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本扬为了冯光玲交代的事,到超市去找梁京天。他们虽然不认识,但李本扬到超市一看,就知道谁是梁京天了。
梁京天正在卸货,李本扬忙上前帮忙,把一箱花生油抗在肩上。梁京天瞅一眼李本扬,说:哈,还有做好事的啊,这年头,真难找。李本杨哈哈着。
卸完货,梁京天说:这小伙子,真不赖,来,喝口茶吧。李本扬说:咱们出去喝吧。
梁京天把喝茶的一套家伙什,搬到树荫下。一丝风刮来,非常凉爽。李本扬掏出烟,递给梁京天,说:还是这地方好,来,抽支烟。
梁京天接过来,说:好久不抽这东西了。李本扬问道:怎么不抽了?
梁京天吸口烟,吐出烟圈,说:唉,说来话长,不说也罢。李本扬笑道:你是不想抽了,不然,戒烟可不容易。
梁京天倒上茶水,说:尝尝这茶。李本杨喝口茶,说:嗯,好茶。梁京天看看李本扬,说:你会品茶?
李本扬摇头道:你的茶还能有差的?梁京天点着李本扬,说:小伙子,年龄不大,还老油啊。
李本扬望着街道上往来穿梭的车和人,又看看超市,说:在这里开超市,位置确实不错。梁京天狐疑的看着李本扬,说:哎,小伙子,我怎么觉得你神神秘秘的,是那方怪兽啊?
李本扬笑道:你看我像是什么怪兽?梁京天故意掐着指头,说:一马二牛三妖怪,掐指一算,你这人不大靠谱。
李本扬眯着眼,也板着指头,子丑寅卯的嘟哝了会,突然睁开眼,说:你这人这一生喜忧参半。梁京天哈哈道:你啊,故弄玄虚,雕虫小技,还是跟我学的。
李本扬晃着脑袋,说:你就不想听听?梁京天说:都是些屁话,听不听没用,我的命,我还不知道?李本扬说:那你是什么命啊?
梁京天叹口气,说:本来是顺利之命,可是有小人作怪,弄得我磕磕绊绊,以后,还是希望顺了好。
李本扬摇着头,说:你这是经历过了,知道自己是什么命,那还没有经历过的呢,你能知道吗?
梁京天说:我他娘的都四十好几了,人过四十,天过晌,还能有什么挣扎的?
李本扬说:这就看事在人为了,我呢,就是来帮着度你的。梁京天警惕地看着李本扬,说:我说你不是好东西吧,露出狐狸尾巴来了吧。
李本扬说:人呢,有几种,一是识时务,二是背离潮流,三是稀里糊涂,还有的什么都不是,你呢,属于那种?
梁京天指着李本扬骂道:好小子,你是干嘛的,敢骂我不识时务?
李本扬摆着手,说:NO,NO,我是和你说实话,有些事,不能太轴了,比如说,你前段时间,和人打架住院了吧…
梁京天一拍茶几,叫道:好你个冯光玲的奸细,我看着你就不地道,来和我玩阴的,啊?
李本扬说: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我只是中间人,不偏袒任何人,你们之间也需要一个交流的媒介吧,我给你们当不好吗?
梁京天伸着手,说:什么中间人,狗屁,拿来啊。李本扬故意挠着头,说:咋,这刚见面,就要礼物啊。
梁京天指着李本扬,骂道:什么东西,还不快滚。李本扬说:你别激动吗。
梁京天说:狗屁,你又不是受害者,你懂什么,我挨了打,遭了罪,你们还说三道四,好像我赖着你们一样,我的营养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呢,你先给我拿来再说。说着,拽起李本扬,指着前方,说:没钱,那就免谈,快点滚吧。
李本扬说:他打了你,你受到了伤害,这该赔就赔,该补偿就补偿,我们呢好好合计合计,看怎么处理更好,是吧?
梁京天说:空口白牙,有什么用,她男人不是还在里面吗,好啊,是钱重要,还是他男人在里面还要判刑重要,让她好好选择,公安还催着我赶快拿伤情鉴定,鉴定一出来,你们想赖帐也晚了。
李本扬作为律师,当然知道伤情鉴定意味着什么,便说:老梁,我是律师,我以人格担保,你的各种补偿肯定能给你,只是钱多少的问题,我来和你谈,就表示我们的诚意,有诚意,还愁谈不好吗。
梁京天说:说了一堆屁话,实用的一点也没有,那还不如直接叫冯光玲来谈。
李本扬说:我可以代表她,有什么话直接对我说吧。梁京天说:那好,你叫她拿十五万来,一分不能少。
李本扬说:你要这钱,有依据吗?
梁京天说:怎么没依据啊,我住了十天院,耽误了多少事,这十天我得挣多少钱啊,怎么也得十万八万吧,还有护理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呢,也得十万八万吧,这样算来,我还少要了。
李本扬说:你这些费用,我们都能找到计算的依据,不是你说多少就多少。
梁京天骂道:还他娘的中间人呢,我说的话,你就反对,你还是中间人吗,简直就是冯光玲的干儿子。
李本扬说:人家才多大,有我这么大的儿子吗。梁京天挥着手,说:去,去,找冯光玲要钱去,没钱别在这里胡咧咧。
李本扬说:你啊,就是锅腰子上山—-钱上急。
梁京天骂道: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得到的钱,她冯光玲就该给,还有和冯光玲说,她还欠我一百五十万,一块拿来。
李本扬哼道:一个十五万,还没搞清,怎么凭空又来了个一百多万,你是随口喊啊。
梁京天指着李本扬,说:小子还嫩,多年的事你当然不知道,你去和冯光玲一说,她就知道了。
李本扬说:你不说,我怎么和她说?
梁京天骂道:你他娘的也和冯光玲一样是个轴货,我当年投资的钱,我的收益啊,没给,就把我踢出来了。李本扬说:你还是没说明白。
梁京天把茶壶里的茶水泼向李本扬。李本扬后退着,说:你这是干吗?梁京天说:拿钱来,你就明白了。
冯光玲开车外出,正好碰到放鸭苗和饲料的蒋天明。蒋天明正在路边买西瓜。冯光玲停下车,说:老蒋,在这里干吗?蒋天明招呼着,说:冯总,过来吃西瓜。
冯光玲下来车。蒋天明说:是宁夏的西瓜,皮薄还甜。冯光玲笑道:你真会吃,鸭子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蒋天明说:这不刚回来,就碰到你了,是梁京天那家伙撮弄着卖的,收鸭子的是邻县的许加星。
冯光玲骂道:狗改不了吃屎,刚出院又干坏事,这家伙,得整整他。
蒋天明说:还有那个许加星,也不是东西,我们去找他时,他还在抵赖,说没有这事,后又说,是养鸭户自己愿意卖的,与他没关系,我就说,那好,老许,以后,我们也来收你的鸭子,价钱比你还高,看他们卖不卖,这一来,那家伙才软了,把一切都说了。
冯光玲说:这个老许就是助纣为虐,没他,鸭子能那么顺利卖出去吗,到时,我找律师和你去,还得把他挣的钱要回来,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蒋天明说:我和他说过这话,他说,挣什么钱啊,姓梁的拿走了三万,我还亏了好几万。
冯光玲骂道:他娘的,梁大赖还弄了三万,这不是我们的钱吗,不行,得把这钱要回来。
蒋天明说:这家伙,怎么处处和我们作对,是得收拾收拾他。
冯光玲辞别蒋天明,开了会车,心烦意乱的,干脆停下车,歇了会。
冯光玲恢复了下精神,又开车去见客户,是专门收鸭子往南方卖的。她来到一个诺大的院子里,这里都是冷库。经理于新春正在和几个人喝茶吹牛。
冯光玲推门进来,于新春笑道:我说今早喜鹊喳喳叫,原来贵客要驾到。几个人都看向她。
屋里乌烟瘴气的,冯光玲愣了下,说:你们几个,是喝茶啊,还是吸烟啊?
于新春笑道:我们是既喝茶又吸烟。说着,赶紧打开门窗通风。
冯光玲说:你们有事吗?于新春说:没事,都是要好的朋友,一块喝喝茶,拉拉呱。又指着冯光玲,说:大家都认识吧,这是我县有名的杀鸭企业老板,四朵金花之一。大家都笑着,有个说:我们认识她,而她不认识我们。
冯光玲笑道:那是于总逗你们开心,别听他的。
于新春倒了一碗茶,说:冯总,喝口茶,润润喉咙,怎么听着有些沙哑啊。冯光玲说:可能天气干燥,上火了。
于新春说:是让环保弄的吧,厂子开业了吗?冯光玲说:刚开业,再不开业可受不了了。
有个说:今年咱这里环保查的就是严,我在南方,他们也查,可没有这么厉害。有个说:那说明,我们这里企业污染大,人家没有污染。
于新春说:哪里的企业没有污染,你看,我这里的小茶水炉都不让烧了,说是要烧气,唉,这上哪去弄气啊。
冯光玲说:你们还好办,就是守着冷库,这个没有污染,我们不行,检查的多。
于新春说:你们一停产,鸭子价格蹭的上去了。冯光玲笑道:又让你挣一包包了。
于新春咧着嘴,说:挣什么啊,上回,我进了几十吨货,好赔好赔,现在库存也不多,你们这一开业,价格又要降下来了。
有个说:这就是市场经济,赚一笔,又赔一笔,赚的总比赔的多。
冯光玲说:我就是来了解下价格的,如果价格合适,我们就卖出去,不合适就先存着。
于新春说:现在价格开始往下塌了,过段时间,价格还要降,有货赶紧往外卖。
冯光玲说:价格越降越不好卖啊,都在等待观望,你说怎么办?
于新春说:那就先存着,等价格合适了,再卖啊。冯光玲说:可是冷库就那么大,要不,先卖给你吧。
于新春笑道:你让我当接盘侠啊。有个说:老于,你就英雄救美啊。
于新春说:这个是美,可我实力不行啊,如果行的话,我当然救了。冯光玲说:那就不烦老你了。
于新春说:如果你的冷库盛不下,往我这里放一些,倒是可以。冯光玲说:你又要保管费、租赁费,我还要占用资金,这可不合算。有个说:你们合伙做生意不就中了。
于新春说:这倒是个好主意。
冯光玲摇头道:我可叫这个合伙做生意伤着了,至今还不消停。于新春说:咋了,那个梁还找你麻烦?冯光玲叹口气,说:唉,提他干吗。
于新春说:他如果还找你麻烦,我找几个人拾掇拾掇他,他就老实了。冯光玲摆着手,说:谢谢于总,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于新春说:冯总,你们一天宰杀多少鸭子?冯光玲说:上万只吧。
于新春扳着指头,算了下,说:你的冷库二百吨左右,如果不及时卖,不到一月就满了。
冯光玲皱下眉头,说:是啊,不开业是愁,开业卖不出去,也是愁,存下货是愁,没货也是愁,你看,这个行业还能干吗?
于新春说:如果你确实盛不下,往我这里存吧,你只要拿电费钱就中。
冯光玲感激的看着于新春,说:真有这样的好事?
于新春指着身边的人,说:不放心咋的,有他们作证。
几个人都点头。有个说:不放心,你们就签个协议。于新春说:嗯,这个好,做事明明白白,比藏着掖着好。
冯光玲笑道:于总,我得怎么感谢你,正好你们都在这,今中午我请你们吃饭吧。
于新春拍着手,说:好啊,大家一块吃个饭,都认识认识我们的冯老板。
冯光玲在东方大酒店二楼摆了一桌,她做东,因为高兴,一家人都敬她酒,她来者不拒,还没散席,就歪在桌上说胡话了。
一个说:这是什么酒量啊,才喝几杯,就醉了。一个说:什么四朵金花,不过如此。
于新春摇头道:你们不知道,我和她喝过好几次酒,这是她最痛快,最能喝的一次,你们看看,我们四五个人,都和她喝,一轮下来,就是四五杯酒,你们先喝四五杯,我看看。其他人都不说话了。于新春说:别都朝着人家女的使劲,我们自己喝。说着,一杯酒一饮而尽。
有个说:于总,一杯酒二两多,你这样喝,好像跟我们有仇似的。于新春说:刚才你喝酒的劲头呢,来,都喝,不喝不能走。
前后不到一个半小时,桌子上的六个人,都醉倒了,有笑的,有骂的,有趴在桌子上睡的,还有个打着醉拳,把桌子上的杯盘扫到地上摔了个稀里哗啦。
于新春伏在桌上,醉眼朦胧地骂道:放他娘的什么鞭炮。一挥手,又把一茶壶弄到地上,啪嚓摔碎了。
服务员听到动静,跑上来,看到此景,笑骂道:都醉成猪了。又看看摔碎的东西,心疼的说:怎么弄坏了这么多。
酒店老板摇着头,说:头次见一桌人喝成这样的,找辆车送他们吧。
冯光玲被人扶着上车时,还在嚷嚷:喝…
于新春趴在桌上赖着不走,被两个人好不容易架到车上,他拍着冯光玲,说:小妹妹,你咋来了?
冯光玲嘟哝道:不喝了,那赶紧上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