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子们掌着柔和的夜明珠,将冰窖照亮,又一波小弟子鱼贯而入,将两副玄冰馆抬了出来。砚冬跟在小弟子们之后,其余人跟在砚冬之后一同往灵堂去了。
墨夏和纸春的仪容都是一早就整理好了,只剩纸春的剑。
“师兄,这是你亲手刺入的剑,现在,请你亲手…拔出。”夜寄书的话说的有些不忍。
小弟子们沉默着开了棺。
砚冬缓缓走上前。
不知是因为笔秋及时处理了,还是因为玄冰棺的效果好,纸春竟没有一丝尸变,眉目依旧如生,好像只是在平静的安睡,好像下一秒就会睁开眼。
“师父。”砚冬的心脏剧烈的疼痛起来,他不但将剑刺入师父心脏,还生生搅碎了它。砚冬厌恶自己,竟然会中了巫山三人的妖言惑众。也是自己太过于魔障,心生杂念,才会如此。
众人皆有些不忍看这一幕。
砚冬将手覆在剑柄上,微微用力。他尽量轻一些,师父就不会那么疼了吧。
剑被他缓慢的拔出,好似抽光了他全部的心神与气力。
这是多么狠的报复啊。这把剑还是他生辰的时候,师父送给他的呢。
他到全真的第二年,师父去看他,恰好是他的生辰。他原以为是碰巧,她却拿出了给他的生
辰礼物。
“这是我寻了人专门为你打的剑,剑名苍梧。”全真的星辰之下,她笑着说,“生辰快乐。”
“谢谢师父。”他是真的喜欢这把剑,不仅仅是因为这把剑是苍梧,是难得一见的好剑,更是因为,是她送的。
可是他都做了些什么。
眼见他神色有些不对,竟欲自刎谢罪,四君随手拿起一个瓷杯,丢了过去,砚冬不防,生生松开了握着剑的手。苍梧剑落在地上,发出金属的嗡鸣。
“你师父拼死救下你,你就是为了她,你也不能自杀。你是这么回报你师父的?”四君脸色不虞。
一旁清芝已不忍看他们,早已别过头去。
“寄书,送你师兄去休息。”四君吩咐。
夜寄书颔首,他正有此意。
白雒煜便跟着砚冬去了。砚冬仿佛失了魂魄一般,摇摇晃晃的走着,猛的吐出一口血。
“儿子!”
“少主!”
玉珏楼众人慌忙上前,不由有些怨怼寻香谷。他们少主也并非故意,心中悲痛,还要受这般磋磨。
全真几人见已有懂事的小弟子上前查看,便不再插手,便先和四君告退。
众人刚走,便有小弟子前来报告:“师兄,师祖,枫道长来了。”
“先带枫道长去休息,我晚些再去见他。”四君自那日昏厥,身子也有些亏损。
“是。”
灵堂上已经供奉好了瓜果,两尊冰馆停留在堂中。小弟子两人一组,轮流守着冰棺。几人都有些瞌睡,没注意到纸春身上的伤口悄然愈合,心脏又开始跳动,冰凉的身体渐渐回温,呼吸也逐渐加重,半晌,她一直闭着的眼睛睁开了。
守着灵堂的小弟子听见棺内传来异响,定睛查看之余,不由吓得魂飞魄散。
死去多日的纸春,正在挠棺材盖。
“啊————”小弟子发出尖叫,“来人啊!救命啊!诈尸了!”
小弟子凄厉的惨叫响彻四君殿,听到异响的众人连忙赶往灵堂。
枫道长正与四君脸色凝重地交谈,听见惨叫,也赶忙过去。
夜寄书、笔秋、封安已经到了,三人看见正在挠棺材的纸春,不由大惊,难道纸春变成了尸傀?但还是先上前一步,一边防备着,一边开了棺。
获得了新鲜空气的纸春安静下来,偏着头看着他们。
“…师姐…?”傻了的众人不知如何是好,笔秋小心地问了一句。
纸春一歪头:“唔?你说我吗?”她一说话,众人都吓了一跳,多日不曾饮食,嗓子干哑,声音粗哑。
”拿水来,快,要温的!“笔秋赶紧吩咐,只一眨不眨得盯着自己师姐,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活过来了。她的尸体是他亲手料理的,她确确实实是死透了,这会儿活过来,是梦吗?
夜寄书傻在了原地,听到笔秋说要温水,赶紧亲自去到。封安大步上前,然后狠狠拧了自己一把:难道是我酒没醒?
其余众人陆续赶到,看到活生生坐在冰棺中的纸春,都愣住了。
夜寄书把水递给纸春,纸春茫然而无措地接过,大概是嗓子确实干痒,她喝了一口,然后抬头问:“你们——是谁?我好冷。”
四君刚跨进灵堂,就听见这样一句话,惊惧之下发现自己大徒弟已然坐在冰棺之中:“你们先把人从玄冰棺抱出来!”
顾不上男女之防,封安抢先一步,将纸春抱了出来。
四君殿一片慌乱,封安抱着纸春去往她的房间,后面跟着一群人,清芝已经红了眼眶,几个男人倒是显得更为隐忍和克制。
封安将纸春放在床上,小心为她盖好被子。她现在瘦弱的像个瓷娃娃,嶙峋见骨,还惴惴不安。
四君上前亲自为她诊脉,只听见纸春又问了一句:“你们是谁,我怎么了?”
众人刚刚没注意到的事情,又被纸春强调了一遍。
四君诊着脉,皱了皱眉:“春儿,这是焕生蛊起作用了。”
满室沉默,好半天,枫道长才问:“是圣月教的焕生蛊?”
四君点点头:“所以春儿才会重塑肉身,记忆全没。”众人皆松了口气,四君转头温和地看着纸春:“春儿,你不要害怕。我是你师父,这些都是你的家人。”
封安怕吓到纸春,小心地说:“春儿,我是你大哥。”
夜寄书也小心地说:“师父,我是你徒弟。”
笔秋小声地说:“师姐,我是你师弟。”
大家一一上前自报家门。
纸春还是满目迷茫:“我,我不知道……”
四君温和地说:“春儿,你大病初愈,忘了我们。以后会重新认识我们的。”
纸春虽满心惶恐,但这些人一个一个都对她百般紧张,她对他们也有一股莫名的亲近。
“现在先好好休息,你很虚弱。我让人给你准备一些温和的药膳。”四君掖了掖纸春的被角。
“从前是师父太没用,以后,再没有人能欺负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