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珍惜
正当我想要冲进屋里拿打扫的工具之时,我听到了大哥的一声呻吟:“啊!”
我急忙蹲下:“大哥,你怎样了?快把玻璃放下,这些让我处理就好了!”
我紧紧地握着大哥的手指,把他伤口的淤血用力挤了出来。我拉着大哥,来到屋里,翻箱倒柜地找出纱布和双氧水。
裴尧也坐到了大哥的身边,细细观察着伤口,他的眼神愈发深邃,愈发忧郁。
他看着我,让我不知不觉地感觉到一阵炽热的感觉。我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神:“裴尧,阳台那边,你收拾一下吧!”
裴尧点点头,转过身,他的背影很稳重,给人很安全的感觉。
我轻轻地握着他的手,用棉签沾上双氧水,一点一滴地按在他的伤口上。因为疼痛,他的眉头紧皱,偶尔还会条件反射般地把手缩回去。我又一次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轻轻地在伤口上嘘气,连我自己也感觉到微微的冷意,这也许是止痛的一些办法吧。我拿出纱布,一圈一圈地包着他的手指,像是猪头一样肿了起来,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大哥用另一手拍在我的头上:“刘雨潇,你就至于为这样的小事大笑吗?真是不近人情,你难道不能装出一副难过的样子吗?”
“走吧!包好了!保护好你的猪头手指!我带你去医院!”我站了起来,拿上背包,对裴尧说:“裴尧,我先陪大哥去医院,你处理一下吧!”
裴尧依旧那么安静地点头,他总是不喜欢说话,但是这样的距离却让我感觉到莫名的舒服。
跨上自行车的时候,我看着大哥,无奈地笑笑:“大哥,你应该不会很重吧?”
大哥像个瘩子一样拨弄着刘海,坐在自行车的后座:“我重不重,你尝试一下就知道了。”
我轻轻一蹬,那种感觉好像回到了以前带着雨菲去上学的情景一样,我能感觉到大哥的头轻轻地靠在我的背上。我没有刻意地向前,只是一直在想,如果大哥的手指留下了什么后遗症,以后我们的乐队就算是毁了。我承认我是没心没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此时此刻,我关心大哥的伤势,但是我同样也在乎着我们的乐队。这是对于我现在的生活而言最重要的东西,而大哥和裴尧是我现在的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两个重要的人。
在医院门诊部的前面,我把自行车锁好,大哥突然拉着我的手,我惊愕地看着他,他的嘴唇微启,喃喃地说出了一句话:“雨潇,你是不是喜欢许裴尧?”
大哥看着我,眼睛带着期待的色彩,我低着头,没有说话,害怕对上他的眼神,过于真诚的眼神让我感到害怕。
我一直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看着鞋子,手指不自觉地摆弄。
大哥微微一笑:“走吧!我知道了!”
在医院的外科室里,夏楠龇牙咧嘴地表现他的痛苦,有点夸张,我看着他,就这样忍不住笑着。
大哥装着鬼脸,一副想要把我打倒的样子。
医生完全没有理会大哥的抗议,只是继续透过反光镜,把伤口中的水银碎片都清理干净。
而后,医生又用一种不知叫什么的药水涂在大哥的伤口上,我轻轻地帮医生按住了大哥微微挣扎的手臂。最后,医生才用干净的纱布把大哥的伤口包扎起来。
医生和蔼地笑着:“可以了!回家以后千万不要让伤口沾到水,而且不要吃辛辣的食物,至于其他要戒口的食物,你女朋友应该很清楚吧!”
大哥看着我,使了一个眼色:“女朋友,你要不要过来扶我回家?”
我毫不犹豫地走到他面前,脸上全是蒙娜丽莎般神秘的微笑,我没有停止脚步,我一脚踩在了他的脚上,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觉得我会扶吗?”
我们并肩走出了医生的办公室,临走时,医生还一直微笑着向我们挥手。
我们没有马上回学校,只是在外面的街道上不停地逛着,我推着自行车,跟在大哥身后。我猜不透大哥此刻的心情,我只知道,无论他走到哪里,今天晚上,我都想陪伴着他。
也不知道逛了多久,我只是感觉腿部已经开始酸痛,我们兜兜转转地终于回到女生宿舍。
“刘雨潇,上去吧!”大哥温柔地微笑。
我点点头:“大哥,你要小心点,知道吗?记得要好好处理你的伤口,不要沾到水,要不然,化脓会很严重的……”
“知道了!刘雨潇,我今天才发现你原来这么罗嗦。”大哥打断了我的话。
我摆摆手:“大哥,晚安!我先上去了!”
我正想转身,大哥突然冒出了一句话:“刘雨潇,你知道晚安背后的含义吗?”
我傻傻地看着大哥:“晚安,就是一种祝福,希望你能睡得好,明天精神地去上学!”
大哥摇摇头:“把晚安的拼音拆开,它的含义就是……我爱你!”大哥顿了一顿,“所以,我可以看作你在向我告白吗?”
我调皮地眨眨眼睛:“你觉得呢?大哥,别开玩笑了!”
大哥的眼神有一点黯然,但一闪而过:“是啊,被你猜对了!……刘雨潇,谢谢你!”
我疑惑地看着他,就为了我陪他去医院,大哥跟我道谢?
大哥点点头:“是的,我真的很感谢你,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落尘!”
我的心微微一震,像是突然触及了什么,我感觉到遥远的记忆深处,某些情愫开始复苏。他的笑容那么迷醉,他低头的样子就如同当年落尘在小巷里低头吸烟思考一样。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无论经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我始终都无法忘记那天晚上我们在小巷口的第一次相遇。
我呆呆地看着他,期待着他继续说下去,但是又隐隐地害怕着,听到我不愿意听到的答案。我就这样站在黑夜中,安静得可以听到我心中怦怦的心跳声。落尘,我承认,我的心里一直有那么一个角落是为了落尘而留下的。
我有种想要跑上宿舍的冲动,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脚像是灌了铅块一样,就是无法移动,仿佛被钉在地上一样,我站在原地,看着大哥,我感觉到我的心正在一步一步地下落。我的脚步却久久没有后退……
我能想象我的表情应该是怎样的尴尬,大哥看着我,试探性地说:“雨潇,你认识落尘吧?”
我点点头,没有回答,只想就这样安静地沦陷下去,我情愿被回忆包围,也不愿意回归到现实中。
“你知道我爸爸为什么要动手术吗?”大哥坐在了宿舍旁的绿化带上,而后,他寻找了一个很舒服的姿势,继续说了下去:“一天,我父亲以前是黑道起家的,现在虽然走上正道,但是一天去办事的时候,遇到了几个以前的仇家,他们捅了我父亲几刀,是落尘把我父亲救了。他为了我的父亲,也受伤了。至于我们去表演的TK酒吧,还有那个吉他手受伤的乐队,都是落尘介绍的,他还暗暗安排了人手在酒吧哪里保护我们,不然我们这样表演,还没被人找麻烦,你不觉得很不寻常吗?”
我呆呆地看着他,为什么当我听到落尘帮助我们乐队度过难关的时候,我会感到那么高兴?
大哥看着我,眼神更是专注:“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落尘是一个好人!我们知道的事情都不多,所以不能定夺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听着他的话,我的眼泪就这样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落尘,我一直以为你再也不会管我了,但是,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一直还在我身边,还在我所看不见的地方默默保护着我。我的心感到特别温暖,被人守候的感觉,真的很好。
大哥不知所措地看着我,轻轻抬起手,把我脸上的泪水抹干净。他的手帕很清香,那种感觉与裴尧的衣服身上的味道并不相同,但是给我的感觉却是同样直直地进入内心深处的。
我从未想过夏楠的背后竟然有这么复杂的过去,但是当我得知落尘是个好人的时候,我的心中,所有的阴霾都顷刻间消失,飞上了云端,而我即使留在原地,我都感觉到像是上升一样,自由自在地追寻着我自己最初的梦境。
我努力挤出一丝欣慰的微笑:“大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谢谢你让我重新认识了落尘。”
大哥看着我,只有在黑暗中,我才不担心会被人看穿。而此刻的大哥带着一股只有在黑夜中才会看到的忧郁,白天的他总是快乐的天使,黑夜里,他会撕下他的伪装,成为一个没有任何防备但却特别真实让人感觉自在的男生:“他是一个好人对于你来说这么重要吗?”
我喃喃自语:“以前我一直不知道,但是现在我生命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证实他是一个好人。”
大哥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这样一句话:“你想知道他在哪里吗?”
我摇摇头,似乎经历了很大的沧桑,才感觉到自己变得成熟:“已经没有必要了,我们都过着同样平静的生活,没必要再打扰对方了。”
大哥试探性地问:“你喜欢他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默然地走到宿舍。我想,在这一刻,答案我们都知道。既然能体会这种思念的苦,也同样能够承受雨过天晴的甜蜜……
回到宿舍以后,我又一次把落尘给我写的信从枕头下拿了出来,转眼也过了一年,字迹已经出现了模糊,但是他的每一句话我都已经清晰地记在脑海中。
“很多时候,连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更何况是你呢?但我只是对着你,才觉得丢脸。我的老板,我的未来,别人说什么都无所谓。但对着你,就是对着你,经常觉得自己丢脸,有时候觉得快要疯掉了。这种感觉,你知道吗?”
只要想起他的话,我就会不知不觉地鼓起勇气,努力生活下去。
我总感觉我的生活因此而乱套了,我总是感觉我看到了落尘的身影,我恍恍惚惚的,大哥站在我身边,看到我心不在焉的样子,我没有猜测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或者说我想不到任何一种理由去关注其他人的想法,我的心思不在这里,而在千里之外的其他人身上。
我无心画什么,把画笔放在桌面上,托着脑袋,看着窗外的风景。这是学校的即兴绘画比赛,在学校分配的画纸上,依旧是空白一片。
我在心里还是忍不住想要责怪裴尧,都怪他帮我们三个人都报名参加了比赛,害得我要参加这种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参加过的比赛。很久以前,我总以为绘画很快乐,但现在已经没有了我想画的人,我还要画笔做什么呢?
比赛过后,我就这样傻傻地看着我的画笔,我忍不住微笑,但是那种感觉特别讽刺。
公布结果的时候,我才拿着我的画笔在画纸上胡乱地描绘着,大哥看着我的涂鸦,眉头紧皱:“刘雨潇,你该不会故意找茬吧?”
我轻轻地笑了:“这个时候不适合画画,你也知道我不会在不适合的时间做这种我不喜欢的东西。”
大哥眼角带着一抹温柔,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脑勺。这时,一等奖的名单也同时公布了。
我听到了让我苦笑不得的名字……“刘夏楠!”
我惊讶地看着夏楠,夏楠也同样惊讶,但他自信地走到领奖台上,他的画作在大屏幕上投放了出来,我像是雕塑一样伫立在原地。他画里面的人……是我。
在灯光闪耀的舞台上,一个女孩抱着电吉他,陶醉在其中。她对着麦架高唱着属于自己的青春之歌,她的手指细长,但是没有任何一丝犹豫与矫揉造作。我能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正在沸腾,我能感觉到我在舞台上光辉灿烂的样子,我能感觉到自己如一朵新生的花在这个世界灿烂地绽放,向着阳光,向着风雨,从不低头。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第一次感觉到成为别人眼中的焦点竟然如此欣慰。夏楠一步一步地走到我面前,站住了脚步,他把手中的画交到我手上,周围的人在起哄,我看到了裴尧眼中黯然神伤。我感觉到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投在我身上,结果他的画的时候,我有种颤抖的感觉,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树上的花仿佛又一次绽放。
喧闹的人群随着颁奖会的高潮结束而散去,我一个人留在了原地,认真地看着夏楠的画。夏楠和裴尧都回宿舍了,同学们都成群结队地离开了,而我选择了留在这个空荡无人的地方。我从来没有感觉到寂寞,只是觉得很舒服。我傻傻地笑,如痴呆一样,但是我心里面保留着最初的一个角落。
在画作的右下角,我看到了一个优美而洒脱的符号,那是丘比特手中的剑,记忆如潮水般重现,在裴尧的小屋里,夏楠曾经告诉我爱神丘比特的故事……丘比特是一个长着双翼的可爱男孩,他有一把玲珑的神弓,凡是被他的箭射中的人们都会相爱,而且会永远幸福。但是,同样渴望爱情的丘比特却不能带给自己幸福,因为他无法用箭射中自己……
现在回想起来,那种彼此对视的感觉,我还记得。自此以后,我只要看到丘比特,就会想起夏楠的脸庞;丘比特手中的爱神之箭是夏楠心中很珍惜的东西,他说过他会把爱神之箭送给他最心爱的女孩。
我的心砰然一震,在这种暧昧不明的关系中,我如此不安……
我手中依旧捧着夏楠的画,不知为何,我的心里不知不觉地浮现出落尘的样子,突然很想直到他的消息,但是那天我却始终没有向大哥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