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武德二年,(乙卯年)农历六月初六。
秦王府中分外安静,下人们都格外小心,走起路来恨不能化身为猫悄无声息,拿放物品也是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声响,生怕惊动了府中忧心忡忡的贵人。
秦王为国出征,迎战王世充的伐唐大军,不在府中。平日府中大小事物皆由正妃长孙无垢执掌,侧妃杨玲辅佐。二妃都是识大体之人,人前人后并无纷争,对下人从无克待,虽秦王府规矩繁多,却赏罚分明,深得众人拥戴。
今日却不同平常,侧妃杨氏寅时便有临盆之兆,到了辰时尚未分娩,正妃长孙氏在产房外待产,面色由初时的平静无波慢慢变成阴云密布。整个府中下人没有哪个在这个时候还没眼色的给贵人当发作的引子。府中的气氛阴沉的让人窒息,似乎偶尔的落叶声都清晰可闻。只有产房中不时穿出痛苦的呻吟声让人揪心不以。
长孙无垢坐在产房外已经喝光了不知几盏茶了,却还是觉得口干舌燥,一颗心始终提着,不比产房里的杨氏轻松,不说秦王不在府中,杨妃生产有个万一,怎么说自己也会担上一份责任。就是平日里杨氏与自己情同姐妹,未曾自持出身高贵,对自己恭敬有加,辅助自己把秦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是自己掌管后宅的得力助手这一条,也足以让自己忧心其安危,更别提还有秦王未出生的子裔。不禁感叹女人生产一事旁人无能为力,虽说自己生产世子承乾时并未如杨氏一般艰难,可也把自己好一番折腾,其中苦楚只有自家知道,这个时候女人只能靠自己了。
终于,产房里婴儿传出的响亮的哭声打破了盘绕在秦王府中的阴翳,产婆高喊“母子平安”喜讯更是让王府上下一片沸腾。早以等待多时的一干知客打马如飞,向各自分派的各府报喜信。长孙氏更是在看过新生的小王子,贺喜杨氏喜得贵子,嘱咐过下人小心仔细伺候贵人安歇,换了正装自去宫中报喜。
且不表秦王府,甚至长安城因为秦王三子的出生又热闹一番,得到消息的众人是何反应,单来说一说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登个山都能闹出跳崖事件的李恪让雷电劈的渣都不剩,仅剩下的一丝意识随着高原强烈雷电产生时空乱流来到大唐,转生杨氏刚产下的秦王三子,浑浑噩噩不明所以就让人打了屁屁,下意识张嘴想喊“谁打老子”,发出的却是婴儿的啼哭声。叫了几声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刚要仔细想想,婴儿的大脑可支撑不了大量思考运转,一下子疲劳过度,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以是掌灯时分,唐时晚间可没有花样繁多的消遣项目,加上唐初物质条件匮乏,晚上用灯火也是大费用,再者火烛也是安全隐患,即便是秦王府上也不例外,除了必要处留有灯火,还要有专人照看,几个贵人居住的院落有下人排班时候,余下各处以是沉寂于夜晚的黑暗中,下人们早早睡下。隔天还要早起准备伺候府中贵人。
李恪这一觉睡的很香,上一次睡的这么好以是好久以前的事。具体有多久别指望一个婴儿能想起来。“我在哪,我是谁?”这才是李恪现在思考的问题。只是由于刚刚转生,思维一片混乱,努力想要抓住点什么丝绪,又只是徒劳,直到腹中传来强烈的饥饿感,让他愤怒的大喊——扰人清梦的婴儿啼哭。
李恪的大喊还是有效果的,啼哭声吸引了房内主仆的注意,一双细嫩的纤纤玉手轻轻的将李恪托起,正是陪在李恪摇篮旁与丫环轻声闲聊的杨氏。仔细检查一下,并无异常,想是应该饿了,吩咐到:“三哥儿应是饿了,春儿,你去看看郑奶娘睡下了没有。”一旁自有人迅速应下,可没等转身就听外间有人见礼,正是郑奶娘。
郑奶娘本就在外间侯着,生怕小贵人晚间饿了,一直没敢睡实,合衣躺着榻上眯着,听到哭声立马起身来到里间房们外低声见礼。大多富贵人家府中都是这规矩,没有贵人的准许进了贵人的房间,是要受罚的,轻了板子,重的打死也不算稀罕事。
“进来吧!郑氏自今日起你和本妃的贴身大丫环一样可进内房,以照顾三哥儿为主,待遇和份例与大丫环同等,伺候好三哥儿另外有赏,可别让三哥儿饿急了。”见郑奶娘来的及时,又懂规矩,心下高兴,抬举了郑氏。也能让郑氏用心照顾儿子,当母亲的没有不疼儿子的。
“诺!”郑氏可开心了,大丫环的待遇和份例不论在哪个主家府中那可是都是下人中顶层的,更不用说照顾好小贵人还有赏赐,若是小贵人长大了是个念旧情的,好处更是大了去了,万幸自己月前刚生产完又托了大人情才进得府中,如今杨氏金口一开,真不枉费自己花了大价钱,又舍了刚满月不久的女儿才挣来的机会。压下心里的激动,忙给小贵人喂奶,这可是能依靠一辈子的大树!
李恪还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眼中的大树,思维混乱的他也不明白这些对话所表达的含义,更不知道她们心里所思,只是本能的哭叫,直到郑奶娘为他哺乳。
此刻他是幸福的,饥饿的时候有能饱腹的食物是最基本的幸福。如果非要找到更加简单的幸福感,那只能是要在窒息时有活命的空气了。李恪此刻根本不会思考这个关于幸福的话题,进食的饱腹感让他愉悦,一边吸食一边无意识发出满足的“嗯,嗯”声。引的杨氏一阵轻笑。
“是个贪嘴的,才吃上就不哭闹了。多吃点,吃饱了快快长大,长大后要如同你父王一般,为我李家栋梁之材。”人的心思总是矛盾的,杨氏前一句还略带抱怨说李恪贪嘴,后一句又希望李恪多吃快长。幸好幼小的李恪思维还在混乱中,没理出头绪,要不然非要贫上一句:“妈,做你儿子挺难,不贪嘴还要多吃,无解呀!”
吃饱后,人的血糖随之升高,困意又随之而来,小李恪打着奶嗝在郑奶娘怀中沉沉睡去。就这样,李恪在大唐的第一天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