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不要忘记乾达婆还在我手上!”鬼师想要将声音提高,却显然有些中气不足,话一说完还压抑地咳嗽了两声。
“那你干嘛还要叫我们想想?”严俊逸说着,不着痕迹地将右脚的脚尖轻轻旋转,指向前方偏右约五十度的地方,这个看似不经意的小动作被胡陵清晰地看在了眼里。
“多话的女人还真是麻烦。”
“你!”鬼师大概是想要怒斥,但无奈气短,调子还没升上去就变成了一阵娇弱的喘息。这样仅仅说话就让人感觉如花瓣初开般柔弱的女孩子,放在普通人当中一定是个惹人怜爱的“林黛玉”吧?
但对于胡陵和严俊逸来说,从绑走了涅紦的时候开始,她就已经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敌人,对于敌人,他们自然不可能会生出“怜爱”这种情绪。
“不知道小姑娘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严俊逸突然以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开口,但接在这样的一段话之后的却是一阵沉默。
这阵沉默成功地吸引了鬼师的注意力,过了好一会儿,严俊逸才张开嘴唇继续开口。
然而,他说出来的根本就是不是什么警句箴言。
他说:“五十七米!”
话音未落,身后已经沉默了许久的胡陵突然眼神一凛,瞬间便化作一道黑色残影向右前方掠去!
女鬼师顿觉危机,她低低地惊呼一声,两个“拉玛什图”遵循着她自卫的本能扑向那个飞掠的身影,第一个扑了个空,反而失去平衡栽倒在污水中,第二个倒是赶上了,它一爪子抓过了那个修长的身影,然而——她结果还是栽倒在污水中了,因为她碰到的根本就只是个虚影。
鬼师酝酿在喉咙中的又一声惊叫还没叫出来,就被一股恐怖的力道狠狠地甩向了一旁,手中的人质被轻易夺走。虽然匆忙之间凝聚了一些鬼气作为缓冲之用,但那剧烈的疼痛还是让她一阵呻吟呜咽。
胡陵将涅紦交给随后赶到的严俊逸,正准备上前将鬼师擒住,然而就在那一瞬间的缝隙中,一阵寒冷干燥的风呼啸着掠过,刹那间结界之术破除。
回过神来的时候,胡陵和抱着涅紦的严俊逸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间土屋的门前,周围没有鬼师,没有拉玛什图,也没有污臭的液体。
那名鬼师,再一次被那个不知底细的敌人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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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难道是……刚才胡陵故事里的那种怪物?”白三孝呆呆地看着电梯门外的那个“护士”,心中疑惑怎么会有如此巧合。
那怪物眼看已被识破,也不再伪装,棕黄色的兽毛将苍白的脸颊刺破,那双深陷的黑褐色眼瞳木然而又诡异,正死死盯着电梯里的白三孝。
“这是西方那边的某种女妖吧,而且你管它是什么干翻了再说!”黑鲤吼道。
话音未落,那怪物猛地张嘴咆哮,大门牙旁露出了一排发黄的肮脏尖牙,利爪弹出指尖,骤然刺向白三孝!
然而白三孝要比她更快,黑鲤的鬼力化为暗红流光瞬间附上少年的全身,他前跨一步,致命的利爪在他的肩膀旁堪堪擦过。
砰!那怪物被一记直拳狠狠击中面门,向后飞出了有七、八米才重重摔落,还狼狈之至地在地板上滚了几圈。
但遭受如此重击的她却没有呻吟也没有挣扎,只是如同机械一般从地上爬起,眼角和嘴角溢出土黄色的腥臭脓水,那双眼瞳,依旧无神。
“病魔……我倒是觉得比较像僵尸呢。”白三孝一边避过了再次冲上来的女妖,一边嘀咕。
开启了结界之后,纪安是从楼梯跑下来的,不过对于她这样的修行者来说,跑楼梯也不会比坐电梯慢,而且跑了十几楼依旧气不喘心不跳。
来到正门之后,纪安也看见了几乎和狐狸师父的描述一模一样的怪物,虽然她也有点讶异,但现在正事要紧,她也没想太多。
既然白三孝已经跟其中一个怪物缠上了,她也就转身冲向另一个方向,寻找第二个侵入大楼的怪物去了。
循着气息,纪安最终找到了二楼的公厕门前。
因为整座办公大楼人已经越来越稀少的关系,连清洁工也很少来了,现在从这厕所里传出的除了那股厕所常有的恶臭之外,还隐隐夹杂着一股血腥味。
纪安叹了一口气,她越走越近,那令人心惊的,撕裂血肉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她一脚踢开半掩的门,然后她在洗手池前看见了一个纤细的,长满了棕黄色硬毛的后背,以及被那个怪物挡住了大半,只露出血淋淋的两条腿的无辜员工。
原本就够脏的地上流淌着暗红的血液,但那个丑陋的女妖却并像纪安见识过不少的低等兽妖那般,杀人是为了啃噬血肉或者内脏。
此刻她从用毛茸茸的手指搅动着那滩粘稠鲜血,再将与血液与地上泥沙的混合物一点一点,异常仔细地涂抹在自己的脸和肩颈上。纪安看着这一幕,感觉比兽妖吃内脏还要恶心。
这时,那女妖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了纪安的到来,她动作迟缓地慢慢回头,被血液浆成了一撮一撮的兽毛中间,一双黑褐色的眼瞳木然地盯着眼前的少女。
突然,她抓起一团血淋淋的肉块猛地扔向纪安,纪安敏捷地侧身避过,同时回身飞起一脚踹在趁着缝隙抓来的兽爪之上,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随之响起,然而女妖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动作毫无停滞,不管不顾地继续进攻。
短短两分钟的缠斗之中,纪安的拳脚击中了对手八次,其中还有两次正中脸部,女妖的鼻孔和大板牙之间已经开始不断地伸出红中掺黄的脓血,但她就是不曾恐惧和退却,也不曾露出一点疲态。
尽管女妖那种原始野蛮毫无技巧性可言的攻击根本就伤不到自己,但纪安还是为对方的狠劲感到悚然心惊。
虽然就现在而言纪安仍是占有着绝对优势的,但再这么纠缠下去,恐怕不到十分钟她自己就会疲累,反应变得迟钝,动作变得迟缓,渐落下风,然后败北。
这根本就是一只毫无理性可言的野兽啊!就像狐狸师父说的那样,不能犹豫,速战速决,不能想太多,最重要的是——保护自己!
她定了定神,左手挡开了女妖的一爪,同时右手扫过大腿,一把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弯刀落于掌心,锐利的弧形刀锋上,美丽而又凛然的光芒落入少女的眼中。
这是一柄冰冷的杀生利器,也是狐狸师父送给她的十三岁生日礼物。对于这份礼物,纪安一直都是既爱护珍稀又心怀恐惧,因而常年将它固定在大腿外侧,从不轻易使用。
而现在,它已经出锋了,既然锋芒已露,就再没有退让的理由。
狐火燃起,迅速地附着到弯刀银色的弧形刀身上,焰苗的颜色顿时从澄澈的半透明变得 鲜艳了不少,虽然与狐狸师父那种绚烂的青绿仍然相差不少。
纪安反手握紧刀柄,双目盯紧再次向自己冲来的丑陋女妖,在利爪即将逼近面门的瞬间,她身形一错,压低的身躯化为一道残影从女妖的腋下穿过,同时,燃烧着狐火的弯刀在女妖的肋间划过。
这回,就连顽强如斯的女妖也一时失了平衡。
一击得手之后,纪安没有停顿,一刀,两刀……青绿色的冷光在空气中旋舞,如同舞蹈。
砰!终于,跌倒在地的女妖徒劳地挣扎了两下,就被侵入体内的狐火吞没,再也没有站起来。
纪安有些气喘地站在一旁,凝视着那具抽搐着,逐渐化为灰尘的尸体,因为狐火燃烧使得周围温度升高的关系,空气中的血腥和恶臭似乎更加浓烈了,那个可怜的员工还孤零零地躺在肮脏的地面上,他越来越粘稠的血粘住了纪安的鞋底。
这时白三孝也冲了进来,他破旧的牛仔裤和衬衫上沾着几滴血迹。
“噢你搞定了啊?刚才的那一只我也解决掉了,虽然没能杀掉但应该也没办法再发飙了,唉那都是什么东西啊跟丧尸似的。”他说。
“白三孝。”纪安突然回过头来严肃地盯着闯进来的少年。
“怎么了?”白三孝困惑而又有些紧张地眨眨眼。
“这里是女厕所。”
“……额?哦……”白三孝愣了一下,随即窘迫地挠了挠头,说:“对不起啊,我这就出去。”
这回却是轮到纪安无语了,她哭笑不得地说:“我开玩笑,开玩笑的啦……”
白三孝又愣了一下,再次挠了挠头,说:“哦,原来是这样啊。”
纪安:“……”
黑鲤大姐:“闭嘴!你这傻叉!”
白三孝乖乖地闭嘴了。
“对了,你说没有杀掉,那你是怎么制服那只怪物的?”纪安问出了自己很在意的问题。
“先砍掉手脚,然后我在宣传栏边上掰下来了几根不锈钢边框,把她钉在地上了,她没有肢体可以借力应该是很难挣脱的。”白三孝简洁明了地说明了自己的做法,却让纪安听得一阵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