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眠回眸冲唐心微微一笑。唐心忽然觉得面颊发烫,手心冒汗,就像用鞭子在自己身上重重地抽打过一样。清瘦剑客却是大惊失色,颤抖的手指着江枫眠半晌说不出话来。
“又是你?”依儿幽怨地目光向江枫眠射去,说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江枫眠哈哈一笑,说道:“这儿是颖都的街面,许你们当场抓人就不许我在这儿晒太阳吗?”
依儿将银光剑一亮,说道:“你若再不让开,休怪我这口宝剑无情。”
江枫眠仰天大笑,说道:“剑最是无情之物。”说着他瞥了一眼唐心和清瘦剑客,又说道:“只要人有情,剑也会有情。只怕你舍不得杀我。”
“那就走着瞧!”依儿将银牙一咬,手腕一翻,一道刺目的剑光从江枫眠的眼前闪过。他也是心头一紧,急忙吞胸吸腹,这一剑正好穿过他的衣襟,未能伤到他的皮肉。
“江枫眠小心呀!”唐心紧张得大喊了一声,全然不顾清瘦剑客向她投来的诧异地目光。
依儿一剑未中,紧接着是一个变招,连绵不断地剑招徐徐使来,像温和的细雨,像狂躁的飓风。
江枫眠左摇右摆,时而纵身疾跃,时而翻身滚地。依儿一剑紧似一剑,剑剑都是夺命的杀招。江枫眠猛然一个回身,手指疾弹,炫目的紫光闪过众人的双目,依儿忽觉得手腕一阵酸痛,银光剑险些脱手。
她心头一惊,急忙一个后跃步,脚跟刚站稳,那迅影剑就已追身而至。她撤步挥剑,挡开了这锋芒毕露的一击。江枫眠伸手一接,迅影剑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手里。
“三百招之内,你是赢不了我的。”江枫眠说道:“不如做个顺手人情,放了这姑娘吧。”
“江枫眠,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清瘦剑客怒声喝问道。
唐心一把拉住他,说道:“五师兄,江枫眠不会害我的。”
“你说那贼子不会害你?”清瘦剑客一脸错愕地望着唐心。
“嗯。我信他。”唐心点了点头,说道:“也请五师兄信他。”
江枫眠忽然横目斜视,冲那清瘦剑客说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唐心急忙上前一步,挡在清瘦剑客身前说道:“江枫眠,你不要怪我五师兄。”
“大小姐!”一声长嘶划破天空。众人都抬头望去,见有一队剑客从空中向这边飞来。他们手持长剑,衣袂飘飘,宛如是天仙下凡一般。
唐心惊喜地笑了,高声叫道:“薛师兄,你们也来了!”
薛叶林率领着众师弟纷纷落在依儿身后的不远处。他们手中的剑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发散出七色光晕。
“咦?江枫眠呢?”清瘦剑客惊讶地四下张望着。唐心也吃了一惊,忙向四周望去,哪还有江枫眠的半个影子。
依儿回头将他们一望,冷笑道:“为了救这一个丫头,你们倒是兴师动众得很。”
薛叶林目光一凛,问道:“你是谁?”
依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目光转回到了唐心身上。“你的这些师兄弟们倘若一起攻我,我定然落败。不过……”她略一停顿,又说道:“你真的要跟他们走吗?你不顾你父亲了吗?”
“我……”唐心一时语塞,犹犹豫豫地说不出话来。
“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清瘦剑客说道:“师傅为了找你,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你还迟疑什么呢?”
这时候,从极乐宫里追出来的卫兵已赶了过来。穿着白色铠甲的卫兵们层层叠叠地将他们围在中央。屋檐上已爬满了弓箭手,锐利地箭头纷纷指向薛叶林等人。
薛叶林举目一望,大声说道:“五师弟,你快带小姐走!”
“想走吗?”还不待清瘦剑客反应,依儿的身影一晃,清瘦剑客竟然一个跟头栽倒。待他定睛再看时,唐心的喉咙已被依儿紧紧捏住。
“五师兄,你……你没事吧?”唐心焦急地目光向他投了过来。
依儿双眼冷光一扫,喝道:“我看你们谁敢动?”
薛叶林握着发颤的剑,又急又气,却也是无计可施。清瘦剑客重重地一拳砸在地上,说道:“江枫眠去哪了?他去哪了?”
依儿轻蔑地瞅了他一眼,冷笑道:“这会儿倒想起那小子了。”
“好,我跟你回去。”唐心轻声说道:“但你不要为难我这几位师兄。”
依儿微微一笑,说:“这是自然。不过……”她的目光落在了薛叶林身上,说道:“你的薛师兄对你似乎格外关切。不如也让他留下陪你吧。”
“啊?不要。”唐心慌张地摇头,哀求似的说:“请姑娘你放了他们吧。他们不过是……”
“喂,姓薛的。”依儿打断了唐心的话,高声叫道:“你也留下吧。不然……我就拿小刀在你这师妹的脸蛋上戳七八个窟窿。只怕美人也要变妖婆了。”
薛叶林大惊失色,喝道:“你……你敢伤我们小姐,就不怕整个南岸的剑客与你们为敌吗?”
依儿一手抓着唐心的咽喉,一手拔出一柄匕首。匕首的锋刃轻轻地在唐心那犹如荔枝般的脸蛋上游走。“你敢和我打这个赌吗?”依儿笑着说。
“求你了……求你了,不要为难我大师兄。”唐心带着哭腔轻声说着。但依儿毫不理睬。
“当啷”一声,薛叶林的长剑坠地。他向前走了几步,说道:“就如你所愿。我留下。”
“大师兄!”其余的师兄弟们正要上前劝阻,薛叶林将手一抬,制止了他们。
两名朵拉卫兵走上来将薛叶林的双手绑住,带着他向极乐宫的方向去了。
“大师兄,你……你……”唐心此时心乱如麻,泪水纵横。她绝望似的闭上了眼睛,淡淡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依儿凑近她的耳边,轻声问道:“你恨我吗?”
“恨。”唐心毫不犹豫地答道。
“你跟我回去,我会讲一个故事给你听。”依儿依旧面带微笑。
唐心愣了一愣,暗淡的眼光中焕发出了微微的光彩。她诧异地目光向依儿投射过来。但她没有说话。依儿也没有说话。
依儿轻轻将唐心一推,又有两名朵拉卫兵将她的双臂牢牢抓住,犹如四道冰冷地铁钳。
“人家是姑娘,你们不可动粗。”依儿吩咐着。
“是。”卫兵应了一声,便带着唐心朝极乐宫的方向去了。
清瘦剑客拾起身子猛追了两步,依儿忽然一回头。他竟触电似的停住了步子。
“早晚有一天,我们会把你碎尸万段!”他咬着牙,对依儿说着。
依儿微微一笑,说道:“恭候大驾。”
剑客们都恶狠狠地瞪着依儿。她背着双手,岿然不动,同样斜眼望着他们从自己身前一一走过。
待众人散尽,卫队撤去。清冷的街上也只剩下依儿一人了。她望了望四周,便缓步朝极乐宫的方向走去。
“喂!”江枫眠忽然从她的背后跃身现出,高声叫道。
依儿步子一顿,转身笑道:“我就知道你没走。”
江枫眠缓步踱来,笑着问:“伤我兄弟的人就是你吧?”
“哪个是你兄弟?”
“被你一剑穿胸的那个。”
“哦。不错。”依儿双臂环抱,微微点头说道。
“你果然好手段。”江枫眠说:“没想到世上还有像你这么凶狠的女人,差点要了他的命。”
依儿冷笑一声,说:“相比于你那倒霉的兄弟,我更想知道你刚才为什么会溜走?”
江枫眠双眉一挑,说道:“因为我跟你一样,都是刺客。”
依儿有些不解,皱眉问道:“那又怎样?”
“刺客只管杀人,不管救人。”江枫眠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就算我救了她,也会被她的那些师兄们认为是别有图谋。还是算了吧。”
“那你甘心又让她落回我的手里?”依儿追问。
“不甘心。”江枫眠闲庭信步地走到一个木桩前坐下,继续说:“但我也相信你不会亏待她。早晚有一天,我要以我的方式救她出来。”
依儿仰天笑了几声,说道:“像他们一样,随时恭候。”说完又转身走了。
她没走两步又停了下来,扭头问道:“你那兄弟死了没有?”
“你最好希望他活着。不然咱们可就结下深仇大恨了。”江枫眠笑着说。
依儿报以一个温柔地微笑。这笑容就像是清澈的湖水荡开的层层涟漪,温柔而娴静。
她没有说话,一笑过后,继续向前走去了。江枫眠也没再叫她,目送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弥散开的雾气中。
阿克图稳坐于高台上的王座。托颜依旧坐在他的旁边。依儿站在台下,微微垂首,样子甚是恭敬。薛叶林双手被缚,目光中仍透着无比地凶狠。
托颜侧过脸来对阿克图说:“可汗以为如何?”
阿克图目不斜视,用稚嫩地童声说道:“将人犯带下去,好好看守。”
依儿施了一礼,说道:“可汗明鉴。这位是唐姑娘的师兄,并非人犯。只因他武功高强,以防生变,才斗胆将他绑了。”
阿克图面上一红,便又问道:“那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置?”
依儿小心翼翼地说:“不如也像唐姑娘那样,好生款待。只要唐易舟一来,我们就可以放他归去了。”
“嗯。”阿克图点点头,说道:“那就这么办吧。不过,切不可让他跑了。”
“这个自然。属下一定严密看守。”依儿躬身说道。
托颜捻须微笑,说道:“好了,你们下去吧。唐姑娘受了惊吓,就不必带她来了。”
“是。”依儿应了一声,身旁的卫兵押着薛叶林一同退了出去。
阿克图缓缓转过脸来,问道:“叔父,我刚应对得可好吗?”
托颜笑着说:“好是好。不过,以后可汗要自称‘朕’了。”
“朕?”阿克图有些费解,说道:“以前炎皇也自称‘朕’吗?”
“当然了。”托颜说道:“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可汗君临天下的威仪呀。”
“哦。”阿克图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双眼茫然地望着大殿外明媚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