这才集中部队任命了将军,皇甫嵩、朱儁、卢植是当时仅有的三位统兵中郎将,因为中郎将这个官职并不是野战将军,而是九卿之一光禄勋(也叫郎中令)的属下官员,光禄勋的职责是负责宫廷宿卫侍从,下属官职有:五官中郎将、左中郎将、右中郎将、虎贲中郎将、羽林中郎将、骑都尉、奉车都尉、光禄大夫、谒者仆射等等,但他们都不统兵,统领宫廷禁卫部队的是卫尉和执金吾,光禄勋和卫尉、执金吾的关系是光禄勋执掌宫廷宿卫事物,卫尉、执金吾执掌宫廷宿卫,因此光禄勋下属中郎将虽有军衔,却是机关干部。而地方上的州、国、郡、县是没有军事权力的,只有按朝廷统一标准配置治安城防武装,叫“民壮”。为对付黄巾军,各地急需扩充武装力量,纷纷要求募兵组军权,而且以郡县为单位人力物力显得有点小,因此各州有实权化的必要。为此汉灵帝采纳了刘焉建议,将黄巾军扰害的州刺史改为州牧,设置行政管理机构,统筹一州人财物。此时恰好主政幽州的刘虞被上调为管理皇室宗族事物的宗正,于是就将提出建议的刘焉率先发表为幽州牧。

这样一来,对付黄巾军大见成效,但是也由此埋下祸根,那就是赋予了地方建军组军权,其所组建的军队均由地方自我供应,不属于国家统一掌管,后来逐渐演化为一方长官的个人军队,由此形成军阀,给后来的军阀混战埋下了伏笔。

那时的国防系统,太尉为最高负责人,相当于如今的国防部长,但是由于当时的中央政府分为行政、监察、军事三大系统,太尉为三大系统之一的军事系统首脑,故而似乎又高于如今的国防部长。但太尉也并不是三军总司令,三军总司令是皇帝本人,下面统带部队的武官,依次为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四征将军(征东南西北)、四位将军(前后左右),以下是中郎将、校尉、都尉、司马,再以下为军侯、卒长、什长、伍长。

中国古代的军事体制,夏商周不详,春秋战国时期,各诸侯国一般都置三军,称上中下或左中右,大的诸侯国则置五军,为前后左中右,领军者皆称“将军”,“将”,就是拿着、提起、把持的意思,所谓“将军”,就是提带这一军,总司令为诸侯本人。但是作战时,除了“御驾亲征”,国君不可能亲临前线,于是设大将军之职,代国君统帅众将军,大将军就是元帅,也就是准总司令。那时有些诸侯国还另有单独成军的战车部队,统军者称为车骑将军,类似如今的装甲兵司令。秦始皇统一中国后,没了什么大的战事,于是裁剪部队,废各种将军,缩小军事单位,长官都称作尉,“尉”不可以理解为军衔,属于职位称呼,应该理解为一个军事单位的长官,而都尉或校尉才是军衔,这里面代表“衔”的是“都”或者“校”。而军队的驻防规划、后勤供应、人事安排都归太尉管,太尉就是所有“尉”的总管,所以称作“太尉”。所以太尉相当于*****兼国防部长。后来陈胜吴广举事,旧六国势力也纷纷图谋复国自立,为征讨这些叛乱,这才又授予统带军队平叛的章邯、王离等人“将军”衔,统带各个都尉或校尉出征,及至刘邦与项羽争霸时,项羽一方是他本人亲自为主帅,而刘邦则拜韩信为大将军,授权其代表自己统带部队与项羽作战。大汉建国后,又恢复到秦朝时期状态,军事单位皆恢复为尉,比如拱卫皇宫设南、北禁军,南军由卫尉统领,北军由中尉统领,中尉后又改称执金吾。东汉洛阳的皇宫分为南、北两宫,南北相距七里,两宫之间以有屋顶覆盖的复道连接,所谓复道,是并列的三条道,中间是皇帝专用的御道,两侧是臣僚、侍者的走道,每隔十步设卫士侧立两厢。南宫的北门与北宫的南门两阙相对,“两宫遥相望,双阙百余尺”,整个宫城平面呈“吕”字形。而洛阳城的防卫则由城门校尉负责,城郊驻军则由各驻屯军校尉掌管,比如中垒校尉,驻屯中垒门,外掌西域;屯骑校尉,人穿重甲,马穿马铠,手使长枪马刀,用于冲锋,也称为突骑;步兵校尉:掌上林苑屯兵;越骑校尉,人穿薄甲,马不穿甲,用弓矢,多用于搜索、警戒或追击;长水校尉,驻扎在长水宣曲,是由匈奴等胡人组成的骑兵;胡骑校尉,驻扎在池阳,也是由匈奴(但人员的来源部族与长水校尉所辖不同)等胡人组成的骑兵;射声校尉,掌禁弓箭部队;虎贲校尉,掌战车部队。以上八校尉部队,名称是汉武帝时期命名的,那时的都城是长安,光武帝刘秀中兴东汉建都洛阳后,部队驻扎地变了,但名称仍沿袭,只是将中垒校尉省去,又将胡骑并入长水,虎贲并入射声,只剩下五校尉。此外还在西园特设了一个虎贲御林军,由西园校尉掌管。全国其他各地驻军长官也称校尉或都尉,如驻西域的戊己校尉、驻陕甘的护羌校尉、驻云、代、并州的护匈校尉、驻幽州的护乌丸(即乌桓)校尉等等,而此时公孙瓒就是骑都尉。都尉比校尉低一级,都尉下面是司马,司马大概相当于现在的营级,独立为单位的司马称“别部司马”,也就是独立营营长。汉文帝时期,为了统一掌控南、北两尉所属禁军,这才设置了卫将军,这个卫将军和光禄勋(郎中令)有区别,光禄勋统管宫廷侍卫各项事务,卫将军则只管专职统带禁军部队。汉武帝与匈奴开战时,才又命名各种将军,比如李广、程不识均以卫尉统兵,出征时被授予中郎将衔。为了集中统一指挥,又复置大将军,授予了小舅子卫青,后又授卫青的外甥霍去病为骠骑将军,地位仅次于卫青的大将军,此外还恢复了车骑将军称号,但此时作战基本是骑兵、步兵了,因此这个车骑将军没了特种部队的意思,纯粹是一种职衔,位列骠骑将军之后。上述三将军之下,参加对匈作战统帅各部队的将军分别按前后左右冠以名号,称“位将军”,以前将军最高,“位将军”就是上将了。而主持一个方向作战时,又按征讨方向(东南西北)冠以名号,称“征将军”,地位高于“位将军”,有点元帅的意思,就好比彭德怀为抗美援朝志愿军总司令。中郎将下面直接指挥部队的,是校尉、都尉、尉。可以这么理解,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相当于大元帅;位将军相当于上将;而四征将军则因事而定,也可能是元帅,也可能是上将;中郎将则相当于中将,但校尉不可以简单理解为现在的校、尉级军官,也有少将级别的,比如李广以卫尉出征,马上就直接晋升中郎将,他这个“中尉”本身就相当于少将。而最小县尉,则大致相当于现在的营级,类似如今连级以下的都不算官员。而那个专职统帅南北禁军管卫尉和中尉的卫将军,则有时设有时不设,由于负责统带皇宫禁卫的特殊性,故而地位往往高于其他将军,仅在三大将军之下。太尉与大将军的关系,和光禄勋与卫尉、执金吾的关系一样。

当时各州郡地方武装,统领者也均称校尉或都尉,县则为县尉,再以下是亭,但县尉及其下属的亭,不算军事单位,属公安巡捕系统,县尉相当于县公安局长,亭相当于公安派出所。

幽州因处于北地边庭,太平道信徒并不太多,刘焉到任之前,已被各郡征剿得所剩无几,刘焉到任后,颇感欣慰,正在高兴之间,忽闻张角忿于幽州官兵对境内道徒的征剿,准备从冀州发兵来犯,刘焉忙将各郡兵马汇集一起,但仍感单薄,就想把公孙瓒的部队从边庭调来,但事有凑巧,当时渔阳(今北京密云)乌桓首领丘力居,攻占了右北平郡和辽西郡,公孙瓒不但不能回返,反而还请求增援。刘焉无奈,只得作罢。又探得张角正在做兵犯幽州的准备工作,出动尚需时日,于是发布文告,广招兵丁,大举扩充队伍,准备应敌。

文告发至涿郡,刘备在城门看到榜文,隐隐感到似乎有什么机会来临。想想自己身为皇室宗亲,虽说是旁支远脉,但毕竟总是皇亲,却沦落到贩屦织席的地步,今年已23岁了,难道就这么窝窝囊囊卖一辈子草鞋?俗话说乱世出英雄,黄巾作乱这可是难得的建功立业的机会,但应招去当个小兵,怎么可能出人头地呢?虽说感觉到了机会,可又想不出什么办法,不由在榜前嘘声感叹起来。正感叹时,一身形粗黑壮硕的大汉哈哈大笑,刘备正烦恼,见有人洒笑,不由心中气恼,但面对陌生人,不好发作,只对他直翻白眼。不料这大汉却对刘备说:“大丈夫生当乱世,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岂可如妇孺一般长吁短叹。”刘备见壮汉出言不俗,大感惊奇,遂与之攀谈。原来这壮汉姓张名飞字翼德,乃涿郡一屠宰大户,因常年屠狗宰猪,浑身都是力气。其人颇有身家,那年头没有一定家财,哪供得起流水般收猪收狗的资金周转而为屠宰大户。张飞虽也算富甲一方,却不满屠户低俗身份,总想找机会改换门楣。然而在察举制下,刘备这样的皇族远亲因家道中落想得举孝廉都势比登天,更不要说张飞这样的屠狗宰猪身份了。今日看到榜文,张飞与刘备一样,感觉机会来了,但刘备没想出什么办法,张飞却有了一个主意,榜文写得明白,除了征召军士,还号召民间自组武装自保。张飞想,放着这么大的家业,与其应征当去兵,不如以资财自组民团,或许可成大事,说不定能立功得一官半职。但张飞自感身份卑微,不具号召力,光凭有俩钱不行,恰看到刘备在榜前叹息,刘备不认得张飞,张飞却认得刘备,因为刘备虽然人穷,却在涿郡鼎鼎大名,张飞心想,这个刘备要是挑头,追随的人一定不会少。于是张飞向刘备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并提出尊刘备为头。刘备听张飞说愿意用家财干事,还尊自己为头,不禁大喜过望,遂约张飞前往集市酒肆喝酒。

两人酒肆落座,要了酒菜,菜还没上来,忽听门前一阵喧哗,众人齐声喝彩:“好神力。”张飞好奇,拉起刘备就去观看。只见集市上,一个高人一头的大汉,身穿常人很少穿的一身绿巾绿衫,正高举着一扇磨盘,身旁停着一辆装满枣子的小车,前排围观数人,正是刘备手下的一帮泼皮。那磨盘重有两百多斤,大汉举起来却如同耍弄玩具一般。刘备仔细端详,见那大汉面色紫红,和车里的枣儿颜色差不多。刘备最喜神勇的好汉,遂上前搭话,邀请大汉到酒肆叙话。大汉豪爽应允,放下磨盘,将枣车推到酒肆前,与刘备、张飞共入酒肆。

三杯酒落肚,刘备问大汉家在哪里,大汉答道:“我姓关名羽字云长,乃河东解良(今山西运城)人,自幼膂力过人,喜打抱不平,因下手过重,伤了人命,被官府缉拿,逃亡流落到此。”

张飞接言:“河东解良,离此处可不近,那你这枣子从何何而来?莫非是从河东一路推来的?”

关羽见问,不由有些羞臊,若不是天生面色如枣,恐怕早已面红耳赤。关羽压低声音说:“不瞒二位,这枣子是拿来的。西面不远山谷之间,有好大一片枣林,漫山遍野,主人看管不过来,我就去那里打枣,运到涿城倒卖。”

张飞听罢,不由偷笑出声:“明明就是偷嘛,却说拿。”

关羽不好意思地说:“我这逃亡之人,身无分文,怎么活命?没法子,那户人家偌大枣林,汪洋如海,反正他家也用不了,与其烂在林中,不如拿来一用。”

张飞说:“你这是强词夺理,就是烂了,也该烂在人家地里。你这上下一身绿,是不是为了便于混入枣林不易被人发觉?”

关羽并不答话,张飞哈哈大笑:“我一猜就着,好比我这屠宰之人,喜好穿一身皂,溅上猪血狗血轻易也看不出来。你流落在此地多少年了?偷了人家多少枣子?”

刘备示意张飞,不要揭人短,遂岔开话题问关羽:“那因何不好生卖枣,却在此处炫耀力气。”

关羽说:“二位不知,我在城门看到招兵榜文,打算把这车枣子卖个好价钱,再加上身上的历年积攒,买上一匹好马前去投军。我这逃亡之人,也就这么个出路了。不料有几个泼皮,舍不得出钱,要半价拿走,言语不合,就要硬抢。我怕手太重失手再伤人,故而举几下磨盘,好叫他们晓得厉害,知难而退。”

原来如此。刘备和张飞都十分爱惜关羽的神力,于是邀请关羽共同参与他们谋划的事情,关羽听罢大喜过望,满口答应,正所谓求之不得。

张飞遂邀二人,来到自家庄园,在后庭桃园,重摆一桌丰盛的宴席,三人结拜为异姓兄弟,发誓同心戮力,共成大业。刘备年长为兄,关羽其次为二弟,张飞为老三。

次日,张飞尽倾家财,开始招兵买马。这张飞真舍得,为了改换门庭豁出去了。刘备的名声果然不同凡响,再加上张飞出手大方,允诺的待遇丰厚,不出半月,就聚拢了五百余人。张飞招来涿郡所有铁匠,在桃园设场子打造盔甲兵器。刘备为帅,打造了两把双股剑;关羽因惯常打枣,熟于抡打,又天生神力,于是打造了一把重达八十二斤的大刀,名曰青龙偃月刀;张飞因屠狗宰猪,惯于捅刺,遂打造了一条丈八镔铁蛇矛。人有了,武器有了,但是却出现了一个难题,那就是人要吃饭,五百多人,一天就是好几百斤粮食,张飞纵然家资不菲,也供不起这么多人长期吃饭,况且招募兵勇和打造盔甲武器已经把大部分钱都快花完了。这可怎么办?还得说刘备,不愧是个帅才,他请来各乡父老,言称冀州黄巾要大举犯境,倘若贼兵一到,玉石俱焚,为了保城保家,希望大家不吝家财,贡献军粮。他把黄巾贼寇说得凶悍异常,奸淫抢夺无所不为,父老乡绅们听了十分恐惧,听说他们要出头为大家去拼杀抵挡黄巾,于是纷纷贡献粮食。粮食问题也解决了,三人遂带了众人,日夜操练,演习刀矛枪棒、队列战阵。此时的关羽、张飞,并不懂什么战法战阵,他们只不过都是天生神力,挥起青龙大刀和丈八长矛,人所难敌,于是由他们二人负责教习兵士刀矛枪棒,而队列战阵,都得靠师从过名师的刘备。刘备按照正规部队编制,每五人为一伍,设伍长;两伍为什,设什长;五什为卒,设卒长;两卒为两,设两司马;两两为曲,设军侯;两曲为部,设司马,所谓“部曲”,就是指这样一个规模的单位。刘备只有五百多人,故只能编成一部,自任司马,关羽、张飞均任军侯,各率一曲两百人,剩下的百多人组成刘备亲兵卫队。通常五百多人的部,已经可以算一个独立作战单位了,一般出征打仗,都是将几个部组成营,最小的营是两个部大约千人,大的营就没有定数了,可以数千乃至数万,统军官视所统带的部曲多寡而为都尉、校尉、将军。不出两月,刘、关、张就把五百义兵训练得整整齐齐,队列战阵、刀矛枪棒均操练纯熟。

此时,有博陵(今河北定州)人张牛角,响应黄巾起事,号称将兵从事,攻占了瘿陶(今河北宁晋);又有常山真定(今石家庄正定)人张燕,勾结张牛角攻占了真定;在太行山的西侧山西,有襄汾人郭太起事于白波谷。这三人彼此联络,呼应太平道。

刘备风闻张角已委派渠帅程远志整顿兵马,置备粮草,并联络了张牛角、张燕、郭太等,不日就要来犯。刘、关、张跃跃欲试,准备在官军迎敌黄巾的时候,前往助阵立功。但唯一缺憾的是,没有马匹。行军打仗,光靠两条腿是不行的。但这涿郡本地,马匹不多,而且大多是驮载拉车的土马,不堪军用。

事有凑巧,恰逢中山富贾张世平、苏双带了伙计从北地贩马而来,有数百匹之多,路经涿州,为刘备放出的探子得知。刘备派张飞领一队人马,将其拦住,拘到涿郡。张世平和苏双以为遇到了强盗,吓得浑身哆嗦,以为性命难保,不想却被刘备尊为上宾,置酒款待。两人最初以为是绝命饭,浑身颤抖来到酒席宴前,却见刘玄德又抱拳又施礼,还发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说。张世平和苏双早已吓得神魂颠倒,好半天才听清楚刘备的意思,说他们不是强盗,乃是应朝廷号召而起的义兵,将要前去征讨黄巾保家卫国,需要马匹,此去前方之路,已被中山贼张牛角、张燕占去,二人前行,马匹只会落到张牛角、张燕手里,那张牛角、张燕可是雁过拔毛,没有他们不要的东西,与其被他们抢去,不如为国为民,赠予他刘备,将来得立大功,定不忘大恩,加倍报答。张世平和苏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知道性命得保,真是感天谢地。既然活命了,人家需要马匹,那就破财消灾吧,更何况人家还应允以后加倍报答,否则到不了中山也要被张牛角、张燕抢去。二人遂将全部马匹,献与了刘备。刘备凭借一张利口灵牙,竟然不花分文弄到如此之多的骏马,再加上刘备的战法战阵军事知识不俗,因此关、张二人对刘备佩服得五体投地,深感刘玄德不是等闲之人,这个大哥没选错。

《三国演义》里描述的叱咤风云的刘关张,其实就是这样的不屈命运想要出人头地的三个年轻人,起家的资本,除了张飞的家财,都是从父老乡绅那里忽悠来的,还有从张世平和苏双那里半抢劫式拉的赞助。

就在此时,程远志统兵来了。刘备等三人带领五百义兵,来见州牧刘焉。刘焉闻报有人自组团队、自备衣甲器械、自带干粮、不要军饷报效朝廷,深感诧异,又惊喜万分,遂问起刘备身世,得知刘备也属皇亲远脉,当即认刘备为侄。

刘焉令幽州校尉邹靖统帅大军,以刘备为先锋,前往迎敌。这正合刘备建功业之心,遂欣然前往。军至大兴山下,与黄巾军相遇。两军列阵,互相怒目而视。打仗这玩意儿,旁人说起来或者听起来豪气冲天,但只有亲临战阵才知道,都是一样的人,都拿着武器,谁能杀死谁真是难以预料。因此初临战阵,刘备不免紧张,但仔细一看,这黄巾军哪是军队,显然是一帮聚在一起的老百姓,队形不整,手中武器长短不齐,甚至还有锄头、草叉、镐把之类的农具。他们皆披头散发,以黄巾抹额。刘玄德所带五百人马,训练多时,又俱是骑兵,器械精良,人强马壮,刘备顿时来了底气,当下发起冲锋,关云长手持大刀,张翼德挺丈八蛇矛,带头杀入敌阵。关羽本来力气就大,像打枣子一样抡起大刀,如同车轮一般,无人可挡;张飞也是神力,捅惯了猪狗的双手长矛一挺,所向披靡。刘备的队伍一下子就冲乱了黄巾军的阵脚,邹靖见状,令旗一挥,催动从各郡调来以及新征召的各个队伍方阵,排山倒海压向黄巾军,一战便打垮了黄巾军,关云长更是神勇地阵斩了黄巾渠帅程远志。

刘备心中暗喜,心想:“行啊,看来黄巾军不难对付,我这五百义兵,虽说少了点,但个个勇悍。照这样下去,立功受赏应该不成问题,凭借军功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光耀门楣大有希望。”

邹靖高奏凯歌,大胜而回,尤表刘备的功劳。刘焉见刘备所部斩杀了黄巾渠帅,亲自出城迎接,厚加赏劳,在功劳簿上为刘备记下了首功一笔。

次日,刘焉接到北海太守孔融求救,言黄巾贼围城将陷,乞赐救援。北海郡本属青州地界,应该求援青州才是,但这孔融曾与刘焉在朝中共事,最为交好,于是不求救本州,却求救于刘焉。孔融乃孔夫子之后,为当代大儒,四岁时与哥哥们一起吃梨,拿最小的梨吃,其父觉得奇怪,问他怎么回事,他回答说:“我年龄小,就该拿小的。”一时间,“孔融让梨”传为佳话。但孔融却不善战阵,不但难以弹压境内黄巾,反被黄巾所围攻。刘焉遂令邹靖统带五千兵马,带领刘玄德等共赴北海。孔融、邹靖、刘备三路夹攻,大败北海黄巾军,刘玄德又建一功。孔融大排筵宴,犒赏客军,对援军中身为皇亲的刘玄德大为赏识,当下提议与刘玄德结为兄弟。刘玄德心中高兴,感觉他这步路算是走对了,像孔融这样的鸿胪大儒,都结交自己,光耀门楣一步步成为现实。

犒军毕,邹靖、刘备引军回返,于途中闻得自己老师中郎将卢植正带领护匈部队与贼首张角大战于广宗一带。刘备心想,老师手握数万雄兵,且主攻太平道教主张角老巢,如果到他那里,出人头地的机会要比在刘焉这里更大。刘备建功心切,遂请邹靖一同前往助战,邹靖无刘焉军令,不能也不敢前往,刘备不在体制内,可自由行动,遂告别邹靖,引军直奔广宗。

刘备来到卢植军中,道明原由来意,卢植大喜,心想,自己培养的学生,就是与众不同,纵然是一介平民,也有这般志气和能力,居然自组了这么一个兵团。遂留刘备在中军听调,打算日后向朝廷推荐重用。刘备一下子看到了更大的希望。

张角虽战法不济,但人多势众,有十几万,卢植兵马虽精锐,又在边关久经战阵,但只有两万多人,要速胜也不容易,一时间战成胶着状态。此时,地处中原的河南,汇聚了各地被官府围剿而逃来的黄巾军,规模竟达到数十万,比张角的老巢河北势力都大,而且靠近洛阳,威胁京城,皇甫嵩、朱儁两路大军会攻仍不奏效,朝廷不得已又调在西羌平叛的董卓前来助剿,并发表董卓亦为中郎将,这样就有了四个在外领兵的野战中郎将。

三路大军齐集河南后,皇甫嵩又给卢植写信,说已奏报朝廷请卢植暂停对张角攻击,先从北面夹击河南黄巾军,解除对京城的威胁。卢植哪里腾得出手,遂派刘玄德带本部人马,又给他加派了两千官军,前往河南通报情况、打探消息,并以示参与助剿河南。

此时曹操也奉了大将军何进之令,率京师御林军一部,前来增援。曹操是带着愤恨之情而来的,因为黄巾的起事,使他老爹丢掉了官职。曹操埋怨不得官员门弹劾,更不敢怪汉灵帝,只能把一腔怒火发泄到黄巾军身上。这一年曹操29岁,正是英姿勃发的年纪。曹操到达战场时,皇甫嵩、朱儁、董卓等正在与河南黄巾军主渠帅波才相持,官军虽阵容整齐,器械精良,无奈黄巾军人数众多,其中不乏民间武林高手和勇悍之徒,前仆后继,官军队列方阵被蜂拥而来的黄巾军压迫得如海水波浪般此起彼伏。曹操手持一把大刀,统带京师精锐虎贲部队,风驰电掣从黄巾军背后骤然杀出,一下子冲开一道缺口。人就怕这样,特别是人多的集体行动,在不相上下的胶着之中,信心很重要。黄巾军正全力以赴全神贯注与官军大队交锋,曹操斜刺里杀出,黄巾军阵脚大乱,一下子慌起来,官军则来了精神,皇甫嵩、朱儁、董卓三路大军齐动,黄巾军顿时全线崩溃,官军四处兜杀,黄巾军丢盔弃甲,乱抛旗帜,四处逃窜,尸横遍野。军队一旦失去组织秩序,便毫无战斗力可言,即便有多少武林高手也没用。曹操首立战功,战罢巡视战场,发现倒在地上的黄巾军,一个个衣衫不整,全是平日里老百姓的杂色衣服,手里的武器也长短不齐,甚至还有锄头、草叉等农具,唯一统一的标志就是以黄巾抹额。曹操忽然感到一阵悲哀,杀了半天,这哪里是军队,不都是普通农民老百姓吗?他们为什么这样抛家舍业、舍生忘死参加黄巾军?由此,对黄巾军的愤恨一下子就泄去了。

也就是在这时,曹操与刘备相识。此外,他还结识了状况与刘备大致相同的孙坚。

孙坚是吴郡富春人,孙武子之后,十七岁时,曾与父至钱塘,遇见海贼十余人,正劫人财物,孙坚当即提刀而上,东指西唤,假装召唤同伴,贼人以为官兵至,吓得掉头就,被孙坚追赶而上,手刃一贼,由是孙坚名声大噪,被举荐为吏员。今见黄巾寇起,孙坚聚集了乡中少年一千余人,像刘备一样,自组军团,参与征剿扬州境内黄巾,后闻河南境内黄巾声势浩大,遂不畏路途遥远引军而来,欲立大功。刘、孙二人所带义兵,与官军大不相同,吃粮当兵的官军是迫于军令不得不战,因而上阵并不殊死玩命,只打得顺风仗,一旦受挫,则畏缩不前,而刘备率领关羽、张飞,孙坚率领程普、黄盖、韩当、祖茂等,俱抱定立功之心,作战勇猛,肯于用命。曹操自幼崇侠尚武,因此对刘备、孙坚等十分欣赏,刮目相看。

皇甫嵩、朱儁、董卓一战得胜,便乘胜前进,又对逃至颍川的波才黄巾军发起攻击。波才催动颍川数万道徒,依草结营,皇甫嵩观察到黄巾营垒的状况,提议夜间纵火偷袭。曹操、刘备、孙坚三人受命各带精锐,分三路纵火,皇甫嵩、朱儁、董卓各带大军随后跟进。是夜,西风凛冽,火势一起,波才的大营一派火海,黄巾军大乱,皇甫嵩、朱儁、董卓三路大军杀来,黄巾军也不知道来了多少官军,人心惊慌。此一仗,数万黄巾军被杀,大部投降。

此后官军再接再厉,又进攻陈国、汝南和东郡的黄巾军,相继得手,最后进攻南阳。双方争夺宛城,战斗十分激烈,三次失而复得。孙坚身先士卒,率先飞身登城,连斩黄巾十余人,夺槊十几条。宛城黄巾渠帅张曼成战死,继任渠帅赵弘、韩忠信心动摇,率众向精山突围,曹操一马当先,率先追击,董卓也立功心切,竟抛开将军营帐,只率亲兵卫队也来追击。俗话说穷寇莫追,赵弘、韩忠被逼急了,见曹操、董卓追来的兵马并不太多,遂率众反击,将曹操、董卓包围,官军队伍大乱,堪堪崩溃,董卓心内后悔,挥舞大刀连续斩杀了几个溃兵,仍然阻止不住。正在这时,刘备赶到,其所率领的五百义兵再加上卢植添派的两千兵丁,均为骑兵,一个个高头骏马,关羽、张飞更是骁勇,一个冲锋,救出了曹操和董卓。黄巾军本来就是败军,见官军来援,也分辨不出来了多少人马,而且来军又那么勇悍,遂一哄而逃,赵弘、韩忠见大势已去,遁往山中,南阳太平道从此溃散。

董卓问起刘备官居何职,刘备答尚无官职,所带兵马,涿郡所聚义民以及卢植借给的部队。董卓听了,撇了撇嘴,并无感谢之类的言语。但这一切,曹操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上。

势力最大的河南黄巾军基本被剿灭,皇甫嵩、朱儁、董卓一齐杀向太平道大本营河北。此时,卢植也连战连胜,张角率军退缩到广宗一隅,依坚城死守。由于城池坚固,黄巾军又人马众多,攻城很是吃力,卢植遂挖掘壕沟,采取围困战略。这时,汉灵帝刘宏派中常侍左丰到卢植军中督察,有人劝卢植向左丰行贿,给他些好处,被为人正直的卢植拒绝。左丰到了卢植大营,没讨到半点好处,大为不满,怀恨在心,返回洛阳后,向汉灵帝刘宏进谗言说:“臣看广宗县城很容易攻破,卢植却按兵不动,难道他就这样空耗国家钱粮,是想等老天来诛杀张角吗?“刘宏也不调查,偏听偏信,当即大怒,下诏免除了卢植的职务,押送洛阳收监问罪,令董卓兼了卢植的北中郎将职务。

此事令前线将士大为愤怒,皇甫嵩手下多位将领,纷纷要求到洛阳去向朝廷讨个公道。皇甫嵩觉得不妥,国家的事情,自有国家的法度,这样去讨公道,其实就是发动兵谏。经过苦苦劝说,方才平息了军内躁动。

恰在此时,太平道首领张角病死了,在太平道上下举哀之际,皇甫嵩建议趁机于夜晚偷袭广宗城。黄巾军措手不及,张角之弟张梁阵亡,两万多黄巾军战死,三万多黄巾军投河自尽,余部在张角另一个弟弟张宝统帅下突围,奔往曲阳,董卓立功心切,放弃清剿广宗,率本部追踪张宝至曲阳,不料太平军于绝望之际,困兽犹斗,在张宝率领下拼死反击,董卓围攻两月余不克。一个小小曲阳,竟然两个多月拿不下来,这不是和卢植一样空耗国家钱粮吗?八月三日,朝廷令左中郎将皇甫嵩和右中郎将朱儁北上曲阳,将西中郎将兼北中郎将董卓如卢植一样罢免,拘至廷尉处受审,判“死罪减一等”,相当于现在的死缓吧,这个处置够严厉的。后来在大赦天下时,卢植、董卓等才被赦免,董卓重新领军,再到西凉讨伐羌人以及边章、韩遂、马腾叛乱,卢植则一直赋闲。

皇甫嵩、朱儁合围曲阳,力战得胜,张宝阵亡。至此,太平道大本营河北的黄巾军被基本剿除,只剩下张牛角、张燕还有山西的郭太之类零散残余,不成气候。

山东境内的黄巾军,原本在与各郡地方官军对垒颇占上风,见河南以及总教大本营河北先后被攻破,遂一哄而散。其余各地黄巾军也相继偃旗息鼓。至此,太平道黄巾军基本被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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