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抬头还能看见天边奇形各状的流云。
果真好天气。
赵怜儿,她怎么会有销金的鞋子?这销金的工艺究竟出自何人之手?难道还有孟家的后人存世?
沈沁柔皱眉,觉得自己想的太过多了,她只需知道赵怜儿的鞋子从何而来就好。脚下的步子却不由的加快了,石榴挑线裙随着她脚步荡起一阵风来。
两个守在吹雪院叉路口,身穿红袄腰系绿腰带的引路丫鬟见着沈沁柔先是一愣,随后曲了曲膝,表情怪异的挡住前路,“三小姐,老太太说了,你最好在院里养病。”
沈沁柔皱了皱眉,还没说话,便见着喜儿从她前方赶来。
“两位姐姐,是春意姐姐那边的小桐带话来说,请三小姐去碧纱橱的。”
两人一听,表情更怪了。
春意,岁寒院的大丫鬟,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沈二爷不喜欢三小姐,怎么又让大丫鬟传信放三小姐出去。两人倒是没怀疑那话中的真假,谅三小姐也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再说前边小桐确实去过吹雪院。
两人虽有些疑虑,还是退到了一边,“那三小姐请吧。”
沈沁柔颔首阔步才走几步,身后又传来其中一个丫鬟的声音。
“三小姐,我们两个可是放三小姐出去了,若是有什么事,到时候还请三小姐自行向老太太解释,别连累我们姐妹俩。”
如此直白不尊的话,亏得那两个丫鬟说得出口,桃子狠瞪了她们一眼,见沈沁柔身影已远,才没留下与那两丫鬟说道。
喜儿皱着眉跟在沈沁柔身后,“小姐,您怎么不好好教训那两个丫鬟一番,迎客系绿色腰带的只是三等小丫鬟。”
桃子闷闷的点了点头,准备回头问问她娘这两个小丫鬟是哪处的。
“有什么好教训的。”沈沁柔神色轻松的挑了挑眉道:“若到时候老太太问起,我多替她们美言几句不就成了。”
喜儿一听便懂了,怒意全消,嘴角挂起淡笑,桃子听不大明白,只是一味的相信自家小姐,也不那么气了。
她们一行人未先去碧纱橱,而是择了条僻路,转去了靠近吟翠亭的一个偏院。
那个偏院又分了左右两小院,特地腾置出来供德庆班伶人休憩安整。
两个身着劲装的婢子守在右偏院门口,见有人过来,伸手挡住。
“这位小姐是否走错路了?”
“两位姐姐,还烦请通报一声,沈三小姐求见赵小姐。”桃子向前行了一步,客气的说道。
伶人地位低下,不少人还将戏子与司教坊那些人相提并论。两位婢子听桃子称赵怜儿为赵小姐,语气诚恳,面色便和霁了许多。
其中一人朝另一人点了点头便进了院门,没一会便见其出来了。
“三小姐,我家姑娘有请。”
沈沁柔微笑着点了点头,说了句:“多谢。”便由其中一人带路进了院里。
她原还以为要花费一番功夫才能见着赵怜儿,没想到事到临头却如此容易,心头不由的松和了些许。
那婢子将人引到门口后轻叩了叩门,弯腰道:“姑娘,沈三小姐带到了。”
这时一道如玉石鸣涧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三小姐,你请进吧。”
只请了她一人,沈沁柔微微一笑,“打扰了。”向身后的桃子喜儿点了点头,抬脚便进了里间。
她前脚进了门,后脚那个劲装的婢子便立在了门口。
桃子与喜儿向里探了一眼,见什么都看不到,只好死心的留在外间。
里间两个着锦戴玉的丫鬟撩起隔帘,便依次退了出去。
屋里此刻似乎便只剩了赵怜儿与沈沁柔两人。
当沈沁柔见着赵怜儿真人时,愣了一愣。
她见过不少美人,但这赵怜儿绝不是能用一个美字形容的,天下美人很多,有人美只美在一张皮,而赵怜儿的美,让人不知如何形容。
青眉如黛,眼似秋水,整个人就像一汪水。
稍不注意,极易沉溺其中,谁会相信这样一个女子竟是低下的伶人。
那加身华服不过只是点缀之物,就算着一身布荆粗裙,亦不能掩其瑜彩。
以前她从不曾接触过这班人物,因此不由的呆了。
“三小姐请坐。”赵怜儿掩嘴轻轻一笑,妩媚生姿。
沈沁柔回过神来,尴尬的坐到赵怜儿对面的绣墩上,抿嘴道:“赵姐姐,我失礼了。”
赵怜儿掸袖轻笑,“三小姐客气了”伸手捧了一白玉杯放到沈沁柔跟前,“三小姐尝尝这梅花露,听说是进贡到宫中的好东西。”
沈沁柔笑着却并没有动,赵怜儿也轻轻一笑并未相劝,只是略提了句,“府上大爷与我有旧。”
沈沁柔眨了眨眼,怪不得,她之前就听说赵怜儿性子孤僻,并不是好相与之人,原来是沾了她大伯父的光。
“既然赵姐姐盛情相待,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沈沁柔捧起玉杯,微微挑了挑眉,上好的和田玉居然制成了这样一个杯子,扫了一眼,这样的玉杯茶桌上还有八只,另外那把壶也是和田白玉雕镂而成,三只羊立在壶壁,象征三羊开泰,今年正是羊年。
再看杯中的梅花露,红澄清透,一股清洌的冷香扑鼻而来,轻啜了一口,梅花露甘洌沁脾,“多谢赵姐姐,”沈沁柔将杯子放在手上把玩了一会,抬眸望向气定神闲赵怜儿,开口问道:“听说赵姐姐有双销金的鞋子?”
赵怜儿浑然不在意的一笑,“只不过一件小玩意而已。”
这是认了,沈沁柔指腹摩挲着玉杯,只听赵怜儿清灵的声音又响起:“镇国将军不日将会班师回朝,他副将奉命送了我双销金鞋当订礼,让德庆班到时候赴宴献艺。”
送鞋的人竟然是鼎鼎大名的镇国将军,韩功。
那个平定北蛮,压的北蛮只能向大周称臣,年年进贡,西边小国无一敢冒头的韩功。
沈沁柔皱眉暗叹,韩将军这班人物,怕是她此生都难以触及的,这点她算有自知之明,便都走到这一步了,却就此断了,实在可惜。
“对了,韩将军的副将温淮人已在京都了,听说今日温夫人与温小姐皆到了贵府赴宴。”赵怜儿轻轻巧巧的又告诉了沈沁柔一个重磅消息。
今日诸位小姐都被安排在碧纱橱那边聚玩,想必那温小姐也在。
沈沁柔心中一喜,面上却不显,起身对着赵怜儿福了福身,“今日叨扰赵姐姐了,长辈还有其他吩咐,恕我不便久留,便先行告辞了。”
赵怜儿起身相送,玉手一伸,“有缘再聚。”
待门内外回归平静,一个娇俏的少女从帘侧走了出来。
“姐姐,你何必跟那小丫头提这些,我瞧那丫头心思重的很。”
“若儿。”赵怜儿无奈的笑唤了一声,端起梅花露轻啜一口,“公子有吩咐。”
“公子?”若儿偏头甜甜一笑,“都听公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