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又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反正迄今为止没有一个人真正做到过。
也不知道是谁谣传,害得一些修为浅显的小妖不敢轻易出来抛头露面,害怕一个不小心就被那些修真者抓去炼丹。
不过初出世事的绿凌显然不知道这外面的规则,只是对拦在自己面前的几个白衣子弟分外谨慎,向后退了两步,站定。
“请问你们有何事?”绿凌恭敬地作揖,礼貌地问着。
白衣子弟一共三个人,看起来年纪轻轻,只有十四五岁,若绿凌是人的话,跟他们年岁应该也是相差无几。
站在中间的弟子一脸的鄙夷,似乎看不太起绿凌的样子,本来长得有几分俊朗的脸瞬间有些扭曲。街道上的人纷纷散去,不怎么理会这里的情况。
“你一只妖学什么做人?一副文绉绉的样子,真当自己是人不成?”
站在他右边的那个人也是轻笑一声,眼里也多了许多的轻蔑:“要是想要轻松点儿,我们也就下手准点儿好让你走得不那么累。”
绿凌听了这些,脸色变了变。以前在山里的时候,尽管没有怎么接触过其他的人,但是印伯毕竟也有了六百岁,见多识广,偶尔带着绿凌学个字什么的,也就渐渐地了解了这外面的一些事情,这才有了想要出来闯荡的心思,所以那个少年的话分明带着弦外之音,意思再明显不过。
“我们无冤无仇,难道就因为我是妖,你们就必须杀了我?”
中间的人道:“没错,就因为你是妖,我们才要这么做。”
绿凌眼神沉了沉:“可我一没干伤天害理之事,二没杀人夺命,你们人难道都这么没有良知,不知善恶,不解风情?”
那个站在中间的人瞬间哑然无声,再没说出一句话。
他不可能亲口承认自己是个良心被狗吃了的人吧,那不是自己往自己身上抹黑吗?
这让他瞬间有些憋屈,同时也有些生气。
站在左边的人拉了中间的一下,声音很低:“亦秋,不若就算了吧,他看起来真的不是什么坏妖怪,而且门规说过,未杀过人的妖怪不可捕杀。”
白亦秋一把挥开那个人的手,一脸不耐烦:“我还用你指手画道?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那个少年被白亦秋这一下推得不轻,身体没有稳住,直接坐在了地上,扬起阵阵的灰尘。他低着头,对于白亦秋的话没有丝毫的反驳,任由自己坐在那里,还被白亦秋骂得狗血喷头。
绿凌手指微攥着,有些看不下去,他走到那个少年的身边,轻声询问着:“你没事吧。”
那个少年没有反应,绿凌也没多问,转头看着白亦秋,微带怒意:“你怎能这样做?他与你有何冤仇,你这般对待他!”
绿凌的性子是那种比较乖巧的,向这般狠言厉色地说话,真的是第一次。
白亦秋被气得不轻,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好不精彩。他用手指着绿凌:“你这只来历不明的妖怪少在这里瞎掺合,敢跟我唱反调的,你算是第一个!”
绿凌毫不动摇,站在那个少年的旁边:“你要做什么?”
白亦秋“呵”一声,语气更加随意:“做什么?这家伙一身脏,要不是我大发慈悲把他收过来做事,怕是早就饿死了。”
绿凌被白亦秋的话弄得有些迷糊,这身后的少年到底是怎样一种身份?竟然要被这样的人给欺负了去,这实在是不怎么公平。
他正欲上前争辩一番,坐在地上的少年抬起他的手握住绿凌的手腕,声音沉沉的,带着几分无力:“莫要为我做这种无畏之事了,你妖力不足,可自行保命的。”
绿凌被他的话搞得有些生气,也十分不解。
没有谁生来就是个好人,也没人生来就是坏的,只是他们主宰不了自己如何出生,出生在何处而已。
用这个来作为衡量一个人的标准,未免太过残酷无情。
都说人心隔肚皮,看来是真的,这人心难测,好坏难判。
是该笑这世界冰凉,还是该笑这人心冷淡呢?
“你这话是何意?你不过就是决定不了自己的出身,可是这命不该自己拿在手里吗?你这般样子,真对得起自己受了这么多的苦?”
面对绿凌的质问,少年抬起头,那双眼睛里面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让他一时看不明白里面的东西。
白亦秋抽出剑鞘中的剑,指着绿凌:“你们少废话,今天谁也走不了!你小子还真是长本事了,一只小妖怪竟然为了你舍身。”
绿凌抿着唇,他的手还被少年握着。白衣少年慢慢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起头与他对视,最后有些自嘲地笑了:“没想到竟然是你。”
没想到竟然是你。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绿凌不太明白,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他愣在那里,连白亦秋的挑衅之声都未听到。
一阵乱七八糟的风吹刮着绿凌的发丝,等他有所反应时,他们已经离开了先前的街道。
这里树木丛生,绿凌从来没觉得树林会让自己感觉这么的安心惬意。
“你的术法不错,是谁所教?”
白衣少年整了整身上的衣衫,他似乎是个及其体面的人,衣服变得一丝不苟,看不到先前的狼狈。
他淡淡答道:“自学。”
绿凌十分吃惊,只是自学便可以做到一日千里的法术,这恐怕是一个修真天才,若是有眼界的人恐怕早就让他做个亲传弟子了。
那为何刚才那个人会那样对这个人?
“好生厉害,不知公子所谓何名,又作何姓,这一身绝学莫非是自己亲创?”
少年微微抬头,看着绿凌:“无名无姓,区区小辈罢了,这修真之法确为我创。”
绿凌更为差异:“无名无姓?你这十几年都这么过来的?那别人怎么叫你的?”
少年的眼神忽然深邃,笑容里含着冷意:“是啊,这么多年不是‘喂’,就是‘那边那个谁’的,倒是习惯了。”
他从小就是一个极为贫穷的孩子,这个“贫穷”不只是家里没有钱,还包括,他自大出生就是一个人,被人莫名抱养。
可能有人以为他会有一个好归宿,可世事无常,半步炎凉,他尝尽了苦头。
抱养他的人家是那里的地主,就是为了养一个仆役,小时候还稍微好一些,怕这么小一个,万一一不小心打死了,岂不是还得花钱养一个?
地主家的小少爷也是个孩子里面的“地主”,霸道横行,一脸横肉,胖得跟个丸子一样,整天拿他爹说事儿,狐假虎威。
对他更是随便打骂,毫不留情。
最终,被逼无奈,他终于逃了,逃了好几次,被他们再爪回来打个半死不活,扔在柴房半个月。
直到那一次出逃,他实在是太瘦弱了,撑不住,滚到了山坡底下,山坡很平整,他也就吓懵了。
可是山坡下面还有一条大河。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就躺在一张床上,青色的床纱垂在周围,桌上燃着檀香,很好闻。
而救他的人却不知去向,他出门之后才发现,这里大名鼎鼎的灵域派。
反正他都逃出来了,索性就留在那里,做了打扫的外门弟子,虽然不如内门弟子的好,但至少能够混一口饭吃,不至于饿死。
可是偏偏这世界上有人要打扰别人美好的遐想。
他是逃离了原来的地方,可是灵域派就是那个地方的一个衍生体,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
绿凌没想到一个人竟然会没有名字,这简直是稀奇事,他忽然心血来潮,道:“那我来为你取名可好?”
白衣少年神色淡然,语气也一样:“随你。”
绿凌真的在仔细地想着,忽然灵光一闪,一下子敲定:“不若就叫寂天吧,夜晚寂静无声时的天空很美。”
少年定定地看着绿凌,抬眸轻笑一声:“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在白天想到夜晚去的。”
“他们都说我想法奇特。”绿凌笑着。
寂天“哧”的一声笑了起来:“没错,是很奇特。”
绿凌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笑,只是一脸肯定地说道:“他们说这是在夸我!”
寂天转过头看着绿凌,嘴角含着那抹怎么也散不去的笑意。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一次,就好好活着吧。”
“当然要好好活着,不然我不救白白给你出头了?”绿凌没有领悟到寂天话中的意思。
寂天也只是淡淡地看着远处,没有说话。
这一世,不论如何,请你好好活着。
“师兄!”一身粉色衣裙的女孩儿跑了出来,差点儿扑到一身白衣的白宣然怀里,不过她立刻停住。
白宣然不怎么喜欢有人和他触碰,这里的人都知道。
“师尊在何处?”白宣然问道。
粉衣女子指了指山顶:“师尊闭关。”
白宣然点点头,错开女子的身子,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女子脸上落下一丝失望。她叫白溪,灵域派的所有弟子都要以白为姓,代表门派的身份。
白溪是门里少数的女弟子,灵域派里面共七百六十位弟子,却只有十七位女子。
因为这里本来就是只收男子的,这十七个是精英,同时也是靠着自己的血缘关系进来的。
在这个男子占多数的门派里,女子就比较吃香了。
不过也有很多男子对她们几乎没有兴趣,可能白宣然也是其中一个吧。
“师妹,大师兄不理你,那我理你吧!”白林打开手中的折扇,有样无样地扇着风。
白溪半点儿目光都没有给白林,直接走向自己的住处,最后转过身看着白林:“三师弟,你还是好生练练吧,别在落到我手上。”
白林脸色一变,莫名的感觉日头火热,赶紧拿扇子扇了几下。
“我们灵域派怎么会有这么脾气暴躁的女子,简直是造孽啊!”
对于他的埋怨,这里的弟子明显已经听惯了,纷纷调侃着他。
白宣然直接上了山,找到了那位师尊闭关的地方。
人的命不过百年,这位师尊也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了,最近又开始频繁修练,肯定是因为快要到头了吧。
“师尊。”白宣然站在门外,行礼。
里面的人很快打开房门,看起来脸色不是特别好:“事情如何?”
“禀师尊,妖王与徒儿都受了重伤,不过徒儿被一只身在山林的树妖所救,得以归来。”白宣然十分客观地说着,那语气生疏到像是两个人只是初次见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