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杜叔设宴之后的第三日,轻霜便收到了许多妇人带来的礼物。
李大娘送来一个自己做的驱蚊香囊和两盒玉面芙蓉花膏,香囊用了上好的驱蚊香料,淡香盈盈,清新宜人。李大娘说夏日要到了,戴在身上蚊虫便不敢亲近。
那玉面芙蓉花膏极为细腻芬芳,李大娘说,此物不仅可让女子容貌面若芙蓉、光彩照人,更有去除疤痕的妙用,若轻霜脸上留下伤痕,必要好好擦拭,待用尽了,只管再找她。
万婶送来好几件姑娘家穿的里衣,轻霜私下里瞧过,丝绸非常柔软,万婶的绣工可以算是巧夺天工,只是那肚兜上绣着的鸳鸯,叫轻霜脸上不由得微微发烫。
许大娘的丈夫是个屠户,许大娘性子直,说自己是个粗人,不知该送些什么,干脆叫自家夫君剁了一大袋排骨和猪蹄,强塞着放进了杜叔家的灶房,说要给轻霜补补身子。
郑大娘则更奇,她说自己着实别无所长,只有做媒的本事,于是把紫霄山所有对轻霜来说的适龄男子名字、生辰八字、还有家中背景都写了下来,可花了她不少时间。临走时,她还打着包票对轻霜说呢。“看上了哪个,只管来找大娘。这地方,就没有我做不了的媒!”
而其他那些妇人,左不过送的是些女儿家用的饰品,轻霜对首饰一概不感兴趣,待她们一一走后,就将这些东西收了起来。
今日温尧不知上哪去了,一大早便没了影子,杜叔今日到长街的医馆那里去送药材,顺便帮人家看诊去了。
轻霜取了面纱,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发现篱落也不知跑到哪里偷闲去了。这家中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春日的气息却是越发浓厚了,大约山上的桃李早就已经漫山遍野。温尧采药的东西还在家里,定然不是去采药了。
赶巧今日无人,杜轻霜想着,不如去玉竹山顶上看看吧。
玉竹山清净,平日里,除了温尧会来采药,也少有人来,更何况最近春种,大家都在务农,哪有功夫爬山呢。
轻霜一路走着,发觉玉竹山的景致当真是不错。这一路走来,春笋如梦初醒般遍地生长,日光照过,青葱竹叶被镀上玉色,竹影摇曳得温柔而俏丽。令轻霜意外的是,玉竹山不仅是竹,此处的桃李开得也是极好。可道是:风光泄暖三月阳,红白桃李十里芳。
轻霜足尖轻点,使了些内力,很快便到了山顶。于山顶之处,俯瞰群山的感觉,轻霜很是喜欢,也并不陌生。只不过,从前是在黑夜里俯瞰天下的寂静罢了。白日登山赏景,确实是头一遭。轻霜看着自己被日光照得异常白皙的双手,她攥了拳头,又松开来,这温度好真实,看上去是那般有实感。她闭上眼,清浅一笑。
这么不堪的一个人,终于也能够活在阳光下了。
她躺在上次看星空那里,睡了好一会儿,醒来时,大约已近午时。轻霜去南边山崖那处看看,洞穴里的猛兽是否回来了。
已是春日,南边众山的雪化后,山崖便被瀑布覆盖,水流强大,气势凶猛。
轻霜飞身越过水帘,进了洞穴看看,两个洞穴还如上次一样。一个有着些许翡翠玉石,一个有着野兽皮毛,两个洞穴似乎都许久未曾有人涉足,轻霜看着这已有些陈旧的毛发,感知不出是何种动物,只是觉得,若遇上了,恐怕不好对付。两个洞穴由一孔连通,外有水帘遮蔽,用来闭关修炼,实在再好不过。
轻霜今日出来,也逛了个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起身决定回去。谁想在出水帘洞的那一瞬间,几只白鹭飞过,轻霜一闪避,却被卷入了瀑布里,遭水流带下山崖,坠在了山脚的瀑布底。
杜轻霜费了半天劲才从水底挣扎起来,被这么一坠,尽管她及时用灵力护着自己,还是被呛得够受。
她抹了抹眼睛,看清了周围的路,正准备上岸呢,却看见对岸下游不远处,有个人赤裸着上身,从河里朦胧的水汽中探了出来。
温尧?!看清了那人的容貌,杜轻霜登时下了一跳。索性他还没看见自己,轻霜连忙潜入水里。此时不知什么情况,瀑布坠落得忽然急了起来,轻霜不留神,被水往下游冲了去,眼见就要到那人近前了,慌忙中她死死抠住了岸边的斜壁。
“真是难得清静啊……”温尧背靠岸,手肘撑着河岸,闭上眼惬意地感叹道。顿了顿,温尧又说道。“不知道放在厨房的那碗桃花羹她喝了没有,晚上回去,可能就不好喝了。”
杜轻霜听到这话,还没吃午饭的她,忽然感到肚子还有点饿。由于自己离斜对岸的温尧着实有些近,她微微眯着眼,隔着朦胧的水色都能隐约瞧见那人的玉色,她心跳得很是厉害,尽管勉强用内力维持着憋气,还是忍不住在水中吐了气出来。
“喵~”
“啊……篱落啊……你说你也觉得那臭丫头很不识好歹啊。”温尧仍是闭着眼。
“喵——”
“知道了知道了,我回头会替你转告她的。”温尧伸了一个惬意的懒腰。
“喵!”
篱落的声音似乎带了些攻击性,温尧侧首看着岸上的篱落,这家伙一直盯着对岸看,还拱起了背。温尧顺着它的视线望过去。斜对岸不远处,有一个地方频繁冒出些水泡来。
“哦,你在看那个啊,只是瀑布冲刷得太急了,别大惊小怪。”温尧笑看着篱落,说道,“出来这么久了,再一会儿,咱就回家,回去给你烧鱼吃!”
说着,温尧便又探进了水里。轻霜见他下了水,立刻便跳上了岸,足尖轻点,即刻飞身离开。对面的篱落见她出水,惊得退后几步,喵喵大叫。轻霜更是加快了速度,很快消失在瀑布山脚。
温尧从水里探出头,看着在岸上不安的篱落,循着它视线看过去,什么也没有。他忍不住笑着朝篱落跟前泼了些水,“你今天是怎么了,饿糊涂了?”
篱落慌忙避开水,抖了抖身子,朝着温尧不悦地叫了一声,转身悻悻地走开了。
温尧回到家时,杜叔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烧菜,温尧将打的鱼拿进厨房时,瞧见那碗桃花羹已经见底。不免微微一笑。
今日回来后,倒有一件奇怪的事。篱落一连几日都没有跟温尧、杜轻霜亲近,反倒是同以往最不亲近的杜叔黏个没完。杜叔甚是喜悦,不仅到处炫耀他的“猫缘”好,还一连烧了几天红烧鱼,将篱落肚子都喂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