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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上官云端

飞雪初霁,天空放晴,金色的阳光穿透薄云朵朵,撒下夺目的光线,雪色大地灿烂得如镀了一层琉璃。

北靖王府前早打扫出一条干干净净的宽阔甬路,其上车水马龙,尽头门庭若市,与一溜挂起的大红灯笼交相辉映,越发衬得这仅次于帝王之家的府邸无比尊贵气派。

门口处站着王府总管唐亦,清瘦干练,脸上的笑容既不谦卑也不倨傲,让每一个前来拜谒北靖王的人,不论是官居显位还是清贫布衣,在深切感受到王侯之家尊贵的同时,绝不会有被轻视与怠慢的不快。

“我一直怀疑唐亦脸上的笑是笔画上去的,永远是那个弧度,不会多一点,也不会少一点。”

街角处,并骑两人,俊美如斯的青衫男子与倾国无双的绯衣女子,以雪景做背景,以白驹为陪衬,原本完美得像画一样,但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行径破坏了整个画面——当然,做出焚琴煮鹤行径的只有绯衣女子宁净雪一个而已,沈星河只是在一旁含笑看着,纵容了这一切。

此时,宁净雪用手在脸上比划着唐亦笑起来的弧度,看到熟悉的家门熟悉的人,眼中阴霾之色隐去,活泼灵动又回到脸上——她不是一个随时随地会把心中的凄楚拿出来示人的人,大多数时候,她看起来都是如此简单快乐。而只有见过那份凄楚的人,才知道此时这张脸上的快乐是多么值得去呵护。

沈星河的眼中就少了一份月射寒江的清冷,多了一些如同此时的阳光一般温暖的色泽。

“北靖王府的总管不那样笑,难道像你一样疯疯癫癫,吓倒所有来王府的客人?”

“我才没有!”宁净雪娇嗔地抗议,“我笑起来才漂亮呢。”

“是是是,漂亮,漂亮。”

沈星河敷衍的态度换来宁净雪哼哼两声,然而片刻“扑哧”又笑了,“其实唐亦也不是总有本事笑成那样,我就是他的克星……想不想看看我把他吓一跳的样子?”

她狡黠地眨眨眼,白皙的面庞上,水汪汪的大眼睛越发明亮,像个随着飘雪降落人间的精灵,晶莹剔透得让人忍不住想去触摸。

沈星河的手握紧缰绳,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宁净雪有些失望,嘟着嘴一夹马腹从街角处出来,雀跃地想去戏弄唐亦的心情变得索然无味。

“小镜子……”身后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称呼吓了她一跳,猛地转身——身后那个英俊邪异宛如神祇的男子正含笑望着她,“你笑起来真的很漂亮,是真的。”

心跳似乎漏了半拍,她又猛地转回头来,感觉在清冷的空气中,脸却不可抑制地烧起来,她很想捂住脸,却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她这是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被人赞美,为什么这么扭捏羞涩?她该回他一个微笑,大大方方的,像她以前经常做的那样,这次怎么就慌里慌张手足无措了呢?其实,他笑起来才好看呢,有种致命的吸引力,像漩涡一样吸引人的目光,让人想逃都逃不掉……

天哪,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呀——宁净雪终于抵挡不住脸上的灼烧,用手捂住娇艳欲滴的容颜,在马上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要干什么。头是不敢回的,只是拉住斗篷上的风帽隐去大半张脸,一夹马腹,向王府正门走去。

王府门口处,唐亦正用矜持得体的笑容同几位大人解释:“……王爷确实有要事在身,不便见客,几位大人还是请回吧。”

谁都听得出这是推托之辞,然而没有谁敢有不悦之色。都趁着年关将至,以拜年的名义拜会北靖王,但北靖王是说见就能见的吗?既然王爷有事,那就等着,多久都没关系,跺跺养尊处优、而今不堪寒意的双脚,人人都是一副谦和却又绝不放弃的表情。

唐亦脸上绝无不耐烦的神情,他甚至好脾气地扶住一位看起来摇摇欲坠的胖官员,“李大人,你看这天寒地冻的,您身子骨又不是太好,还是先回去吧。您和诸位大人的心意,王爷心领了,今日多有不便,改日一定请诸位大人过府一聚。”

“嗳,唐总管,这马上就过年了,咱们若不能赶在年前给王爷拜个年,心中如何安宁?烦劳唐总管费个心,若王爷有时间了,您差人出来知会一声,咱们就在这儿候着……”

“诸位大人,这如何使得?”

“使得,使得……”

“唐总管,我要见北靖王,请你通传。”沙哑的女声盖住所有声音,从人群外传来,一个“请”字却更显得居高临下,颐指气使。

包括唐亦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心中差异,什么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在北靖王府门前讲话?但见一绯衣女子略低着头,风帽隐去大半张脸,显得很神秘。

人群中先有人不耐烦起来,“北靖王岂是你一个小女子说见就见的,快走快走。”

声音此起彼伏的,颇有些为北靖王和唐亦助势的意思。

唐亦等声音安静下来,微笑着重复这些天来他不知说了多少遍的话:“王爷确实有事,不便见客,这位小姐请回吧。”

“我若一定要见呢?”沙哑女声执拗得不可理喻。

“恐怕王爷抽不开身。”

“你连通传都没通传,怎么知道王爷抽不开身?”

咄咄逼人的语气令唐亦眉头微蹙,笑容却仍不变,“那好,请问小姐如何称呼,好让在下去回报。”

绯衣女子却沉默了。

“这位小姐……”唐亦不解地皱眉,那笑容有些僵硬,上上下下地打量面前的女子,慢慢地目光就迷惑起来,一道亮光从眼中闪过,却又压抑着,试探着,“小郡主?”

绯衣女子慢慢抬起头,风帽下,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一个狡黠灿烂的笑脸。

唐亦被雷击了一般呆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冲上前,不知是哭是笑地瞪着宁净雪,“小郡主!小郡主!你终于回来了!”

忽然又转过头,对着身后的侍卫大喊:“快去禀告王爷,小郡主回来了!小郡主回来了!”

一向从容冷静的北靖王府总管再无平日的风度,手忙脚乱地大呼小叫。

宁净雪俏皮地眨眨眼,回身寻找沈星河,那意思很明显——让他看看唐亦脸上完美的笑容被她涂得面目全非的样子。

俊美如斯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牵着马站在她身后,那一身绝世出尘的风采让周围因为宁净雪的意外现身而有些骚动的人群,异常地安静下来,人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青衫男子,宛如见了天人。

唐亦顺着宁净雪的目光看过去,心中也是一惊——好俊秀的人物。手忙脚乱的兴奋状态被阻滞,王府大总管反倒找回了自己标准得好像画上去的笑容,“这位是……”

他不知是问宁净雪还是在问沈星河。

开心着的女孩儿已抢先回答:“沈星河,大名鼎鼎的天衣神相。”

周围傻愣的人群像被惊醒了,起了更大的骚动,人人都争抢上前,想一睹这个传说中神异得宛若天神之人的风采。

宁净雪却已拉着沈星河跨进王府大门,边走边竹筒倒豆子似的吩咐着:“关门,关门,父王今日谁也不见,让他们别在我们家门口杵着,我们家不缺木头桩子。”

唐亦对门口诸位大人做了个抱歉的笑容,毫不迟疑地执行起宁净雪的命令,朱漆大门轰然关闭,把一群心不甘情不愿的人关在了外面,意犹未尽地徘徊了好一会儿,终于慢慢散去。

门内,宁净雪拉着沈星河在玉琢银妆的王府中雀跃着穿行,和每一个因看到她而欣喜的人兴奋地打着招呼,这一刻,她似乎化身成了给人间带来快乐的精灵,所到之处,一片炫目的光彩。

沈星河琥珀般的眸子中便映入了这个令人目眩神迷的身影。

“父王!”宁净雪忽然一声惊呼,放开沈星河,奔向迎面而来的一个锦衣华服的高大男人。

看来那就是北靖王,沈星河心中暗暗思忖,但见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威而不怒,冷决坚定,因着位高权重,眉宇间自有一种高不可攀的傲气,然而他此时抱住女儿的样子,与普通慈父一般无二。

“你这丫头,还知道回来。”话是呵斥,语气却满溢慈爱。

“女儿有事牵绊了,不然早就回来了,女儿好想念父亲。”宁净雪赖在父亲怀中,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千般思绪涌上心头,说不出什么滋味,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

北靖王只以为这是女儿怕被自己责怪而使的撒娇伎俩,拍着她笑道:“小小孩儿,你能有什么事,还不是玩儿野了……好了好了,父王不怪你,只是以后出去多带些人,免得父王担心。”

宁净雪满腔话语,想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了——这就是她的父亲,位高权重的北靖王,疼爱女儿,宠溺女儿,表现方式却只有搂搂她,抱抱她,送给她天下最珍稀的宝物,却没有时间去倾听女儿的心声。在他心中,她是个永远也长不大、只会任性撒娇的小小孩儿,他只要顺着她、宠着她,她便不会有任何委屈了。

她有些赌气地离开父亲的怀抱,回头看见沈星河,心情又没来由地好起来。她拉住北靖王,“父王,这是沈星河,女儿的好朋友,女儿带他来家里做客,您可不要怠慢了人家。”

其实她最后一句话完全多余,仅仅“沈星河”三个字就是一面金字招牌,足够让任何人心生敬意了。

北靖王也不例外,看着长身玉立的男子,眉间一抹惊诧,“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天衣神相?”

沈星河上前两步,抱拳拱手,“冒昧叨扰,恕在下失礼。”

“哪里哪里,”北靖王亲手相扶,见这位天衣神相果然如传说那般风神俊秀、宛若天人,心中着实欣赏,笑道,“沈先生光临寒舍,陋室蓬筚生辉,沈先生一定要多留些日子,本王还有许多事情要向先生讨教。”

沈星河还没说话,宁净雪先拍着手笑道:“那太好了,就让沈星河住到我的听月小筑去,反正我那里空房子多。”

她心思单纯,没想到邀请一个年轻男子住到女子的宫院之中是多么失礼与惊世骇俗的事情,更何况她还是尊贵的金枝玉叶,然而北靖王并未出声提醒,他甚至是乐于促成的——上元节将至,宁净雪选婿在即,若能招得声名日盛、神秘莫测的天衣神相为东床快婿,于他岂不是如虎添翼?

“来人,给沈先生收拾客房,一应用具全部换新。”他吩咐下去。

“慢着。”一个清冷冷的声音蓦然响起,在这温馨祥和的气氛中显得尤其突兀。

沈星河转头去看,但见一个秀雅绝伦的女子,罗裙长佩,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如弱柳扶风款款而来。她应该不年轻了,却有一种超越年龄的高贵气质,脸上的妆容精致得体,表情淡漠优雅,仿佛从昆仑雪山上走下来的圣女,带着凡人永难接近的冷冽。

似乎在哪里见过——沈星河一瞬间生出这种错觉,当然也只能是错觉,因为他清楚自己以前从来没见过这名女子,只是从她的服饰气度猜测,她应该就是北靖王端妃,上官云端。

果然,北靖王上前,扶住这名女子,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你感染了风寒,怎不在床上好好休息?”

“没什么大碍了,听丫头们说天香苑的梅花开了,我过去瞧瞧,没想到经过此处,倒真是热闹。”

她说得轻描淡写,沈星河却眉头微蹙——她虽看来典雅美貌、无可挑剔,但那精心描绘的眉眼中却有摆脱不了的倦怠苍白,绝非她说的没什么大碍。

然而,北靖王显然并不曾留意。他只是忙着叫女儿:“净雪,你这些日子在外面疯跑,害得你母妃也跟着担心,还不过来给母妃请安?”

宁净雪别扭地半拧着身子,嘟着嘴巴,一张娇俏的容颜再无半点喜色,磨蹭了半天,才草草地行了个福礼,干巴巴道:“给母妃请安。”

“免了。”

上官云端并无不悦之色——或者说,脸上无任何颜色,不言不笑的,目光落在宁净雪身上,如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倒是看向沈星河的时候,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沈星河也抱拳回礼,璀璨的眸子中流光暗转——他从宁净雪的言谈话语之间,早知道她与继母关系不好,几乎形同陌路,所以上官云端此时的冷淡也在意料之中,并不觉得奇怪,然而亲眼见到这一幕,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不容他细想,上官云端已清冷地开口:“王爷,沈先生是贵客,居所岂能随意。听月小筑偏居一隅,被净雪折腾得不成样子,如何能招待客人,还是请沈先生住松竹馆吧,那里清幽雅静,沈先生必定合意。”

上官云端的话丝丝在理,语速不急不缓,优雅得体,但所有人听得心中都是一紧,空气明显凝滞冰冷了下来。

果不其然,北靖王还没开口,宁净雪先叫了起来:“不行!沈星河是我的客人,我就要他住听月小筑!”

上官云端却仿佛没有听见,还是优雅地浅笑,“王爷若无意见,妾身这就去安排。”

北靖王面露为难之色,宁净雪却等不得他开口——据以往经验,父亲不管怎样,总是会倾向母亲一边,虽然过后会因为愧疚加倍补偿她,但是有什么用?有什么用!每一次她与那个女人争执,都没有人帮她,到头来都是得到孤零零一个人的结局,这一次,她再也不要这样被丢开,沈星河一定会和她在一起!

她冲上前,紧紧抓住沈星河手臂,“沈星河是我的朋友,除了听月小筑,他哪里也不会住,用不着你在这儿多管闲事!”

上官云端眉头微蹙,却并无怒色,仅仅是看着一个陌生的、遥远的、无理取闹着的人,事不关己地发表自己的意见:“王爷应该多管管郡主才是,这样在客人面前太失礼了。”

“还是听沈先生的意思吧。”北靖王是抛掉烫手山芋的表情——叱咤风云说一不二的当朝首辅,在家中面对妻女时是这样的左右为难,这次终于找到了挡箭牌,不用再作让自己心疼的决定。

宁净雪得意地一扬眉,挑衅地看着上官云端——沈星河只会听我的意思,看你这次凭什么争过我!

她身畔的男子,淡淡地开了口,声音不大,却很清晰:“一切全凭王妃做主。”

“你……你……”宁净雪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放手,瞪着沈星河的大眼睛迅速就盈满泪水,“你竟然帮着她……我还以为你对我好,原来,原来到最后,你也把我丢掉,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是不是你把我丢掉,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哭着大吼了,忽然又狠狠抹了把眼泪,惨然一笑,“你当然有苦衷,你有求于她嘛,那我祝你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她恨恨地一跺脚,转身跑了。

北靖王想是这样的场景见多了,一时间也顾不得去心疼,看了上官云端一眼,又望向沈星河,疑惑道:“沈先生来找内子?”

沈星河收回追随宁净雪背影的目光,抚额苦笑,“实不相瞒,沈某冒昧登门,实在有求于端妃娘娘。”

“不知沈先生所为何事?”

“天心明月。”

十六年前,尚是镇远将军的宁天策迎娶当时龙图阁大学士上官傅之女上官云端,是帝都的一件盛事。

宁天策当时虽官居三品,却手握天下兵马大权,在朝廷炙手可热,如日中天;而上官云端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理,才貌双绝,享誉帝都。这二人佳偶天成,不知羡煞了多少旁人。时值今日,有幸亲眼见过那场婚礼的人还对成亲当日的十里红妆、泼天富贵记忆犹新,而上官云端凤冠之上的一颗天心明月更是轰动一时。

当时连天子都亲临了婚礼现场。拜堂之时天色已暗,室内烛火齐燃,然而辉煌的烛火却盖不过新娘红纱下的隐隐光华。天子称奇,命拜堂完毕的宁天策当堂挑开新娘的盖头。红纱落下,凤冠之上一颗鸡蛋大小的明珠熠熠生辉,称得上官云端越发雪肤玉颜,整个人站在淡淡的光辉中,美丽绝伦,宛如月宫仙子临世,在场之人无不目瞪口呆。天子当场赐名——天心明月。

这一段美丽的故事,沈星河当然听说过。然而,一个美丽的开始,并不一定有一个美丽的结局。看看此时故事的主角,一个左右为难,一个清冷漠然,这无论如何都不是恩爱夫妻该有的表情,至少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然而,这于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要得到天心明月啊。

“沈先生,这,恐怕强人所难了。”北靖王不悦地拂袖。

沈星河淡淡一笑,“王爷,恕沈某直言,这明珠虽是王爷所赠,如今却是端妃娘娘所有,予与不予,还是要娘娘说了算的。”

他的话称得上无礼,位高权重的北靖王面有不悦之色,然而也没说什么,是出于对妻子的尊重,也是笃定了结果没什么不同。

果然,上官云端微微欠身,“请沈先生见谅,这天心明月于我和王爷都意义非凡,绝不会予以他人。”

沈星河面不改色,“娘娘,还是不要说得这么笃定,再贵重的东西总有它的价值,最重要的是娘娘要考虑清楚,沈星河付得起任何代价。”

宁天策冷笑,“难道沈先生觉得凭我北靖王富可敌国,内子还需要卖物换钱吗?”

沈星河的笑容中有一道锋锐的光,“代价不一定是钱,可以是任何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沈某想问娘娘,侯门深似海,花团锦簇下,真的就此生无憾了吗?”

如果说,他方才的话还算无礼,此时就是冒犯了,宁天策眉宇间有隐隐的愠色,然而一眼瞥见上官云端蓦然苍白的脸色,顾不得发怒,一把扶住她,“夫人,可是不舒服吗?”

上官云端无力地倚着他,捂着胸口,呼吸有些费力,“只是胸口有些闷,妾身先回房了。”

“我送你。”

“不用了,多谢王爷。”她的声音很低,却很坚决,强撑着推开北靖王,然而才跨了一步,身旁的两个小丫鬟还来不及上前搀扶,她就天旋地转地栽了下去,幸亏北靖王一把揽住,才没摔在地上。

“夫人!”北靖王搂着怀中的女子,大惊失色。

沈星河上前,执起上官云端的手腕,三根手指已准确地搭在脉搏之上,仔细号了一会儿,接着指尖一道锋芒,点在上官云端胸口。

片刻之间,上官云端的脸色不再惨白如纸,虽然未醒,呼吸却平稳下来。

“沈先生,我夫人怎么样了?”北靖王早忘了方才的不快,紧张地看着面前神情淡定的男子,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

沈星河站了起来,“王爷,先送娘娘回房吧,娘娘身体虚弱,实在不宜在寒冷之地久待。”

他又叫住那两个哭成一团的小丫鬟,“去收集梅花上的雪,以柏树枝燃火化水煮沸,送到娘娘房间来。”

没人知道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然而谁也顾不得问,只是忙不迭地照他的吩咐去做了。

北靖王抱起昏迷的女子,匆匆来到芳芷别苑。进得屋来,把上官云端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又命人多笼了两个火盆,这才转身看着沈星河,脸上是强自保持的镇定,“请沈先生如实相告,内子病得严重吗?”

沈星河看着他,略一沉吟:“请问王爷,夫人这样多久了?”

“是前些日子,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便染了风寒,这些日子一直反反复复,时好时坏。”

沈星河浅笑着摇摇头,“看来王爷还不知道端妃娘娘有心痨之症。”

“心痨之症?”

“恕沈某直言,端妃娘娘脉相枯涩,血少气滞,心痨之症怕是时间不短了。这应该是长期郁结于胸,思虑甚重,耗伤气血津液所致。如今娘娘气血虚弱,****耗损,五脏六腑都受了侵害,已然病入膏肓,无力回天。唯有细心调养,令心境开明,且受不得刺激,也许还能撑个一年半载。”

“什么?”北靖王身形一个踉跄,明明屋中温度烤得人微汗,他却如置身冰窖,寒彻心肺。

“我不相信,你胡说!”他凝聚着所有的力气,厉声怒吼,想冲上前赶走这个胡言乱语的男子,然而那个英俊的年轻人就那么平静地坐着,一双璀璨清寒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他——那里面是无从反驳、洞悉一切的力量,他便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是多么愚不可及。

北靖王一瞬间似乎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扶着桌椅才能摇摇晃晃地来到床前,“你从没告诉过我,从没告诉过我……”

他如梦呓般喃喃自语,看着床上犹昏睡着的羸弱女子,眼中是椎心之痛——其实,她没告诉过他的又岂止是心痨之症呢?成亲十六载,她像层层缠绕起来的茧,只留给他一个无可挑剔的外表,他也曾试着走进去,却被冰冷地拒之门外,以至于那茧中包裹着怎样的柔软伤痛,他从来都不知道。

侍女端着一碗煮好的梅花雪水进来,沈星河从怀中掏出一个碧玉瓶,从里面倒出一颗红色药丸,用梅花雪水喂上官云端服下。

他把碧玉瓶递给北靖王,“这里面还有月华保真丸,请端妃娘娘每日用梅花雪水送服,连服九日,可减心痛——却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沈先生,”北靖王接过碧玉瓶,冰凉的温度让他清醒过来,“你若能救得了内子,那颗天心明月就是你的。”

沈星河笑着摇摇头,显得有些冷漠,“王爷的提议的确让沈某心动,可惜沈某救得了人的命,救不了人的心,端妃娘娘得的是心病,恕沈某无能为力。”

“沈先生是嫌一颗天心明月太轻吗?”北靖王的眼神暗下去,“但本王所有,沈先生尽取便是。沈先生既能令武夫人死而复生,如何对本王内子见死不救?”

沈星河看着床上的女子,眸子中是一层浅莹流光,“武夫人念子成疾,以至于三魂七魄乱了位,心志糊涂,虽然棘手,但还不至于无救。至于端妃娘娘……却是天下间最聪明的女子,她绝不会让自己三魂七魄乱位,反而比任何人都清醒,殚精竭虑地算计着,耗尽了身体的每一滴真元,她于外无伤,于内却油尽灯枯,这是任何医者都治不了的心伤。”

“如此说来,云儿她……真的无救了吗?”北靖王心神俱乱,脱口而出,叫出了多年未曾叫过的上官云端的闺名。

“也许有一个人能救她?”

“谁?”北靖王重新燃起了希望,急切地抓住面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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