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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不夜城上

三人众星捧月地簇拥着阿柴回到城堡中央的别院里,比起那个家喻户晓的风公主花园,此处更为幽静精致,也几乎谢绝一切来客,是南沐风十五岁那年的生日礼物,而浩大的主院其实还住着族里其他人,比如两个伯伯一家,名义上归南沐风所有但是她无法完全掌控,毕竟她父母也在那个院子里住着呢。

南紫蔏是第一次来这里,紫藤挂云木,春晚藤萝开,几个造型奇特的棚架上,分别挂着绿叶茂盛的藤蔓,渐次开着艳紫、淡紫的花簇,条理分明,花架旁种着几株兰草,已经凋谢了,又有几只蓝紫色的蝴蝶在草木深处随风飘摇。

它们与村花家几年前枯死的数株花、藤是近亲,有着相同的起源地,花生际遇却是大不相同。

南紫蔏并不懂花(当然作者也不懂…),她只是觉得这样一个春天的院子,草长莺飞,微风禾木,极为动人,如世外桃源一般,十分孤寂。白蒿是夏末开花的二年生草本灌木,在西北的荒凉地里算是田野间极为常见的一种植物,而在实际上花草并不繁盛的这里,能达到常见程度的,无不是生命力极其顽强的益草。

灿黄、大红、紫黑色的花朵在晚春的小院里悄然盛开,绕着一个莹白的身影不断旋转,从天上俯瞰便如一个彩色花环,她们时而欢笑,时而安静,仿佛此前千年时光的寂寞在此刻也默默消亡了,而跪坐在三人中间的男子,亦是跟着轻轻旋转,风舞流年,雪落人间。

那个白衣的男子,身形渐渐虚幻,终于在夜幕降临时,消失不见了…

不见了…不见了???

院子里的三位六阶权能者,目瞪狗呆,只是天地突然暗了一瞬,院子里的风还沿着混沌的轨迹轻轻流动,人他*玛*德怎么就不见了!!!

……

某座城的清晨,朝霞灿烂,红云泛金,一切都沉浸在夏日的温暖之中。

安详的气氛忽然为之一震,坐在城头上打瞌睡的几人微眯着眼睛,只见模糊的白光里,一身黑色紧身衣青年凭空出现,本来这没什么可注意的,但是他竟咚的一声撞在了一侧城墙上,这让明明在瞌睡却还要装作认真站岗的几人有些一动,某种名为好奇的东西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

看起来气势最平常的灰褐色衣衫壮汉首先发言,当然是极细微的声音,只在他们五人之间响起:“啧啧啧,又一个被许默然引诱得失了智的兄弟?”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是大家都理所当然地当做了肯定的结论。

“老大这是今天第几个了?”旁边一位纤瘦的长发青年好奇问道,凌乱的脸庞下一双眼睛闪闪发光,人多了什么城都有。

“今天第一个,本月第十二个,”一旁有人接话,是一个脸色极白、身材袖珍可惜却是个男性的俊秀少年,他略有遗憾的说道,“可惜了,这小子早来一天说不定都能排进前十,昨晚那两个傻*球打着打着就从城上掉下去了,根据落地的先后计出了第十和第十一人。”

“那可不,哪怕早来三个时辰,也不至于进不了前十啊。”这次是另一个白脸紫衣的高傲青年,柔顺的长发垂下,遮住一半脸颊,颜如桃花,眼魅红霞。

紫衣青年并未刻意压低声音,亦是丝毫不掩饰一股不屑、嘲讽、甚至有些嫉妒的语气:“做傻事也要抢个先后啊,这都三四天了才来殉情,哼,男人!”

“是挺晚的有,”旁边一直缩在角落的黑衣人,面容完全被阴影遮住,淡淡地表示赞同,“要不是我还得回去继承祖宗香火,当天我就下去了。”

“噗,”几人纷纷练岔了气,平时一言不发高冷到几乎成为不夜城西北招牌的某人,忽然就暴露了闷骚接地气的一面,不得不令人感叹,太阳从东边出来了,猪也会上树啊~。

朝阳光辉下,闲散聊天的几人,大部分都在心里暗叹一声,那个人的离去给老四带来的影响有那么大吗,你要说换了个人我都信,因为平时老四即使在那个人面前,亦是不假辞色,甚至连一个字都不会比在他们这帮兄弟面前说得多。嗯,因为他即使在他们私下里,也是几乎一个字都不说的,平时给人感觉就是,你们看我眼色行事,可是他眼神被埋在黑色兜帽的阴影里,谁都看不见,只好凭着感觉去猜,这也是为什么最高冷的老四会愿意与他们四个,或者说曾经的六人,一起待着一起行动的原因,因为他们猜得最准啊…。

但是此后情形或许会大变样,即使老四没有改变性情,这个小组合也会分崩离析,没办法留住这尊大神了,毕竟最清楚他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六人中排名第二的也殒身于一场恶战,他们之所以还活着,只是因为某人想让他们活着,活到月底离开不夜城的那一天。

四人皆身受重伤,在这城头之上躺了三天才堪堪恢复到能交流的水平,事实上当时他们几个已经大半折在了战场之上,连同此刻城中走了的、还没撤走的一大部分人,先前几乎已经是尸体了,却是被一股无法想象的伟力给扔回了城池之上,侥幸得了命。

而之所以现在还有机会晒太阳,谈笑风生,并且能等着两天后的回家的机会,并不是他们真的打赢了之前的战斗,实际上他们还败得很惨,惨到再无颜面留在这里,惨到所有人都跌境到无法做到在这座城继续苟活下去。

这并不是这座城池第一次大规模的撤退,甚至不是第一次即将陷入到黑暗之中,只是若还有一息之力,若不是走了的几人的意志,若不是他们还有事还没完成,与其平白死在这里连带着逝去的人也难以瞑目…。

阿柴:……

你们走就走,想这么多干啥。

好不容易从晕眩中摆脱的青年,抚着额头上淤青的一块,疼得直吸冷气,但这好像还只是一个开始,尽管他早就料到了这一结果,还是不免有些后背发凉,毕竟至少还有一个三人欢乐摇一摇在前面向他招手呢,哪怕身体素质逐渐恢复到比肩寻常六阶权能者的水平,也还是吃不消这份令人折寿的“艳福”。呜呜呜~,我就不该手贱的,见到漂亮姑娘就想去撩拨一下的恶习真该下决心改正了,不然将来不是死在村花的手里,也得栽在柴治治那小丫头的刀上……

城墙边晒太阳的五人,沉默了有小半天,仿佛微风中几具晃动的雕塑,木有灵魂,木有心。阿柴想起一件事,转头望向几具雕塑中,卖相最好的一个,他招招手,小半天那紫衣青年才蹦出来一句,别闹,正酝酿感情呢。长发遮住的半张脸神秘而高贵,另外半张却是妖冶勾魂,只比那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差一点,宁落凡间化浮灰,不愿登临广寒阙,朱色眼影最动人,一颦一簇隳千城。这也是阿柴觉得跟他(她?)天然亲近的原因,因为那边那个小孩子明显就不待见他,另一个有些邋遢的姑娘更是爱答不理的,而那壮汉,…算了吧我取向很正常。

角落里人设早已崩塌的黑衣青年抬起头,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一眼就辨认出两个半异性,在眨眼间锁定最不可能的那个,并厚颜无耻的上前搭讪的青年,当然了,主要是他觉得同样穿着黑色衣服,这小子比自己胆肥的多。五人间的老大,某无人问津的壮汉,其实在当初的六人中实力排行倒数,在整个小团队里面排第七。。。而看上去就妖冶尊贵的,某只非人,其实力在团队中排第三,无限接近于殒落的老二。现存的五人,严格意义上是四人和一只非人生灵,分别是当初的老三,老四,老五,老刘(六),老末,除了老末是最小所以排行最低外,其他的都是按照实力进行排列的,也就是自称老刘的老六,西北壮汉,凭借着年龄的微弱优势辈分没有垫底,还在劫难之后成了新的老大。毕竟其他位置可以空着,团队却不能没有领头人,年近三十的老刘虽然自知比不上那个永远的老大,却依旧被兄弟们认可,当然,老三也曾调侃说反正现在我们都废了,就让他这个老年人捡个大便宜,以后大家还能见面的话,所有的招待安顿就都留给他去操心好了。也是非人的老三第一个就喊他老大,打消几人心中的最后一点不豫,总不能让前任老大走了以后还不得安心吧,习惯之后一切也会回归平常,所有的星辰回到自己的轨迹上,山河依旧,明天依然,这才是他们必须要做到的,最重要的承诺。

所以紫衣青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身上的一丝气息,在众人权能都残废的情况下,凭借着种族的天赋直觉,发现了某些藕断丝连的牵扯,而这背后,或许亦有一个对他们来说极其极其极其重要的消息,他挥手将两人身边的空气封锁,声,光,一切都被禁锢在一个小圆圈的范围内,别说已经废了的同伴们,就算是老四全盛之时,也没办法突破阻隔。

他想遮掩一些什么,哪怕反而暴露了一些蛛丝马迹,(围观四人:。。这还蛛丝马迹,你丫就差没当面说出来了!)也要确保消息的安全隐蔽,至少在好的那个结果出来之前,不能让曾生死与共的同伴知晓。

圆圈中,方圆数米,显然是一种芥子须弥的手段,若是在紫衣青年全盛之时,甚至能囊括整座城池于一点,短时间内甚至没人能找得到,当然时间长了他自己也吃不消,此时却是耗尽几天来积蓄的一点能量,勉强维持住,不然岂会在原地留下一个小圆圈这种破绽?阿柴面色依旧平静,只是几乎从不发抖的手却在忍不住微颤(好像最近经常抖呀),紫衣青年微微笑了一下,仿佛从绝世的美少年一下子变成了倾世的魅女,可惜未能成功入侵到他的心魂深处,不过她也不意外,这特么的什么狗屁云泽乡十大天赋就没一个靠谱的,当初她在身边几人身上都有尝试,没有一次成功的,甚至还被发现了过…往事不堪回首。

“真,真好看。”阿柴眼神空洞,下意识的赞叹。

“……你不用安慰我,习惯了,静一会儿再说…,”紫衣长发青年美女姐姐摇摇头,惊鸿一现的另外半边脸颊闪着妖异的光,更甚她的桃花眉眼,接着丝毫没有停顿的急促问道,“你是不是认识许默然?”

“许~许大侠?”

阿柴瞪大双眼,一脸的淳朴惊讶,旋即眼神一暗,用略显平淡沙哑的沧桑嗓音平淡地叙说,那些年他追随名震八乡上百村许大侠的峥嵘岁月,有时激昂慷慨,有时低沉婉转,有时千钧一发危在旦夕,有时峰回路转人间破晓……

紫衣青年听得身体一震一震的,甚至没抑制住身体异香的扩散,本就陷入半丢魂状态下的阿柴语气更加平常,故事也就越编越离奇,紫衣青年听得津津有味直到当他在一次无意间,发现自己仰慕已久的大侠,居然是个女儿身…

被称作老三的她居然激动地叫了出来,接着又施施然安静坐下,把不小心撞到的阿柴扶了起来,而此时的故事,已经发展到了匪夷所思,少儿不宜咳是为天下所不容的地步……

阿柴轻声讲完最后一个字,此时他已经恢复了正常,仍旧沉浸在故事尾声浓浓的悲伤氛围之内,久久未能醒转,紫衣的漂亮姐姐眼睛扑闪扑闪,长睫上挂了几颗小水珠,也是未能从这个后世史书并没有任何记载的长篇玄幻凄美虐恋爱情故事的悲伤阴影中走出,

她很想问,那后来呢,为什么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为什么结尾更像是一个更大的坑,但是她不(zuo)知(zhe)怎(xu)的(yao)就没问出口。因为这个故事,写书人真的只写了一个开头,而阿柴作为一个见证者、讲述者,亦没有能力帮着编下去,更深的原因是此时他们尚没能力给这个只有开篇的故事,一个美好一点的结局。

紫衣沉吟良久,终于问道:“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阿柴摇摇头,天知道。

她笑了,带着一点点的泪花,“我没有名字,而紫衣或许就是我这一生,唯一的代号了。”

她的声音那么动听,又凄凉,纵然无情的天地也忍不住遍遍回放,阿柴能体会到那种与生俱来的悲伤,仿佛命中注定就是一个弃子,不入命运之神法眼的配角,这并非是他多愁善感,也不是先前那种孤独的人都具备的极端敏感,而是他也没有一个确定的名字…。

完全背离主题的两人相对而坐,却没有相拥取暖的心思,你永远也无法用一个冰块去融化另一个冰块,假使可以短暂实现,也只是其中一个冒着消融的风险,去成全另一个罢了。

……

溪南寨,夜深了,夜尽了,在星光下相拥的三朵花,不自觉地将自己缩起来,于是把身体摆出一个“大”字的花滢滢搂住的,只有渐渐消散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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