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华早上刚起床,到院子里溜达。刚溜达了一会,她男人高学法闯进院子,二话没说,拉着陈玉华就走。
陈玉华赖着不走,说:你这是干嘛?高学法使劲拖着她,说:快走啊,赶火车去。陈玉华说:什么火车?我不去。高学法使劲拽了陈玉华一把,差点把陈玉华拽倒在地。
陈树建刚好看到这一幕,上前阻止道:哎,这是咋了?
高学法停住手,说:是爹啊,这不是同学给我们介绍了工作,要我和玉华去。
陈树建说:学法啊,你不是在铝合金厂干吗,又要去哪?高学法说:上南方,同学在那干,活好挣钱多,比咱这里强多了。
陈玉华打开高学法的手,说:在铝合金不是干得好好的吗,南方有好活还轮着你了?
高学法说:你懂什么,我同学现在就在那干呢,一月挣好多钱。陈树建质疑道:有这么好的事,天上会掉馅饼?
高学法指着天,说:不是掉馅饼,是真的。又拉着陈玉华的手,说:快点,不然赶不上火车了。
陈玉华还是赖着不走,说:要去你去,我不去。高学法火了,抱起陈玉华就向外走。
陈玉华挣扎着,说:放我下来。陈树建也吆喝道:这是干吗啊,不愿意就算了。
冯光玲从院外溜达回来,碰头撞见了这一幕,挡在门口,说:嗨,大清早的,这两口子,唱的是哪一出啊?
高学法抱着陈玉华费劲地要绕开冯光玲,一个不小心,差点摔倒,陈玉华顺势挣脱开。
高学法又要抓陈玉华,陈玉华绕到冯光玲身后。像老鹰捉小鸡似的,高学法又要往冯光玲身后扑。冯光玲故意挡着高学法。
高学法喘口粗气,说:嫂子,你别挡着她,我们这就走,不走就赶不上火车了。冯光玲挓挲着手,说:不是我挡着你,是玉华她不跟你走。
陈树建追过来,说:玉华不愿意去就算了,这事强求不得。高学法喘着粗气,说:你们都劝劝她才是,同学要我俩都去,我自己去还缺一半呢。
冯光玲抱着胳膊,说:学法,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你不是在铝合金厂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去南方,那里有人邀请你去吗?
高学法说:是啊,他是我初中同学,那里有好活,干活不累挣钱还多,你说,我能不去吗?
冯光玲瞪着高学法,说:你知道是什么活吗,你对同学就那么信任?如果我说我的厂子一天能挣五百元,你信吗?
高学法说:我当然不信。冯光玲摊着手,说:这不就对了,因为你知道我的厂子,可是你知道哪里的情况吗,万一是假的呢?高学法跳着高,说:我的同学还能骗我啊?
陈玉华露出头,说:上一回当,你就知道了。高学法看看手表,说:再不走,就晚点了。说着,又跑向陈玉华。
冯光玲挡着,说:你自己愿意上当就去上当,但别拉上别人。
高学法无奈地摇摇头,骂道:都是些什么东西。然后,气咻咻的走了。
陈树建望着远去的高学法,说:这个不听劝的家伙,准是叫人骗去搞传销了。
陈玉华急道:爹,你怎么不早说,把他追回来啊。冯光玲说:你看他那个样子,你追的回来吗。
陈玉华急的抓着头发,说:万一要是传销,进去可就出不来了。冯光玲说:给他一回教训也好。
陈玉华瞪着眼,说:奥,他不是你男人,你不急,还说风凉话。
冯光玲指着陈玉华,说:唉,你看,我咋说都是错的,还是不管闲事的好。陈树建说:玉华,反正他走了,去就去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由他去吧。
陈玉华还呆在原地望着远处,冯光玲拉她一把,说:这么痴情,刚才你就随他去,他走了,你又舍不得了吧。
陈玉华摇着头,说:我是怕他真被人骗了。
冯光玲说:被骗,也是该他自己是的,有时骗子确实恨人,但是被骗的人自己也有责任。
陈玉华瞪一眼冯光玲,说:哈,你这话讲的,人又不是神仙,难道未卜先知啊,你这辈子就没有被人骗过?
冯光玲说:当然被骗过啊,所以,我知道自己也有责任。
陈玉华哼道:你冯大经理,还能被人骗了啊,就是被骗了,也是骗子太狡猾了,你还能有责任啊?
冯光玲边走边说:你这张嘴啊,怎么刚才不朝着高学法使劲,他走了,你倒来劲了。陈玉华说:还没使上劲呢,他就跑了。
冯光玲哼道:你就是使上劲,又能怎么样,他会听你的?陈玉华说:就是拽住他也好啊。
冯光玲哈哈道:人这会都坐上火车了吧,还吵吵这些有用啊?
陈玉华心情不好,早饭也没吃几口。正像人们常说的,早上碰到不愉快的事,这一天准没好运气。
这不,陈玉华到拔鸭毛工序,低着头认真地拔鸭毛。干了一会,主管刘月芳过来,说:玉华,你把洗鸭肠和拔鸭毛这些工序的质量检查一下。
陈玉华先到洗鸭肠处,围着几个盛着鸭肠的大盆转悠,地上到处是水,她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扑在大盆上,弄的满身是腥臭的血水。
一个洗肠女工赶紧把她拉起来,说:哎呦,这是怎么搞的吗,快去换个衣服吧。
陈玉华扑打扑打湿漉漉的身上,说:没事,再换个,还是脏。
陈玉华检查完洗鸭肠,又来到拔鸭毛处。她仔细地检查着,开始没人注意,突然一个女工说:你身上这是咋了。大家这才都看她。
陈玉华说:刚才让水弄到身上了。一个女工说:怎么有股臭味啊。其他女工都笑。
陈玉华指着她们,说:笑什么笑,你们是干活啊,还是看人啊。
周东红低头干着活,说:甭检查了,万一再摔一下子,可是不值得。
陈玉华哼了声,挨到周东红身边,专门检查周东红拔的鸭子,可反复查了好几遍,陈玉华不得不服气,就是没挑出毛病来。又查其他人的,这会,可让她逮着了,她拿起一只鸭子,说:这是谁的,怎么回事,你们的眼睛呢,这么大的毛你们还看不见。
那女工拿过鸭子,说:这不碍事的。陈玉华指着鸭子屁股上,说:这里不是有根小毛吗,怎么说不碍事呢。
周东红说:拿着放大镜好不容易看到根毛了,好大的成绩啊,这毛没事的。
陈玉华把鸭子一扔,说:你说没事就没事,这里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咹?
周东红冷笑道:好大的口气啊,冯总还没这样说话呢,你也不过是亲戚罢了,才来就想说了算。
陈玉华捡起那只鸭子,猛地扔到周东红面前,说:你眼瞎了咋的,还是故意找茬,睁开眼好好看看,有毛还是没毛。
不知哪个女工嚷道:有毛不算秃。大家哈的都笑了。
陈玉华点着她们,说:你们啊,都跟着学坏了,干活就是干活,瞎笑什么,笑为耻也。
这时,也不知哪一个,想放屁了,可能想憋又没憋住,吱,一声,又吱,一声,居然拉着长腔,带有乐感。
大家都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那个放屁的也终于在大笑声中大着胆子,砰地一声,差点把屁股下的凳子炸裂了。
陈玉华始终没有笑,她板着脸,说:这下你们就舒心了,告诉你们,没门。
说着,又扒拉着鸭子,结果,又找出一只鸭子。跟前的女工再也没了笑容,赶紧的把鸭子上的一根小毛拔掉了。
陈玉华终于以胜利者的姿叫道:怎么样,别觉得自己干的就是最完美的,世上没有完美的事,只是用心不用心的问题。
周东红哼道:找了一圈,不就是找了一根毛,还长篇大论,你干干试试,兴许还不如她呢。
陈玉华说:我又不是没干过。周东红说:就干了两天,还净出废品。陈玉华指着周东红,骂道:你再敢喷粪,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周东红也不甘示弱,放下活,说:你来啊,敢撕啊,我说说怎么了,不是事实嘛,您能查出人家一根毛,你拔的鸭子毛更多,怎么不说了。
陈玉华抓起一只鸭子,嘭砸向周东红,说:看,没人治你,炸毛了咋的,我就专管你这样的人。周东红哼道:你也就是仗着是人家的亲戚,不然,什么也不是。
陈玉华挓挲着手,说:你胡说。说着,就要扑向周东红,被女工们拉住。有个说:都消消气。有个说:不就是为了只鸭子吗,何必大动肝火。
陈玉华挥着手,说:我就是不服气。周东红说:不服气不要紧,你也拔鸭毛啊,别光动嘴,看谁拔得又好又干净,你比别人强了,再说别人还差不多,不然,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陈玉华掐着腰,说:哈,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是谁,不就是个干活的吗,多一个少一个又怎么样?
周东红冷笑道:我又不是给你干的,如果是你的,你八抬大轿我也不来。陈玉华指着周东红,说:爱来不来,又不差你一个。
刘月芳巡查过来,说:这又是咋了,不干活凑堆干吗?大家慌忙干活了。
陈玉华指着干活的这些人,说:我在给她们检查,可是她们不服气。刘月芳说:大家不要说三道四,这是职责,谁不服也不行。说着,把地上的鸭子捡起来。
陈玉华又说:以后,这里的活,我不检查了。
刘月芳看看陈玉华的衣服上脏兮兮的,说:你这是怎么弄的,赶紧换身衣服吧。
陈玉华扑打扑打衣服,说:没事,都是叫他们气的。刘月芳看看大家,说:以后,大家在一起,还要好好相处。
周东红边干活边说:我们这些人,又不是不讲理,自己干不好,还有脸检查别人。
刘月芳准备要走,又转回身,说:东红,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干活和检查不是一回事。周东红说:怎么不是一回事啊,自己都不干不好,能检查别人吗?
刘月芳说:没人事事都行,你是这边干得好,不代表你那边就干得好,一样的道理,干活不如你,可检查还不会吗,看毛病还能看不出来吗?
周东红嘟哝道:反正看着她就别扭。
刘月芳说:那是你们接触的少,长了就好了。又对陈玉华说:还是按照原来的安排,每道工序都干好,就没人说你了。
中午吃饭时,陈玉华故意没换衣服,屋里弥漫着腥臭味。
冯光玲说:怎么搞的,在车间地上打滚了?陈玉华噘着嘴,说:还不是你的地面不好,把人家摔得,惨呢。
陈树建说:那还不赶紧换了衣服,这样不难受吗?陈玉华故意苦着脸,说:身上难受还差点,我是心里不好受。
冯光玲看看陈玉华,笑道:看看,谁又惹我们的大小姐了。
陈玉华哼道:还能是谁,还不是那个周东红。冯光玲说:她干他的活,你干你的,怎么又闹一块了?
陈玉华说:我给她们检查,她还不服气,不服气,哼,我也检查出问题来了。
冯光玲说:有问题,该查就查,甭管是谁。
陈玉华说:对啊,可是她鼓动着那些人,处处和我作对,你说气人不气人。
陈树建吃口饭,说:华,刚来干,还是多干少说。陈玉华说:我就是看不惯她那个熊样。
冯光玲边吃饭边说:那个周东红,不大服管,主要是人家干得好,如果你超过她了,她就服你了。
陈玉华咽下一口饭,说:嗯,我是得想办法超过她。冯光玲说:在车间里,除了活干的好,还要学会管人,这方面,你还得学学人家刘月芳。
陈玉华说:嗯,我想用几个月的时间,挨个工序把活干好,再学好管理,这样就全了。
冯光玲笑道:这才像是我们玉华吗。陈玉华白她一眼,说:光说白话,也不给点奖励啥的。
冯光玲认真的看一眼陈玉华,说:只要你把车间的活全干下来,超过他们,在管理上也能向刘月芳看齐,我就让你干车间主管,甚至干副厂长。
陈玉华把筷子一放,兴奋地说:真的?冯光玲说:看,一会叶焉吧唧的,一会又高兴的,当然是真的,这还能有假?
陈玉华饭也不吃了,站起来,说:冯大经理,有俩老人作证,你说话得算话,不许反悔。
陈树建说:先别嚷嚷,等干好了再说,还是那句话,多做少说。
陈玉华说:爹,你没去车间,你看看那些人,一个个谁都不服气,我先把活干好,再去管她们,如果她们干不好,得好好治她们。
冯光玲说:嗯,只要你好好干,我就支持你。
陈玉华冷不防亲了冯光玲腮一下,说:这才是我的好经理嫂子。冯光玲摸一下腮帮子,嗔怪道:怎么有股骚臭味。
陈玉华抹一下嘴巴,笑道:嫂子,你擦了多少粉啊,有股香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