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逸潇已经被寒山寺的一番话深深震慑住,发自内心的恐惧不由而生。
正午,和谐的日光落在两人的脸颊上。
寒山寺转过身背对着乾逸潇,眼眸看着小亭边平息如镜的湖面。
湖面上看起来很安宁,但这在平静地湖面底下,到底有多么湍急的暗流,谁也不清楚。
“说说吧!你和绽之间有怎样的联系。”
寒山寺背对着乾逸潇负手而立,眼神很迷离,似乎就像是立在风中的一根将要燃到尽头的蜡烛。
要是寻常人这么背对着这位性格怪异的北地枪王,说不定早就将他一拳从背后打个窟窿了。
但是他是寒山寺,乾逸潇连这些事情想都不敢想。
乾逸潇此刻全身的心思都放在寒山寺的那个问题上,绽和他什么关系?
这件事上他可不敢装糊涂,寒山寺的行事风格他也知道一些,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人定不会打草惊蛇。
说不定寒山寺已经了解到当年的真相,找他只是为了确定事情的真伪,或者是看看他所得到的消息中间还有没有遗漏。
乾逸潇整顿衣袍,面色阴沉起来,回忆着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从堕神峡谷出来后也百年有余,也经常回想着这件事。
他也许会后悔,但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走上这条欺师灭祖的道路。
修炼界中,向来弱肉强食。
只有强者,才会受人尊重。
“我已经离开绽多年了,关于绽,我知道的也不多。”乾逸潇也缓慢地走到小亭的栏杆边,站在寒山寺稍稍靠后的地方,发出了阵阵感叹,“秦帝想知道些什么?我所知道的,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当年劫杀季舒云的事情,说说吧!”
提到季舒云这个名字,寒山寺的眸子里参杂了很多复杂的感情。乾逸潇明显能从寒山寺身上传出冰冷的愤恨,杀意。
自从季舒云死后,寒山寺从没有一刻放弃过对那次劫杀事件幕后黑手的追查。
开始的时候,种种迹象都表明,那一场劫杀的目的,是一些修炼门派为了向寒山寺宣泄愤恨,结盟劫杀他的妻儿。
任何一个帝国的强盛,和国内的修炼门派强弱也有很大的关系。
凡事有利也有弊,比如说在寒山寺还没有上位之前的大秦,那个时候,大秦境内的修炼门派的强盛达到了顶峰时刻。
后来寒山寺上位,很大程度上都是依靠那些修炼门派的鼎力扶持,最后才荣登帝位。
但是,上位之后的寒山寺就发现了这些修炼门派的弊端。他们的实力太过于强大,他也害怕这些势力有一天再推崇一个“寒山寺”上位。
于是,他开始对这些原来帮助过他的门派大力打压,处处针对。以至于在最后逼死了他师傅。
其实外界对寒山寺的很多传言都是杜撰出来的。
外界都传言当年是寒山寺登上帝位,翻脸不认人,亲手杀死了扶他上位的恩师。
其实不然,当年寒山寺到九剑山顶峰主殿的时候,他师傅已经断气了。
那时,在帝都的所有修炼门派都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就是他们被打压灭门。
之后,便有了修炼界劫杀季舒云和寒澈一事。那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整个修炼界在报复寒山寺,甚至连寒山寺也一度这样认为。
所以才有了寒山寺提剑上山杀神仙一事。
现在在回头想想这些事情,寒山寺就会发现是自己鲁莽了。甚至是,有可能被人利用了。
后来,随着时间的洗刷,寒山寺成熟多了,也不在被事情的表象所迷惑,不再将自己的大仇放在嘴边,挂在脸上。
这些年来,寒山寺慢慢有了新的发现。
那就是这起看似是所以修炼门派联合起来给他示威的事情,其实真的不关修炼界的事情。
他后来也追查过,当年参与劫杀的那些在修炼界中的佼佼者,大多都是散修高人。
有那么几个出自大尊门派的一流高手,也都是犯了禁忌,早被其门派驱逐。
要不就是在那之前,出行任务神秘消失,如同乾逸潇之类。
能够筹划并安排好这么一出计策,并让寒山寺都在不经意间中招,寒山寺立刻就将那起劫杀事件与绽联想在一起。
这是绽的阴谋,绽想挑起修炼界和人间帝国的战争。
但是对于那个古老的组织,寒山寺不相信他们费劲几百年的精力,就单单是为了挑起修炼界和人间帝国的战争。
而且结果,居然还失败了。
这里面肯定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毕竟事情都过去了好几百年,乾逸潇脑中也乱成一片,再加上寒山寺这么一吓,心境更乱了,这个北地枪王思量了好久,才缓缓开口。
“秦帝啊!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劫杀帝后和小皇子啊!我们原本的目的不在于此。”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还是害怕寒山寺责罚,乾逸潇脸上狰狞成一片,身体不由自主地不停颤抖。
“早该料到。”寒山寺转身诧异一声,暗中摸索探查这么多年,终于第一次在这个肥胖男人面前看到了希望,第一次离真相这么接近。
“那他们原本的目的是什么?”寒山寺激动地询问陷在回忆中的乾逸潇。
原来一切的一切竟是当年认错了人,寒山寺心中悲痛万分,他最深爱的女人,到死也不知道自己被卷入这样一个局里面。
季舒云跟着他受了太多的苦,他欠她的,实在是太多了。
一直无所抱怨地爱着他,无论他做错什么,遇到什么困难,她在自己身畔安抚自己,替他出谋划策。
他曾经许诺要带她去看遍六合八荒,在峰林之上观云起日落,在险凿山川架舟逐水,在山河之中琴凤和鸣。
他明明答应过她的,却一件都没有做到。她在独自面对死亡和恐惧的时候,该多么绝望,多么痛心。
寒山寺激动又凶狠的目光将男人从回忆的沼泽中拉了出来,乾逸潇的目光变的猩红炽热,“我们原本的目的并不是劫杀季皇后。”
“我们原本劫杀的是另一个人,只是情报出了原因,导致我们误杀了季皇后。”
乾逸潇眨了眨眼睛,眸子里也装满了恐惧,几乎瘫痪在地上,“雀大人告诉我们,那个人很强,要我们多留意。并且命令我们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将他劫杀,就算是我们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雀大人?”寒山寺口中喃喃,闭目从脑中寻找着这个词汇,但是很可惜,他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察觉到寒山寺的疑惑,乾逸潇解释道:“雀大人是这次行动的策划者,也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能和绽组织直接取得联系的人。”
乾逸潇又想起了那个戴着银白面具,一身雪白雀衣的男人。
肥胖男人缓缓神,“参与行动的那些人,包括我,都是这一人找到的。他常年带着银白面具,我们并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
“我们那群人,都有着各自所追求或痴迷的东西,而这些,都是他能给予我们的。我也是得到他的帮助,才从一个枪云府可有可无,没人看好的一个在玄境待了几十年的弟子一跃成为名震修炼界的北地枪王。”
“我们为了自己所痴迷执着的东西,帮他做了很多事情。”乾逸潇小心翼翼偷偷看来寒山寺一眼。
寒山寺猜的不错,其实他师兄冲境失败和他师傅巡游江湖的事情和他都脱不了干系,但是他又认真的补充了一句:“可我师兄给寒惜赠枪的事情,真的不关我的事。”
提到寒惜,乾逸潇不由感叹一句:“也许他是看好寒惜的天赋吧!确实是个练枪的天才。”他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卡在玄境三品的修炼废材了,自然还是有点慧眼的。
“不要扯开话题。”寒山寺冷哼一声。
乾逸潇有些无奈,明明是在夸他的儿子,怎么还这么生气。
“严格意义上说,我们那些个人,并不算绽组织里的人。能称得为绽的人,也就是雀大人一人。”
“就连我们那一群人,也是执行那次行动的前一夜才相互见面。我记得他们的目光,他们和我一样诧异,那时我们才了解到绽组织到底有多么可怕。”
能将那个时代各界的佼佼者集结到一起,并且只为一人效力。
那个时候,乾逸潇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在这个已创立万年的神秘组织面前,自己实在是太渺小了。
“雀大人对我们说,那是我们最后一次的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成功了,我们所有人就自由了,不用再受他的命令,可以永远回归原来山门,或者换一个身份继续生存下去,随便我们。也不会将我们所行苟且之事作为拿捏我们的把柄,在那之后,他就会消失。正如他来时的那样神秘。”
“就在我们高兴的时候,他又给我们泼了一头冷水。说要是任务一旦失败,就算他不会动手,我们所劫杀的那人也会将我们赶尽杀绝。”
“临行的前夕,雀大人为我们做好了重重应对的方式。我至今记得,提起那个他,我能隔着面具感到雀大人的恐惧。”
“可雀大人没有告诉要我们劫杀之人的身份信息,这才有了我们劫杀大秦皇后一事。”
“我们也不知道季皇后为什么会在那里,那时都被自由冲昏了头脑,把季皇后当成了那个他。”
“当我们了解事情的真相后,为时已晚。”
“那件事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雀大人,这么多年东躲西藏,也是怕被绽组织发现。”
虽然雀大人没有再找过他们,但他们哪一个人的心底都没有丝毫放松,绽组织是在太可怕了。
绽组织以绽做名,其意是绽放,它要在天道大陆之上做一朵绽放出美丽,灿世,惊艳万物的芬华花朵。
然而在那之前,它们要做的就是将自己的根与茎深深插入天道大陆每一分,每一寸土地,汲取养分。
没有人知道它们要做什么,没人知道它们的目的是什么。
在寒山寺的注视下,乾逸潇终于讲出了这些埋藏多年,不为人知的秘密。
说出来这一切,乾逸潇突然觉得心中畅快了许多,和寒山寺再看那片湖面时,觉得江水碧蓝透明。
而听到这些难以相信的往事后,寒山寺再看江面,似乎浑浊了许多。
他似乎能看到湖底下有许多纵横交错的锁链捆扎在一起,将湖水搅了个翻天覆地。
力量的锁链,亲情的锁链,权力的锁链,美色的锁链,金钱的锁链,贪婪的锁链……
寒山寺费了好久的时间才平息下来,别有所思地看了看乾逸潇,此时他的眼中又恢复到往日的宁静,庄严。
“你替我解了惑,现在我来替你解解惑吧!说说吧!你来大秦找云裳是为了什么事情?”
寒山寺从石桌上抓起一把鱼食,给水中的鱼儿继续投食,应是想以此来遮掩心中对季舒云的思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