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温尧只觉得背上挨了一掌,额头往这地上狠狠一磕,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栽到了床下。
他一边慢慢揉着自己的额头,一边软声闷哼着爬了起来,迷糊地看着床上那人,语气里带了几分委屈:“你干嘛呀!”
那人不搭理他。
温尧来了气,打人还不吭声!心里不舒坦,又准备爬上床去。
温尧这一只手刚搭上床沿,就听那人冷冰冰地说:
“不想再磕一次头,就回自己塌上去。”
“这才是我的床!你把我的床占了!你睡外边去!”温尧本意是想特别愤怒特别有气势地说出这些话的,但不知为何,喝了酒说出的语调,平白地软了几分。
床上那人还是没吭声。
温尧才不管她的,酒劲儿好似又上来了,头又疼了几分。温尧再一次躺了上去。
这次,连床板的热乎劲儿都还没挨到,就被一脚踹了下来。
疼得他在地上直哼哼。
“哎哟……”
温尧被这一脚给踢醒了几分神智,心里那股横劲儿却消不下去。这一聊,踢得可够疼的。温尧揉了揉被踢得生疼的屁股,心一横,直接钻进了被窝。
就在杜轻霜预备再一次将他扔下去的时候,温尧先一步钳抱住了她。
轻霜一双眼睛在半面纱下瞪得透亮。
轻霜一边踹着他一边把他往外推,却发现温尧喝了酒后力气极大。纵使自己动用了些内力,他左不过也是闷哼几声,竟能挨得住。温尧的双臂始终将她圈得死死的,就是不撒手。
“松手!”轻霜强压住情绪,冷声说道。
“不松!”温尧甚至将双臂收紧了些,将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温尧呼吸时,带着梨花白的酒气轻轻拂过杜轻霜的面颊,轻霜身子愈发僵硬。
她咬牙说道:“死都不松?”
“死也不松。”温尧细声嘟囔道。
轻霜屏住气,再一次运内力于掌,暗暗想着,管他受不受伤,势必要将他丢出去。却听温尧又带着温软的声音说道:“嘘,别动。”
“你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没有?”
“什么声音。”杜轻霜没好气问道。
“好像……有什么在打鼓。”
轻霜在半面纱下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打你大爷的鼓,那是本尊的心跳!
“松开!”轻霜实在受不了这般被他抱住“你松开,我就到外面软榻上去睡。”
“我怕你出尔反尔。”他醉熏熏地说道。
“我从不出尔反尔。”
“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都回答了我就松开。”温尧微微睁眼,看着怀中的女子,眸光一片朦胧。
“你快问。”轻霜感觉心跳着实是不控制不住的了,不想再跟他多待一刻。
只听那人沉默了一小会,深吸了一口气,温声问道:
“第一个,是谁打伤了你。”
杜轻霜心下一惊,这家伙怎么……“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又出尔反尔了……”
轻霜咬牙:“是我在紫霄山外的仇家。”
“他们人呢?”
“被我杀了。”
“还会有其他人再来吗?”
“不会。”
“唔……”温尧又轻轻闭上眼,“那……最后一个问题。”
“嗯?”
“你会杀这里的人吗?”
“不会。”
轻霜想了想白日里见过的那群人、现在躺在院子里的那群人、甚至林家的那群人,有些人嚣张归嚣张,但的确不足以让自己起杀心。
“好。”温尧似乎轻声笑了。
“可以松手了吧。”轻霜没好气地说。
“唔……我还从来没抱过一个女子呢……”温尧轻笑。
听了这话的轻霜对着他胸口就是狠狠一锤。
温尧轻哼一声,缓缓松了手,“真是粗鲁,任谁都不会喜欢上你这般的女子。”
“谁要被喜欢。”
杜轻霜得了解脱,便立刻跳下了床,觉得自己脸上着实烫得慌,头也不回,径直走到灶房去,取下面纱,舀了缸里的水,往脸上泼了几泼。
大口呼了几口气,方才觉得心跳平稳了许多。
此时,忽然感觉有目光在注视自己,轻霜敏锐地偱着视线望去,竟是篱落在窗台上望着自己发神。
说起来,轻霜也是第一次睁眼看到篱落。一人一猫这般对望了良久。双方都不出一声。
篱落看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人,喉咙里疑惑地咕噜了声“喵呜”
篱落这长相在狸花猫中大约也算是翘楚,双眸极为澄澈,毛发整洁透亮。
“篱落,过来。”杜轻霜看着它歪着头不解的样子,微笑着朝它招手。
听了熟悉的声音,篱落立刻地跳下了窗,在杜轻霜脚边绕来绕去。目光却丝毫离不开杜轻霜的脸,她将它抱在怀里,抚着它光洁的毛发,笑道:“篱落比我想象中的样子还要漂亮。”
篱落欢快地叫唤了一声。轻霜又看了看院里的人,都没有要醒的迹象,于是走至庭院中,足尖轻点,一个灵巧的轻功,带着篱落悄无声息地上了屋顶。
篱落并不怕高,相反,它总是往树上爬,往屋顶攀。
每次温尧想训斥它偷吃时,它都懒洋洋地躺在屋顶,若无其事地晒太阳。
想到温尧,轻霜心里总是乱乱的。
杜轻霜看着今晚的弯月,心里百味陈杂,说着放下过去了。可看着这月亮,总还是会想起当初“见月如见人”的誓言。
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轻霜想道。
来这里时,还是冬天,而现在,风,都是春天的味道了。
自己的伤势已经大好,若想出去,着实是轻而易举。但为何自己却在那日选择认杜叔为义父,而不是直接打开结界出去呢?
杜轻霜无法给自己答案。大概,是她开始贪恋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贪恋在紫霄山每日自在悠闲的快活,贪恋被杜叔大娘们那些长辈疼爱的感觉,甚至贪恋跟温尧那臭小子斗嘴……
也许因为从未有过,所以她才格外不舍得撒手。
她屏住呼吸,在心里轻轻默念:“你是杜轻霜,不是邵琅。”
怀里的篱落看着眼前心事重重的人,轻轻地“喵”了一声。
杜轻霜回过神来,微笑地抚摸着它,说道:“我多想和篱落一样,什么也不用想,可以待在屋顶上晒太阳,”
“喵呜——”
“可惜我的故事太重了,我丢过,但是总有痕迹提醒我,不能忘。”
篱落疑惑地看着她,越发听不懂了,反而被她的情绪弄得沉重兮兮的,于是从杜轻霜的怀中跳了出来,睡到她旁边,蜷着尾巴闭上眼睛,大约也想睡觉了。
轻霜笑笑,又抚摸了它一下后,自己飞身到了院子里。朝着里屋走去。
走到屏风外的软榻上,刚躺下没一会儿。
只听那屏风里有人依稀说着梦话:“奇怪……怎么又没有打鼓声了……”
轻霜身子一僵,想到方才与温尧亲密的姿态,原本平稳下去的心跳又开始激动,她没好气地将面纱往脸上一戴,拿被子蒙过头。心想:迟早要让这臭小子吃尽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