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的学生来了大半，几个人桌上的包子还冒着一丁点热气。李小倩确认时间到了，拿起英语课本走向熟悉的讲台。这不是她第一次领读了，所以表现自如，举止自然。竟有几分老师的神采，她还时不时从教材上挪动视线，注意下面的同学有没有开小差的。
曹乐就算其中一个。她很少朗读课文，几乎都是默看。周围同学的读书声对她丝毫没有影响。她习惯看书，看到精彩处会情不由己地动动唇，读上两下。这种行为还算乖的，李小倩基本不会去管曹乐，她骄人的成绩高高在上，老师也常放任她。
但这一天，李小倩生气了，因为曹乐看的根本不是英语教材。她站在高一个台阶的讲台前，透过眼镜清楚地捕捉到了曹乐是如何偷梁换柱的，她将一本封面花花绿绿的书塞进了英语课本。英语课本比那本杂志大，周围的同学没人质疑曹乐是不是在偷看课外书。
李小倩开始在教室里转圈。她没有选择直奔曹乐去，而是慢悠悠地在她周围绕圈。她为什么生气？因为在曹乐从来不刻苦，但英语成绩照样比她高。这不公平，李小倩为了英语考个好成绩花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连周末都不敢出去玩。她嫉妒这种天才，但她还是个好孩子，没有坏到去伤害她。
当她假装从曹乐身旁走过，曹乐也没想过在李小倩面前掩饰什么，她大大方方地继续翻阅着杂志，脸上的表情是这个年纪罕见的从容。从镜框下方，李小倩瞥到了那本杂志，是一本英语杂志！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曾在书店看到过类似的杂志，里面有不少美文、笑话和新闻，然而许多生词是阅读的障碍，而且她也没有闲钱去买杂志看，若是买了杂志，就没法买教辅。所以最后李小倩从书店带走的，是一本厚重的英语参考书。
李小倩一惊，曹乐的水平估计比试卷上体现的分数还高。因为曹乐看杂志时，几乎不查词典，就好像她在看一本中文杂志。还时不时露出会心的微笑。
重回讲台上时，李小倩有气无力地读着教材。一遍又一遍重复简单的词汇和表达，虽然她已烂熟于心，但她还是没有勇气去读一本英语杂志。最主要的原因是，老师出题只从教材里选材料，而李小倩的直接目标是分数，李爸能看懂的也只有分数。
这时几个男生互相推挤着进了教室，他们谈论的是李小倩听都没听过的游戏、小说、篮球明星。李小倩冲他们看了一眼，眼神冷酷严肃，她常用这种方式表示不满。
男生们稍微降低了些语调，回到座位上后，又继续聊起来。今天班主任不在，班长没来，纪律委员也是其中一个男生。老虎不在，猴子们热热闹闹地摆会。
李小倩一生气脸就红得像朝阳，她瞪着纪律委员罗斗。
“李小倩，”罗斗对上她的眼，大声喊了一声，把她招呼道自己身边，“这一句怎么读啊？”罗斗指着一句非常简单的英语。叽叽喳喳的男生们都安静下来了，这诡异的安静让班上其他同学下意识地放缓了读书速度，不少人假装读书，实际上在监听罗斗和李小倩聊什么。
本打算说一通“守纪律”之类的话，没想到罗斗是虚心求教。李小倩先将纪律的事搁置一边，认真地示范了一遍读音。
罗斗紧接着以一种奇特的语调跟读，他身后的男生忍不住笑出了声。
罗斗成绩一般，所以李小倩也没指望他能读得多标准，于是又耐心地、一字一字地读了一遍。
这次哄笑的人更多。即使英语弱的人，也能听出来罗斗的发音和语调根本不是英语那一套，跑偏得太远。
要不要继续指导？李小倩纠结，这根本就是对牛弹琴，浪费宝贵的早读时间。
“再多练习练习就好了。”李小倩说完转身回到黑板前继续朗读教材。
忽然教室里响起了中文，曹乐在对罗斗说话：“你过来，我教你。”
罗斗有些犹豫，但他身后的哥们挤眉弄眼推他的肩膀，他便去了。
李小倩不安地看着讲台下发生的一切。
“这个是这么读的，”曹乐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教，罗斗一个一个学。
“讲英语需要模仿外国人的语调……”曹乐明显在克制自己的声音，尽量不吵到别人，但只要够专注，比如李小倩，就能听清楚她到底讲了什么。
让李小倩更加羞愧的是，曹乐比她猜想的有耐心。为了罗斗学会，她可以一个单词发音二十遍，要是李小倩的话早就抓狂了，有这个时间她都可以做一篇阅读理解了。
等冯若言来到教室时，早读课只剩最后十五分钟。
李小倩强迫自己投入到学习中，要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她的耳朵总不听话，老是偷听曹乐和罗斗的对话。
曹乐教导有方，罗斗的进步也听得出来。他信心满满地摊开书，当着曹乐的面和李小倩躲在暗处的耳朵读了起来。虽说还赶不上曹乐和自身的水平，但罗斗的口音比刚才好了不知多少倍。
挫败感贯穿李小倩的身体。曹乐和她之间的差距难以跨越，难道她还不够努力吗？她应该要如何努力才追得上曹乐？
早读课正式结束前，李小倩就回到了座位上，她想靠着课桌休息一下，缓解被打击的郁闷。
“走，去吃饭吧。”早读课结束时，曹乐冲李小倩说道。
平日这个点她早饿了，但今天不知为何，她仍觉得肚子还没有瘪下去，便摇了摇头。
除了李小倩，凤凰班所有学生都冲出了教室，说话声、笑声都渐渐远离教学区，靠近食堂。
一个人的教室，难受的空荡。李小倩找到今天会讲的新课文，她得提前朗读两三遍才行，老师机会次次抽人朗读课文都会抽中她。读句子的时候，李小倩是充实的，不会胡思乱想。一停下来，就垂头丧气，为何如此努力了还赶不上她？是自己太笨？
窗边射进来的阳光也能照到李小倩课桌上，她除了信心和毅力并无其他砝码。这么一想，她又重获动力，拿起英语词典开始查单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