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剑都捉不稳，还练剑呢！”
桃树下的殷若曦也走了过来，脸上带了些轻视，话音冰冷。在她眼里，寒澈对练剑是一无所知，接连几天，连握剑的姿势都不太对。
对于殷若曦的调侃，寒澈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只是对少女一笑，欣然接受。
但是冷若冰霜的少女心中有些说不上的失落，看看如今汗流浃背，神色坚毅的少年，殷若曦感觉两人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
殷若曦不禁意间朝天看去，眼光惆怅，她还是喜欢那个捣蛋放荡的二货皇子。
或许是累了，寒澈一屁股坐在原地，擦擦脸颊的汗水，喝了一口水，眼睛朝如今在殷萧手中安分守己的那把青色宝剑看了一眼，只是长叹一声，道：“好剑。”
寒澈大约估摸出来，刚才脑中那副画面应该是旧雨给他的馈赠。只是那把剑，为什么要给自己看这些呢！
原本在石椅上的威严老头见寒澈的眼光死死盯着这把剑，立刻笑逐颜开。
外界只知道殷萧是个极讲规矩的执着老头，不苟言笑。但是殊不知，这老头也有慈祥和谐的一面。
比如说面对殷若尘，殷若曦，他这两个宝贝孩子。
还有那个他冒死救下的大秦皇子，寒澈。
老人抚了抚下巴上半数花白的胡须，然而这里的风并不大，这是他一向的习惯。
每次遇到难解的事情时，殷萧总喜欢一个人跺着大步子，摸着胡须，想出对策。
但是今天，殷萧却只是像一个街角寻常老人一样随意把弄着自己的胡须，像是遇到什么很开心的事情。
慈祥的眼光透落在寒澈身上，眼神中包含了太多感情。
这是他当年从忘川河一路杀到堕神峡谷，执意赴死才保住的大秦三皇子。
这么多年看着寒澈从牙牙学语变成一个半大少年，殷萧心中感触颇多啊！
毕竟将旧雨随身带了数十年，老人知道寒澈大概是在旧雨剑中得到了什么机缘。
“寒澈，你为什么非要学剑？”
老人颤抖着声音，他记得这小子原先可是个大懒虫，寒山寺逼他学剑都不肯，怎么这次这么积极。
闻言，寒澈眼眉一皱，他学剑，是为了能成为剑术高手，引出李微白，查明他母后当年遇害的幕后黑手。
那天在醉春楼里面，听云裳说起过李微白这个人，这个人视剑如命。
百年前曾在诛神峰上发誓，必要挑尽天下剑客，以剑证道，会一会那天上不可一世的真武大帝。
因为事情牵连到了他娘，所以寒澈并不想将真相讲给殷萧听。
说来寒澈也觉得奇怪，当年寒山寺为了给妻子报仇，杀了一批又一批的人间修士和山头的老神仙，天下修士加上几个二流门派奋起力搏。
最后伤到大秦底蕴，寒山寺这才不得不停止杀伐。
但自从这件事以后，寒山寺再也没有提到过给季舒云报仇的事情，将关于当年事情的一些文献都悉数销毁。
也不允许其他人谈起季舒云的旧事，所以寒澈在东吴得到的消息必然不能给殷萧讲出。
不然以殷萧和寒山寺的关系，寒山寺知道这件事，对儿子大发雷霆说不上。
但心中肯定会蒙着一口气，近两年来，寒澈每一次看到寒山寺，都觉得这位不可一世的人间帝王日益消瘦。
而且他父亲暗中寻求山上神仙炼老生不老丹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
不止是寒澈，几乎所有的在朝臣子，都觉得这位不可一世的人间帝王似乎已经快要倒下了。
但谁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真的会倒下。
一想起这些事情，寒澈心中就一片混乱，感概颇多，其实这个看似无赖的大秦三皇子，远远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不羁放纵。
少年心中也背负着许多东西，只是少年亦是不愿意将这些负担丢给其他人。
寒澈静下心来，长舒一口气，认真思索了片刻，冲着老人搞怪的笑了笑，摊手随心所欲答道：“我练剑啊！就是觉得好玩，有机会也学我父皇那样，在哪个山头砍几个神仙。”
寒澈的语气叮儿郎当的。
殷萧自然不信他那一套，却也没吹毛求疵，只是嘴角略微一斜。
老人眉头皱了皱，有些玩趣的意味，半开玩笑地说道：“寒澈啊！你小子是要上哪个山头杀神仙啊！不嫌麻烦也带上我这个糟老头子走一遭，让我也开开眼界。”
“我也好久没有杀过神仙了，正好让旧雨见见血。”
不过老人并没有说出这最后一句话，只是心中默默念叨了一番。
在帝都的军帅之中，都知道这老人和寒山寺一个德行，一言不合就杀神仙，也是个难惹的茬。
“哈哈哈……”
不等寒澈说话，老人也自顾自地大笑起来。
见状，殷若曦立刻来到老人旁边，瞪了老人一眼，没好气地“教训”了他爹一番，“爹，你可不能学成寒澈这般无赖，你要是变成寒澈那样了，我就再不认你这个爹了。”
少女有些撒娇的意味，语气比平常说话要柔酥的多，眼中也有了温情。一副邻家女孩的样子。
老人翻了个白眼，顾装糊涂的模样，摇晃着脑袋，一脸疑惑道：“怎么了？若曦，你不是挺喜欢阿澈这孩子的吗？睡觉说梦话还再喊寒澈的名字。”
寒澈无奈摇摇头，脸上一副我认命了的木纳模样。
心想这老头子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呢！在外面挺庄重威严的，怎么回了家就和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
“我……”
殷若曦没想到殷萧来了这么一手，顿时有些羞赤，小脸蛋上就和黄昏的落霞一样绯红成一片，一向冰雪聪颖地她霎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少女稍稍偷看了寒澈和她哥哥一眼，看他们是否在笑话自己。
殷若尘识趣多了，背对着她，摇晃着扇子，满嘴背着儒家圣贤之书。
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少女不知道的事，殷若尘背着她大笑呢！少年一边笑个不停，一边还故作平静地背着圣贤之书，脸上的表情别提多丰富了。
寒澈就没那么“识趣”了，无奈地给殷若曦一个僵硬笑容。大概是跟她说，这是老爷子的事，不关自己的事。
殷若曦对着寒澈点点头，大概的意思就是好小子，敢笑我，我会让你重新认识我的。
年过半百的老人看看寒澈，看看殷若尘，似乎是嫌热闹不够大，又摆出一本正经地表情，睁大眼睛思索着说道：“若曦啊！我可没有胡说。说梦话就算了，你房里柜子底下压着的都是寒澈的画像，你别告诉我说这是在大街上买的。”
殷若曦一脸委屈巴巴，双手紧抓着老人使劲摇晃，不敢再转头看寒澈。老人就像不倒翁一样，乐呵呵地在石椅上晃动着，却怎么都掉不下去。
身着白色碎冰长裙的少女一脸娇羞，正摇晃着殷萧，竟直接用双手捏住了老人的双肩，加大力度左右晃动着老人，愤愤道：“哪有啊！哪有你这样的爹啊！别乱说，再乱说我掐死你。”
殷若曦的样子看似凶狠，其实下手很轻，也就是平时给她爹捶背的力道，只是在吓唬着老人。
老人依旧笑呵呵，吸了一口气，接着道：“我还记得，你……”
殷若曦见老人的嘴唇又一次慢慢颤动着，直接双手捂着耳朵先一步离开，边走还边破口大骂着，“不听不听，黄狗念经。”不一会，这片桃林就不见那白衣长裙女子身影了。
“有趣有趣，哈哈哈……”
旁边的殷若尘憋不住，直接将扇子摔在地上，笑的不亦乐乎。刚才他妹妹在，顾忌妹妹的面子，现在笑的都快喘不过气了。
倒是寒澈一开始还笑着，看到殷若曦生气离开后，面上有些僵硬，这让他以后怎么面对殷若曦，殷若曦又会怎样看待他，想想脑子便疼。
寒澈对殷若曦的爱，就像殷若尘一样，是哥哥对妹妹的疼爱，绝非老人口中那缠绵之情。
殷若曦对寒澈一直不温不火，既不排斥这个“哥哥”，也不会让寒澈跟她走的很近。
心情不好时还会讽刺寒澈几句，拿他当个出气筒，他实在想不出自己哪点招殷若曦喜欢。
相比起来，他宁愿相信洛雪衣喜欢他，也绝不相信那个冰霜丽人喜欢他。
“殷萧叔叔，你就别拿我和若曦妹妹开玩笑了。”寒澈苦着脸抽抽了几下，远远瞄了这老头一眼，心里那是一个酸甜苦辣咸啊！
老人似乎是依旧没有玩够，吹胡子瞪眼，没好气地责备了一句：“你这混小子，倒是娶了我闺女还委屈了不成，早知道你是这么个白眼狼，老子当年就把你丢去喂狼……”
“我……”
寒澈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欣然接受长者的教训。而殷若尘见老爹又开始唠叨了，也拍拍屁股走人了，美名去安慰妹妹去了。
霎时间，桃林只剩下这一老一少，寒澈只暗叹这老头太难缠，好说话是像个孩子，略微惹他不高兴就像把他祖坟给拔了一样。
不过殷萧的性格就是如此，就是寒山寺站在这里，老人依旧敢这么跟寒澈讲道理。
约莫被老头教训了有半个时辰，殷若尘眉间飘着几朵愁云，一脸慌张地闯进桃林。老人开始还责怪亏这小子是个读圣人书，怎么行事这么急躁。
殷若尘也不等老人再来责骂一番，殷若尘开门见山道：“陛下回来了，现在已经归京。”
“陛下回来了！？”
殷萧听的这两个词，直接从石椅上跳下，先是一脸震惊，而后放怀大笑。
而后也顾不上数落寒澈了，自己先行离去。
而外面的下人听从殷若尘的吩咐，早就将马车备好，殷萧怀着满心的激动，径直驾车朝皇城赶去。
听到寒山寺平安归来回来，寒澈心中的一块巨石也慢慢落下，对殷若尘道：“一起去看看不？”
不等殷若尘多想，寒澈一把拉着殷若尘奔出桃林，来到殷府的车马亭，随便找了一辆马车，跟着殷萧的马车狂驰在官道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