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枯荣带着部下往北逃去。他做事习惯性留个后手,早在他在抓捕医师得时候,他就建立了两个基地。一个由巫山三人负责,一个由太行山人负责。巫山三人的武功更厉害些,万枯荣让其在明,太行山人更擅长机关诡道,万枯荣让其在暗。
太行山人一早出来接应万枯荣了。万枯荣在巫山三人一天没有消息之时就做好了溃退的准备。他低估了来人的实力,他也判断错了,全真众人来的比他想象的更早些。
“万首领。”太行山人给万枯荣行礼。
万枯荣亦给太行山人行礼:“山人,万某如今是溃退之将,当不起首领之称。”
安禄山逐渐露出疲态,逐渐不敌。万枯荣早就打算好利用完职权便辞职不干,此番正好遂了愿。
两人一同往山里去,太行山人摸着胡子,说:“那日收到你来信,打算收手不干,当真是吃了一惊。”
万枯荣疲惫地说:“那日巫山三人通知我试验已成,我瞧见那女子,就想起我妻,心中疼痛万分。实在是不愿继续了。小柔……另寻法子了。”
太行山人宽慰道:“这儿还有不少尸傀,可以拿来试药。”
“山人,万某此生做错了决定,导致家破人亡,幸得您关照。”
太行山人露出了一丝微笑:“万首领过谦了。老夫愿意为您效力,全是看在当年夫人和您的救命之恩。何况。”太行山人生生刹住了话,没有说下去。
万枯荣没有接话,他明白太行山人在说些什么。太行山人愿意与他一样手上沾染血腥,死后下地狱,是因为他们有着一样的仇恨。太行山人的儿女死于普通百姓之手,只因为他的儿女是他与波斯女子的混血,双瞳异色,竟趁他外出,被人活活烧死。他作为妖孽的父亲,少不得也被人追砍。彼时他还只是一个普通男人,恰巧路过的万枯荣救下了他。
此后二人分别数十年,再相见,就是不复当年清澈眼神的万枯荣请求他的帮助。他知晓这妻离子散之痛,他亦在之后生生屠了整个村。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世人愚昧,多死几个亦何妨。
“巫山三人,昨日应力战而死。”万枯荣说与他听,“但据逃出来的残兵说,二妖用妖言惑众引导他们自相残杀了。死的好像是寻香谷的纸春,杀她的是她的大徒弟。”
太行山人十分不喜巫山三人,这三人嗜杀成性,平时伪装成普通士兵,定然是十分憋屈:“他们三人昨日应是尽兴了。”
“是。”万枯荣没有再多言。他原本给三人安排好了退路,三人若想要全身而退并非难事,但是他们违背了他的安排,生生折损了许多人手,那唯一成功的实验品,也毁于一旦。万枯荣揉了揉眉心,这巫山三人,让人无可奈何。
两人继续往山内行去。
太行山人忽然想起什么,问:“万首领可派人去继续追杀?”
“不曾。”万枯荣回答,“毕竟全真也是曾经我效忠过的门派,此次他们亦元气大伤。我若派人前去,两方都讨不了好。毕竟我在暗,从长计议更合适。”
“也好。”太行山人不再多言,两人进了竹楼内,各自休息,追随万枯荣的兵士也都安排下去轮流休息。
出乎众人意料,一路都没有追兵,他们平安抵达了寻香谷。
砚冬还没有苏醒,靠着扎针,与每日灌汤药撑到了寻香谷。
夜寄书带着人接待了众人。少年人纯净的眼神里多了些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寻香谷众人都已经听说纸春的死讯,对着砚冬的情绪也都很是复杂。
墨夏和纸春被放入了玄冰棺,只等四君回来,便开始葬礼。
封安亲眼见了纸春的遗体,不堪忍受,问道:“为何还不拔剑?”
夜寄书轻声解释:“大家都想让砚冬亲自动手。”
封安苦笑道:“可是你们不觉得这样对春儿太过折辱了吗?”
短暂的沉默后,夜寄书答道:“我们——实在,不能这样轻易原谅砚冬师兄。但我们也知道不是他的错。所以我们替师父做一次主,替她报复砚冬师兄了。”
封安也无话可说。他与他们毕竟想的一样。
许是回到了熟悉的环境,许是寻香谷的医师们医术更为精湛,砚冬在回到寻香谷的第二日苏醒了。
影影绰绰,他的眼前有些明暗交杂,脑袋有些昏沉。
“醒来了?”四君站在砚冬面前。他昨日回来,带回了寻香谷的护谷长老们,几位长老都是护短之人,乱世之中,无辜牵连的人众多,他们不便插手。此番明晃晃地针对寻香谷弟子,他们再不出手,便是枉为护谷长老。
安置好几人,四君又做了好久地心理建设,才去看望纸春、墨夏和砚冬。纸春与墨夏地遗体看的四君欲再度昏厥,夜寄书早有预料,将一早准备好地安神汤给四君灌了一碗下去。四君不敢再多看自己心爱的徒弟毫无生气甚至满身伤痕地躺着,只好去看自己的徒孙砚冬。
“师祖。”砚冬愣愣地打了招呼,他也算是极度虚弱,随着神志逐渐清醒,脸色却愈加苍白。
他没有失去任何记忆,相反,那些事情记得清清楚楚。
他对师父说出了大不敬的话,他行刺了师父,还是那样惨烈而决绝的行刺,师父的神色甚至都来不及转变。
“弟子——”他说不出话,只觉得心脏被搅碎了一般,恶狠狠地疼着。
“去见你师父最后一面吧。”四君见他如此这般痛苦,也不忍心再多说什么。
砚冬挣扎了下了床。
守在门外的断月连忙通知了白雒煜。白雒煜正与全真几位长老在一起,众人便一起往冰窖去了。
砚冬一步一步往冰窖走去,他的心里充满了紧张不安与愧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该如何面对众人,如何面对师父,如何面对——
几人都已经站在了冰窖门口,断月见砚冬苍白着脸走来,心里一紧,便要上前:“少主——”
白雒煜拦住了他。他儿子犯下这封等大错,他也没脸袒护。这是他应当承受的痛楚。
他生生叹了口气。
“开冰窖。”夜寄书吩咐小弟子。
冰窖缓缓打开,铺面而来的寒气几乎要让砚冬站不住,砚冬透过白雾,看见了他的师父,胸口依然是他的配剑,就这样,毫无生气地躺在冰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