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看招哦。”他笑着说,同时手中原本横举的锡杖突然改变了方向,杖头猛地指向了前上方,那黑绿的漩涡也随之被搅动,如同无数毒虫一般沿着杖身疯狂地涌向杖头。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忽来一道锐利的银光猛然击向溺的手腕,虽然被一层无形的障壁挡住,但那强大的力道仍是让溺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在他略微分神的瞬间,一股洁净的水流从杖头的前端飞快地缠上了锡杖之上,猝不及防之下,那黑绿的混沌之气一时间被压制,朝溺的方向反退回去。
溺立马将注意力放回锡杖之上,但就在此时,一个漆黑的身影倏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胡陵张开手掌,五指微弓,上一秒还用在幻术之上的大部分力量瞬间被转化成咒力,现在他的掌心之中现出了一道漆黑色的符文,他不顾周身的防御,如同赌命一般,用他现在所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和最大的力道,将那道符文猛力朝溺的后心处按去。
然而溺低低地冷笑了一声,竟对背后的袭击不躲不闪也不加防御,而是毫不犹豫地集中了所有的术力,攻向前方。
一声惊呼,锡杖杖头前方,桥姬从胡陵所设下的幻象之中倒飞而出,方才那一瞬间,虽然她堪堪闪过了那道不详的力量,却仍然被强大的余劲重重击中了胸口。
此刻她倒在墙角边上,扶着墙挣扎着想要站起,但形体已经逐渐虚化成流水般的光影。
而在溺将桥姬逼退的同时,胡陵的那全力的一掌也结结实实地击中了他的后心,溺朝前踉跄了半步,低着头,嘿嘿地笑出了声来。
在他咧开的嘴唇之间,牙齿上的确是渗出了些许血丝,那是胡陵那一掌确实凑效的证明。然而溺根本就没有将这种程度的伤害放在眼里,相反,他的神态愈加疯狂了。
胡陵见状况不妙,立马抽手,他一边后退一边念动咒法,一个圆阵在地面上亮起,一道屏障在两人之间瞬间竖起,光线扭曲,两人眼中的对方都变成了一团模糊混乱的色块。
一股沉重的牵引力阻碍着溺四肢的动作,但他看起来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锡杖下一秒便从屏障对面蛮横地突出,迎头猛然砸向溺眼中那团黑影的头顶,然而——
巨响中底板碎裂,而燃烧着青绿狐火的锃亮弯刀已经逼近了溺的颈边。
溺咧着嘴冷哼了一声,闪电般抬起另一只手抓向胡陵的手腕——他早就看出来胡陵的伎俩了,刚才自己的所见不过是一层幻术而已。
而胡陵也毫不惊异,他刀锋向外瞬间一转,溺并没能抓住他的手腕,而是刚好与胡陵的手指一擦而过——他也早就料到,这种程度的幻术是欺骗不了精于术法的溺的,即使他的动作再快,也要面临溺周身防护的阻挠。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将希望寄托在刀锋上的偷袭之中。
两人手掌交错而过的瞬间,溺的手背上已经被胡陵之间的血液划出了一道印痕。
——如果简单的,凭空建造的幻象无法蒙蔽敌人的感官,那就用更加强力,更加直接的方式吧。
在那股淡却诡异得让他难以忽略的香气涌入鼻腔的同时,手背上那条暗红色的痕迹也同时映入了溺的眼中,并在开始在他的视野中延伸,分裂,如同无数血虫,密密麻麻地攀过肩膀,涌向心脏。
他知道睡神罂粟的存在,他知道那股香气的效用,他也知道自己很可能已经身处幻术,但尝试着凝聚了一次心神之后,溺却发现自己无法挣脱,被倦意席卷的头脑愈加沉重,眼前的景色变得炫目而又迷乱。
看样子,这股力量,比他想象中的要有趣一些,他想着,心中甚至开始生出了一些好奇。
人类也能用普通的罂粟制造出毒.品,吸食那些致幻的毒.品能让人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
他也曾经成为过“人”,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能让软弱的人类愚蠢地不顾一切,那应该就是“回忆”了吧?那是他仍能从作为“人”的记忆之中寻找到的,最深刻的感受。
会让人如此沉迷的东西,到底能让人看到怎么样的幻象呢?
那这大名鼎鼎的,传说中能让所有神祇陷入睡梦的睡神罂粟,又会给他带来怎么样的幻境呢?他不禁有些好奇。
眼皮愈加沉重,他的身体开始往前倾倒,而胡陵自然也不会给他再次挣脱的机会,弯刀划过一个锐利而耀眼的弧度,切向溺的心脏……
迷蒙的视野模糊之后便是黑暗,喧闹的声响远去之后便是静寂,那短暂的一瞬间在溺的感觉中漫长无比,令人恐惧的黑暗和静寂中,他没有看到任何的幻象和梦境。
从脱离了“人”之身份的那天开始,他就极少能做梦了,睡眠在大多数时候对他来说都是一个黑暗而空茫的牢笼,于是他开始厌恶睡眠,这也让他在这上千年中戾气愈重,越来越疯狂。
果然,这所谓大名鼎鼎的睡神罂粟,也无法给他一个梦境,哪怕是他愿意用将自己的存在作为交换。
失望的情绪在本已经扭曲的心中迅速转化为愤怒,胸腔中那滚烫的搏动打破了那片黑暗与静寂。
原本还斜斜插在碎裂地面上的锡杖,从砖石碎块中猛然抽出,杖尾在铿锵之音中正正击中在胡陵的弯刀上。
随后溺以惊人的力道飞起一脚踢向胡陵的腹部,胡陵以手臂格挡,但仍是被推开了两步。
趁胡陵力气不继的缝隙之间,又一道术法携着一股诡异阴戾的气息袭向他的胸腹之间,幸好桥姬及时来援,水流缠上他的四肢往旁边一扯,让他堪堪避过。
溺将脸上有些变形的微笑调整好,抬起头来,手掌朝两人轻轻地摆了一摆,他已经觉得有些烦了,况且,想要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法不是伤害他。
而是伤害他所要保护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