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结局
话音刚落，裴尧微微一笑：“我可以等你！”
“你不回国了吗？”我试探着问。
“我等你！”裴尧又一次坚定地说。
我们相视一笑，裴尧把小女孩放在床上，我也把吉他靠在墙边，两个人爬到阳台围栏上，相互靠着。裴尧看着苍茫的夜色：“你住在这小屋里寂寞吗？”
“那你呢？以前的你寂寞吗？”我看着他，一脸认真。
他点点头：“寂寞，孤独，但是我很享受。我不喜欢别人在我身边，但是我不排斥你，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很舒服。”
我也微微一笑：“以前练歌的时候，夏楠总是认为吉他的声音埋没在爵士鼓和键盘的伴奏中，然后偶尔会不认真，在一些不重要的细节之处，他往往不弹吉他，其实是手太忙了，缓不过来，落下了音，他还是坚持每这些音才更好听，自我陶醉。”
裴尧的眼光依旧注视着远方：“是啊，那时候微微也会在旁边叽叽喳喳。”
我看着他：“有微微的消息吗？”
他点点头：“已经嫁人了！”
我一脸错愕：“什么时候？”
他拉着我的手：“大概几个月前吧！那个男的，你也认识！”
我十分好奇地等待着他把话说下去。
“薛志勋！微微跟你一样好强，也许薛志勋就是这样才会喜欢她吧！”裴尧吐了一口气，然后说出了三个字。
那一刻，我的心情是复杂的，谈不上伤感，也谈不上祝贺，只是有一种情绪凝结在心头，挥之不去。
他拉我的手突然一紧：“你的手在颤抖！”
“我没有！”我把他的手甩开，失控地大喊了出来，然后他又一次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你在颤抖！你在难过！你在嫉妒！你想不明白为什么他那样的人都能找到幸福，而你却只是孤单的一个人！”裴尧拉着我，十分理智。但是，他越是这样理智，越是让我难过，让我忍不住想要流泪。
我呢喃着：“我没有！我说了，我没有！我很幸福！”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就这样直直地掉了下来了。
裴尧轻轻地拥我入怀：“你明明知道，我一看就知道了你的想法，为什么还要憋在心里呢？哭吧，如果这样你感觉舒服。我知道你不喜欢被别人看穿的感觉，但是伪装了你也不快乐，不是吗？其实，你应该感谢他，因为他让你成长，不管他用了怎样错误的方式。”
我忍着眼泪：“如果你无法控制全局，那么你的结局将会是注定的悲剧。这句话，是很久以前你对我说的，但结果我们都无法控制全局，是这样吗？”
裴尧没有回答，只是抱着我的手又一次收紧了：“上法庭的时候，你会当我的助手吧？”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答裴尧，只是靠在他的怀里睡着了。每一天，重复着一样的道路，去上学，去弹吉他，去吃饭睡觉，偶尔也会查一下有关这类案件的资料。
周末的时候，我去了孤儿院，我知道5岁以后，小旭就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我希望我能照顾像他一样的孩子。意料不到的是，我到达孤儿院的时候，一群孩子安静地围坐在一起，没有像平常一样奔跑，嬉戏。
我走了进去，一个男生安静地坐在活动室中间，坐在地上，盘着，轻轻地吹着口琴，声音安宁，不带有一丝杂质，如流水一般，潺潺的，带着某种希冀与快乐，音乐里却隐含着某种挥之不去的忧郁，越是这样，越是让人有种想要安慰他的冲动。
一曲完毕，周围的孩子欢呼着，大笑着，恢复了以往的喧嚣。男孩突然回头，对着我咧开嘴轻轻一笑，我伸出大拇指在他面前微微一晃。
我们帮忙打扫着孤儿院的卫生，教孩子们唱歌写字，带他们放风筝，爬山，直到孩子们累坏了，我们才坐在一旁聊天。
“考虑得怎么样？开庭时，你会当我助手吗？”裴尧率先开口。
“我一直不知道你也会来孤儿院。”我还是岔开了话题。
他点点头：“我以前都是星期二来这里，但这次官司恰好是星期二，所以我才选择在周末来一次。”
“看来我们都错过了。”我轻轻一笑，“我都是周末来的。”
“也许，我们以后可以一起来吧！”裴尧看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以前我总是觉得他有问题，总是喜欢看着白炽灯，看着光亮的地方，自己却躲在黑暗中，也不在乎眼睛会不会感到疼痛。
我摇摇头：“对不起，也许已经没有机会了，我打算离开巴黎了，我在这里已经停留了一年多，我申请去其他地方实习，导师也批准了，现在就等学校统一办手续。趁着还年轻，我想再多走走。”
裴尧赞赏地点头：“不错，我当年也是这样，坚持到别的地方去实习。你知道吗？你的个性就像风一样，到底谁才能把你栓住呢？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是刘夏楠，这一点是我唯一无法了解你的，但最终他还是没有站在你身边，他出卖了我们的感情，他没有让你停留。”
我也变得有点伤感：“就像我当初也一直不能理解你跟微微分手一样，这也是我唯一不能看透你的地方，也许对于感情，我们的直觉是迟钝的。”
裴尧拉着我的手，从某个时间开始，他就喜欢拉着我的手，也不知道到底是我给他传递力量，还是他温暖我的心。他接着说：“其实，在学校的绘画比赛中，我也画了一幅画，同样也是你，不过我没有得奖，后来我想把那幅画给你看看，我也想好好珍藏着，但是我已经找不到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一直闪烁着光芒，我拉开了背包的项链，从里面拿出我的画夹，从中抽出了一幅画，递到他面前，而后沉默着。
他的手有些颤抖，明显带着激动，眼睛发出我所没看过的光芒：“你一直收藏着？还裱起来了！”
我点点头：“我珍惜着这幅画，就好像你也想珍惜着一样。其实，大学这几年，我最珍惜的东西就是我们之间的感情。虽然你离开了，夏楠背叛了我，但是我还是很爱你们，这种感情胜过亲人。”
他轻轻拍拍我的脑袋，戴上了他的墨镜，把画轻轻地放在地上，站起来，默然离开……
他的步伐很坚定，似乎没想过停留，我在心里轻轻地说，裴尧，这副画你不是一直想要收藏吗？
这时，裴尧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快步走到我面前，紧紧地拥抱着我，我知道有些话即使我没有说出来，他还是了解了我的全部。
他的手微微颤抖：“刘雨潇，谢谢你，让我感受到这段美好的感情！这幅画送给你吧，我也应该有新的生活，这幅画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了。”
我感激地点点头：“裴尧，让我当你的助手吧！”
裴尧的手再次微微一震：“再见了！我也该回国了，我等你回来！”
那天晚上，他送我回家，在路上，他总是唱着……
夏楠以前曾经告诉我《seasons，in，the，sun》背后的故事，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青梅竹马地长大，长大以后，一个男孩对女孩展开热烈的追求，而另一个内敛的男孩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女孩。女孩与前一个男孩结婚了，但是男孩为了工作常期外出，便经常让自己的好兄弟来照顾女孩，两人之间也多了几分情愫。在男孩工作的时候，偶然遇到风暴封路，回到家里，竟然发现自己的妻子和朋友在床上，痛苦让他失去了理智，举起枪，瞄准两人。
夏楠很喜欢这首歌，没日没夜地唱着，甚至还自己配了和声，让我们乐队能够唱出另一种味道，但最终他还是抛弃了他的努力，因为当他把所有和声都配好的时候，裴尧已经离开了。两个人的声音始终无法唱出三个人的感觉。在大哥心中，那是一个永远的遗憾。
周四的时候，我准时地出现在法庭上，法庭上的裴尧再也不是那么沉默寡言，他的眼光犀利带着尖锐的口气，直指被告一方，而我只是在一旁帮他传递资料，提醒他下一个传召的证人是谁，他总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我从来没有看到这么认真的他，那时候他的样子真的很帅。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小女孩第一次看到他就会由衷地赞叹他，为此他还高兴了好一阵子，在他的思想里，孩子说的话没有杂质，总是最真实的，不带有献媚讨好的色彩。
这个案子一直周旋了一个多月，我们每一天都在不断寻找新的证人来证明继父对她们母女造成的伤害，裴尧紧皱着眉头，有时候会在我的小屋里趴在书桌上睡着，小女孩也会用脚踢踢我，示意我去帮他盖一张毛毯，而我也会轻轻触碰他的手掌，看看是否冰凉。他的手温暖了很多，也不似以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有时候，他会抱着小女孩到外面转悠，那样的生活很美好，光想象就已经觉得很愉快，更何况我们已经贴身地经历了呢？
宣判的那天，小女孩没有来到现场，裴尧似乎已经铁定了能胜利一样，而结果也不出所料，小女孩被送到孤儿院里去了。我们看着她跟孩子们愉快地玩帅，相视一笑，我们轻轻地拥抱了，今天以后，他要回国，而我也将奔赴另一个国家。我还记得他那时候的眼神，深邃，带着一湾柔情与温暖，让我感动。
此后的许多年，我再也没有看过那样的眼神，那些炽热和羞怯只属于年少青涩的时光。
此后你一定爱过其他女孩，你们互相凝视，你们相亲相爱，你们一起去过很多地方，走过很远的路。你们不离不弃，对彼此来说不可或缺。
所有的这一切，我都可以猜得到，但是我都不嫉妒，因为你那一年温柔的目光，只为我停留过。
一年后，我将我的经历写成书，里面装有我的梦。我一直没有停留在一个地方，只是四处漂泊，我从出版商那里接过了一张卡，他说以后会把钱都打到卡里面去。我点点头，也没有纠结，因为现在的我喜欢这种随心所欲的生活，也不像一直停留在过去中。
这时，我接到了雨菲的电话：“姐，我要订婚了！”
我的手微微一颤，握紧了手机，有种快要崩溃的感觉：“是落尘吗？”
她继续说下去：“不是，我已经不爱他了，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爱情。”
我的心微微落地：“那他是谁？”
雨菲的声音全是温情：“那个人也你认识，就是你以前的同学，许裴尧。他回国以后，就常来我们家坐坐，有时候我需要帮忙的时候，他也会帮我，最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我又一次陷入了震惊，从夏楠和于晓，到微微和志勋，再直到现在的雨菲和裴尧，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世界很小，两个原本不相干的人也能走在一起，而这些人竟然都是通过我而捆绑在一起。但我呢？却落下了孤身一人的下场，真是讽刺。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我放不下的不是落尘，而是当时在心里蠢蠢欲动的感情。
雨菲甜蜜的声音那么幸福：“姐，答应我，你一定要幸福，你也需要陪伴！”
我点点头，呢喃着：“会的！我已经很幸福了！”这时，我的眼泪已经缓缓地流了下来。
雨菲试探着问：“姐，你在哭吗？”
我擦干眼泪，挤出来的笑容显得格外突兀：“没有，我不难过，我很高兴。”
雨菲没有拆穿，只是默默地说：“姐，如果漂泊累了，就回家吧！”
我含着眼泪，点点头，在朦胧的目光中把手机挂了。因为在这时，我分明看到了街道对面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向着我微笑，他手中簇拥着鲜花，穿过川流不息的马路，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他脸上的笑容温暖了一整个季节，他站在我面前，轻轻地伸出一条腿，单膝跪下。
他轻轻地说：“记得你曾经说过，我爱的人会后悔爱我太迟的，那么，她后悔了吗？”
“没有，”我摇摇头，接过他的花，眼泪都化成幸福的味道，“她用了足够的时间来确认她的爱，是因为她想让这份爱得到永生。”
他微微一笑，从地上站了起来，擦干我的眼泪，连带所有痛苦的记忆。
小旭，我爱你，爱你爱到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爱你爱到眼泪通通为你流下，爱你爱到很想一直在躲你的怀抱中不愿推开，爱你爱到会在深夜想起彼此的荒唐和糊涂，爱你爱到把感情放逐不愿结束……我这么爱你，该怎么办呢？
背叛了幸福，却用了爱来当赌注，不甘我们的爱死在半途。我们的心在流泪，在遗忘不及痛苦蔓延的速度。伤口慢慢愈合以后，再被爱包覆。
那天，落尘带着灿烂的微笑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枚戒指，轻轻地戴在我的手指上。
人最大的幸运和所有勇气的来源不就是在开头的时候无法预知结尾吗？
漂泊会落幕，承诺说得那么铭心刻骨。回望过去，往事就像一座沙漏中的城堡一样，不断堆积着，拼凑幸福的人生。沙不疾不徐地从沙漏中流干，每一颗沙子都是珍贵的回忆。直至沙漏变空之前，没有人会知道结局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