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被蔡阳笙突然的行为给镇住了,车里的氛围紧张异常。
跟随的实习记者纷纷低着头,减轻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引火烧身。
徐岩哲也愤愤地叉腰坐着。
大家心照不宣地看着窗外,不想触了他的霉头。
一路上车开开停停,车外景象步步变幻。但由于开的慢,倒也出奇的平稳,没什么颠簸。
好容易到了车祸现场,现场一地狼藉,哭声叫嚷声参杂在一起,纷乱异常。
警察拉着长长的警戒线,一边拿着大喇叭嘶哑着喉咙朝人群喊,“大家注意秩序,抢救伤员!保护现场!”,一边组织着现场的救援工作。
徐岩哲赶紧推开车门,从七弯八扭的疏散区域挤了进去。
带着一队的组员,扛着几台大炮轰轰烈烈地走了进来。
期间也有现场维持秩序的警察试图阻拦,但都被他高举的记者证拦住了,逼不得已放他们进去。
徐岩哲大步不回头地背着手,活像古代拿了皇帝的御赐金牌一路鸣锣开道。
高高在上,神圣不可犯。一路往布满血迹的路走去。
“无冕之王”是社会赋予记者的使命为百姓请命,为不公发声。同时也是一种特权,一种无需遵守规则,随意闯入各个地方的特权。
这种特权让拥有他的人无惧社会公序良俗,无惧规则,甚至一些无关紧要的法律。
他们可以随便说话,而不需要负责。他们可以任意造谣,而不需要核实。他们可以随意扇起民众的怒火,让熊熊烈火无尽蔓延。
凭借着这种特权,他们大摇大摆地行走在别人的领域,干扰着其他人的工作而毫无顾忌。
蔡阳笙拧着眉跟在徐岩哲身后,看着徐岩哲骄傲的背影,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来的讽刺。
他一边走,一边高喊着:“我是记者,要进行现场拍摄,请让我们进去。”
现场本就拥挤,再挤进来这么些无关紧要的人,指挥的民警心里很是不满,但碍于记者的特殊身份不敢公开阻拦,只好皱着眉头看着他们一个个进去。
警戒线内的情形比线外的更为惨烈,大家刚挤进去,就看到鲜血满地地往外淌,到处都是扑面而来的药水味。
在场的工作人员一个接一个的把伤员抬到担架上,血又从担架上流下来,一路上都是呛人的血腥味。
几个穿白衣的护士正扑在伤员身上拼命的扯着绷带绑扎伤口。
担架后面是被撞击的粉碎看不出原样的几辆出了事故的车子。
惨叫声,哀嚎声和现场指挥的指令声混杂在一起,震得人耳膜生疼,根本听不清一个完整地句子。
大家都是靠着本能进行救援,把伤员从事故车里挖出来,简单的包扎后又抬上担架,把担架送上救护车又去赶着救下一个下一个伤员。
“咔—擦,咔—擦”,摄制组在一旁的空地上搭好了架子,准备好了设备,开始对现场进行拍摄。
闪光灯“呲”的一下闪到了正在给伤患包扎的余楠的眼睛,余楠因疲惫而红肿的眼睛猛地眨了一下。
她讶异地抬头看了一眼摄像机这边,像是被忽然的闪光灯吓住了,手却下意识地完成手中的工作。
余楠反映过来是记者在现场拍摄,又赶忙低下头继续着刚才的工作,抢救着垂死挣扎的伤员。
蔡阳笙站在一边,看着拼命抢救伤员而忙碌的医生护士,忽然感觉自己很可耻。
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他什么也不能做,不但不能做,还因为采访要干扰别人的救援,就为了这该死的新闻。
蔡阳笙第一次痛恨自己记者这个身份。
下意识他侧过身挡住拍摄的镜头,不让闪光灯打扰到余楠救援。
余楠包扎完这个伤者,伸手从伤者的颈后穿过,将他的头揽在臂弯处,想将他扶好,可惜力气太小,连摆了几回也没有把人扶稳。
蔡阳笙走上前去一只手搭在伤者的肩部,一只手往上拖,帮余楠把他固定好,又试探性地问到:“是这样吧?”
他的眼神从余楠焦急的脸上划过,心也紧绷了起来。
这是发生在自己身边,正在亲身经历的一场灾难,生命就托在手上,是真正会流逝地触摸得到的鲜活的生命。
想到这蔡阳笙的心情又沉重了一些。
余楠的衣服上已经沾满血迹,血迹溅在她苍白的脸上,看的慎人。
但她来不及洗脸,只得用衣袖往脸上一抹,汗水血水化在一起,凝在脸上一大片。
所幸有蔡阳笙的帮助,她不需要扶住伤患,所以处理伤口也更得心应手一些,她一手紧紧攥住纱布,眼睛死死盯住伤者血肉模糊的后背,倒吸了一口冷气,另一只手拿着止血钳小心翼翼地夹住大血管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