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我第一时间冲进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蛋上两抹桃红，眼波含情，尽管头发湿淋淋地披散着，却更显妩媚，完全脱掉了稚气，俨然一个成熟的大姑娘了。我此刻的心情就像怀里揣了一只小喜鹊，分分钟就要扑棱棱冲出来。”
“我不知道乔山现在在哪里，有什么样的想法，会不会觉得我太不矜持、过于open，此时此刻这些我都不想管了，我只知道我做了我渴望做的事情。”
“我躺在床上，幻想着各种可能的和离奇的情节，像个傻子一样乐呵。不知不觉间，一天的劳累和疲倦偷偷袭来，我竟然睡过去了。”
“一觉醒来，也才七点。头脑完全清醒了，前一天发生的一切更像是梦一场。我一边莫名地喜悦，一边又开始考虑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就是，我陷入了对他疯狂的迷恋，我该如何再次面对他，还能和他有师生的缘分吗？”
“如果我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等到明年这个时候来到他的课题组，我还能不能像个正常的研究生对待导师一样和他一起工作？我会不会越陷越深，直至学业都无法完成，自毁前程，进而连累到他？我不敢保证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初次尝到这种震撼，我无法预料未来。”
“我又开始坐立不安，彷徨间打开电脑，发现邮箱里已经静静地躺着一封邮件，署名发件人QIAO，发件时间是凌晨两点。”
“我颤抖着手点开它，邮件是这么写的：孔晓捷，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学生，你完全达到了我招收博士生的标准，但是昨天发生的事情让我认为我不再适合当你的导师，非常抱歉，祝你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乔山。”
“看着这几行字，我如释重负。昨天的意外让他夜不能寐，我不由自主又开始想象：深夜，他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紧锁眉头，我突如其来的吻搅乱了他的心绪，他开始回想起这一整天我们从偶然相遇到最后相拥在一把伞下在滂沱大雨里奔跑的情景，再到他读懂我眼神里刻着的难以掩藏的倾慕之情，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被我吻过的脸颊，竟然有一丝异样的感动。”
“他思索许久，终于在邮件里写下一段话，又觉得不够合适，再删掉重新编辑，这样来去改过几回，才按下发送键。”
“我完全被自己的想象俘获，沉浸在昨晚的回忆中不愿醒来。我的勇气和冲动重新燃起，既然我和他做不了师生了，那么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向他表白，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感情我不舍得让它就这样默默埋藏，为了爱我会奋不顾身，飞蛾扑火一次又如何。”
“我在他的邮件后面回复，直白地告诉他我爱上了他，我明天晚上十点的飞机就要回国了，希望在此之前能够见他一面，为昨晚他给予的帮助表达谢意，也为了昨晚我的冲动表达歉意。”
“我是不是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概？放在现在我绝对不敢，但那时候我才22岁不到啊，多么美好而不计后果的年纪。邮件发出后，我就坐在那里直愣愣地盯着电脑，不停点刷新，提心吊胆地企盼着。”
“直到临近中午，我的眼睛都要废了的时候，他的邮件跳出来，他简单地说，晚上六点酒店大堂门口我来接你。我真的高兴疯了，我以为他就此不再理会我了。那一刻我完全卸下了心理负担，这就是一个小姑娘倾慕一个成熟儒雅的中年男人的故事，没有师生关系，没有道德束缚。”
“我提前下楼，他到得更早，坐在车里若有所思，我欢快地跑到他的副驾驶窗口，轻轻敲了敲车窗，他猛地回过神来，打开了车门锁，我毫不犹豫地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来。我才不要再坐在后排，我要坐在他的身旁。”
“那天的他大概是刚开完会，穿着一件正式的白色衬衫，袖口仔细地卷起在肘部，衬衫扎在棕色长裤里，他的电脑包扔在车后座，浑身散发出教授的睿智和成熟。我迅速打量了车内部，干净简洁，和他的办公室一样。我进一步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没戴婚戒，办公室桌面没摆家人合影，车子里没有女性物品，他目前的状态应该是单身。”
“我为何会这么推测，因为我本科早就埋头于实验室，混迹于研究生中间，听他们说在学术圈里，中年男性成为教授，博士毕业后必然经过几轮博士后，等到稍微稳定下来，就已经三十六七了，在这期间有了太太孩子的人基本只有两种情况：一、太太没有自己的学业和事业，是完全围着丈夫转的家庭主妇，可以随着丈夫四海漂泊；二、夫妇二人是合作者，工作在一起，学术领域相近，齐头并进型，但这种情况也有很大的概率会中途分道扬镳。剩下的中年男性教授极有可能将一直保持单身，他们的精神世界非常丰富，在这个年龄找不到soul mate，基本上就放弃了，自己过也毫不寂寞。”
“我轻轻地向他问好，我仍然称呼他乔老师。他微微点头，什么也没说。他带我来到海边，坐在岸边的长椅上，夕阳正准备退场，橘色的余晖铺在海面，波涛起伏甚是好看。我觉得我应该主动，我这会儿也不紧张了，我非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眸，清清楚楚地说：‘乔老师，我喜欢你。’看，我最终还是用了喜欢这个词儿，没用‘爱’，我还是有点怂的。”
“他似乎已经有所准备，但临场还是有些懵，和他在考场上和办公室里自信、从容的那个大教授形象反差挺大，我突然觉得他好可爱。他小心翼翼地说：‘你怎么会喜欢上我，你才认识我两天。’”
“我俏皮地笑了，我觉得在对待感情上他的气场比我弱多了，我说：‘喜欢就是喜欢啊，和时间无关，没有理由。’”
“他一时语塞，想了想又问我：‘你了解我吗？你不会觉得太草率了？’”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决定主动出击，我继续直视他的眼睛发问：‘乔老师你有妻子吗？或者女朋友也行，如果有，我保证再也不提起这件事。’”
“他的表情告诉我，这个问题他是没有预料到的。沉默许久，他还是诚实地回答我：‘两者我目前都没有，不过这与你无关，我还是希望你谨慎考虑感情问题，你太年轻，还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我得到这个回答之后简直要开心死了，我掩饰不住喜悦，对他说：‘看，我猜对了，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也与你无关。’”
“他又语塞了，有点无奈地用手撑住额头，弄乱了额上原本梳得齐整的头发，对，他的头发虽然已有丝丝银色点缀，却更显风度翩翩。我看出来他对我已经无计可施，但自始至终他并没有拒绝我，或者表现出厌烦我。”
“就这样坐着看夕阳，我不知道和他有没有发展的可能，所以我加倍珍惜和他坐在一起的这一分一秒。”
“天色渐渐暗下来，他终于抬起头和我对视，他说，我没有办法说服你，你的确是一个非常聪明，可爱的小女孩，风华正茂，考虑最现实的问题，我们之间相差了二十多岁，这也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我非常肯定地告诉他，我不在意年龄差，我只在意真实的感觉。他一脸的无奈，我却看出了一丝宠溺的表情。我怀疑我感知错了，不再放过这个机会，继续抛出一个更直接的问题：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他再一次被我的坦率堵在死角，我几乎肯定他不会故意骗我，至此他所有的回答虽然隐晦但都是诚实的。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低声但清晰地说，我对你有一些不一样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我认为不适合当你的导师。”
“停顿一下，他又说，这并不代表我们将会有所发展，他希望我能够珍视我的天赋，选择把精力花在有意义的学业和生活上，希望我明天行程一切顺利。”
“然后呢，然后他就开车把我完好无损地送回了酒店门口。第二天再也没有联系我，我也决定暂时接受他给的这婉转的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