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小弟嬉笑着附和,摇晃着手中的刀剑,开满了樱桃花的枝条挡住一位小弟挥舞附和的大刀,顺手砍下盛开的花,枝条无声坠落,砸在层层落花上。
随意看了一眼,小兄弟转过头,随即愣在原地,她母亲说过:美人在骨不在皮,若还有一张妖孽的皮囊,足以…负苍生!
他眼前就有个这样的女子。
女子白衣飘飘,静悄悄地像踏花而来,丹唇墨眉,双眸凝霜,冷冷看着。
花色翻飞迷人眼,美人犹似画中仙。
众人为之一愣,待回神时,夜琼已走到小兄弟面前。
戴老大放下对着叶槛的剑,一双猥琐的眼睛赤裸裸地盯着夜琼的脸,还不忘向小兄弟透去警告的眼神,俨然已将夜琼划为他的私有财物。
说实话,他戴老大混迹江湖那么多年,虽说到手的女子不多,但美貌的女子也见了不少,这般姿色的还真是没见过,不禁生了歹念。
可他手下的这个小兄弟就不一样了,即使入匪多年,学了些污言秽语,可本质里还是憨厚的庄稼人,如今面前站着绝色美人,竟是十分紧张。
夜琼冷笑着,欠身拾起脚旁砍落的枝条,细细扶起压坏的花,
“是你砍落的?”
“呃……那个,我,我……”
小兄弟红着脸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开口,她真的好美!
然后,一阵刺痛
被砍落的枝条正正插在他的胸口,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一眨眼,枝条竟穿过整个胸膛,这该是怎样的功力。
叶一家人眼里更是透着惶恐,他们清楚的记得,片刻前,是这个小兄弟偷偷放了他们一马,不然他们根本逃不到这樱桃花林。
胸膛的血渐渐染红了枝条,夜琼面色如常地看着这个面庞尚且稚嫩的少年倒下,冰冷的声音成了少年在世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动我的花,我便动你的命。”
少年睁大着眼倒下,瞳孔里装满了不可思议,脑海里是母亲在世时说的话:足以负苍生?!
生命在夜琼手里消逝,夜琼神色如常地踱步,视线由阿紫转到叶槛,最后稳稳落在盗贼头子上;前者眸色深邃,后者满眼惶恐。忙点头哈腰,暗暗吩咐身后的手下跪下。
简直开玩笑,此女虽生得美貌,却眉目清冷,眉宇之间挂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杀气人来毫不手软,他不要命了,怎敢还有方才的念想。
眼见这一干凶狠歹毒的强盗跪在这女子面前,叶家人也知道此女是唯一能救他们的人,一时间不自觉地向夜琼靠近。
“不知姑娘可否高抬贵手,我们绝非有意扰您清净,如今小豆子已死,这一家人……”
戴老大言语间小心翼翼暗示,这样蛇蝎美人他要不得,那些家眷家眷总不能白白放跑吧!江湖上的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夜琼便被戴老大划到那个范畴。
可惜,夜琼从非善人。
戴老大卑躬屈膝、不住地瞟向夜琼,如此美人真是看一眼少一眼啊。
夜琼眸色一暗,然后戴老大的世界就暗了。
“啊!我的眼睛……”
樱花瓣划过他的左眼,身影向后踉跄,被手下扶住。
戴老大痛苦地捂住眼睛,一时间心里悔恨不已,这该死的女人,怎么就招惹了她呐!
夜琼半蹲在戴老大面前,无视他的惶恐,捏着他的脸往树上看,她刚才落脚的地方,那里一片红荫,是他杀人撒开的血。
“你说,你弄脏我的花,要怎么赔,嗯?”
赔?
戴老大看了一眼小豆子的死相,当下也顾不得自己受伤的眼睛,慌乱磕头赔罪,瑟瑟发抖,眼眶流出的血瞬间染红一片土地:“侠女饶命啊,那血…那血,我…我,饶命啊,大侠饶命啊!”
“侠女饶命,侠女饶命。”
身后一众小弟跪下附声求饶。
……
“你们爱抢谁强谁,爱杀谁杀谁,本与我无关。只是怎偏要闯进来。你说一只眼睛抵不抵得了呢?”
一群人落了一地汗,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吭,夜琼扫了一眼,讽刺道:“愣着干嘛,滚那。”
劫后重生,戴老大惊出一身冷汗,磕几个响头,忙带着手下逃走。
“等等。”
冷淡的声音传进戴老大耳中,无疑于索魂的恶鬼,戴老大慌忙停下,胡子都不住的抖。
“姑,姑娘,还……还有何吩咐?!”
夜琼走到小豆子身旁,不顾众人惊愕的神色,慢慢拔出他胸口的樱花枝,染着献血的樱花,竟也是美艳的。夜琼抬颚指了地上那人:“你想把他留在这,弄脏我的花吗?”
戴老大此时腿脚已然软了,混沌间吩咐手下抱起小豆子的尸体,让人搀扶着才能离开。
夜琼脚步平稳地跟在这一伙人身后。叶家人只有夜琼这一棵救命稻草,夜琼移一步,叶家人便移一步。
一时间两伙人,顺着夜琼的步伐,谁也不敢快。不过十几米的距离,硬是走了许久。
祸害百姓的强盗战兢兢的站在园子外围,看着樱花树下绝色倾城的女子,等她开口让他们滚。
当了那么多年暗卫,夜琼深知,有时候沉默——更能一点点勾起人内心的恐惧,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夜琼悠然开口:“嗯,滚吧。”
如同大赦,戴老大连忙附声:“是是是,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一伙强盗逃似的离开,夜琼刚松开的眉在看到身后一大家人时又皱住了。无声叹了口气,夜琼越过这些人走到叶槛面前,冷眼道:“她已死了。”
叶槛抱着阿紫,愣愣的抬起头,露出一双噬满泪的眸子。他望着夜琼,声音沙哑地从喉咙里挤出来:“你可以救她吗?”
低眸望着叶槛怀里的姑娘,死的那么卑微,脸上还是带着笑意的,夜琼面色一暗,嘲讽一笑,值得吗?
“埋了吧。”
“把血迹清理干净,你们今晚可以待在这。”
语毕,夜琼靠着树假寐,那个叫阿紫的姑娘,微笑的面容,在脑海里挥散不去。
待着这,那伙强盗不敢来,便暂时不会有危险,叶家人得到大赦,找回了遗失的马车,财物没了衣物还在。
那个叫阿紫的姑娘也已入土为安,就葬在了樱花园中。
不一会功夫整个园子就恢复了宁静,一家人围着火堆席地而坐,母亲为女儿挽发髻,儿子为父亲包扎伤口,一家人其乐融融。
微微刺痛夜琼的眼。
或许这就是世人为了亲人甘愿付出生命的缘由,有亲人在,即使刚死里逃生,一无所有,也可以很快知道该如何幸福。
年幼的小姑娘坐着无聊,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个荷包,很是好奇里面有什么。
“阿娘,你瞧这耳环好看吗?上面还刻有花纹那。”小丫头摸了半天,一脸憧憬的拿给母亲,可妇人尚未接过,就被人一把抢去。
众人哗,风吹过,花落肩头,美人一袭白衣暗眸注视手中耳环,耳环做工精细,一根银枝自尾部分叉,其间镶嵌小花,若垂下便像极了盛开的樱花枝。
一看,便是他留下的。
手中耳环闪着银光,夜琼总算有丝丝笑意。
俯视众人,夜琼剑指小丫头,冷然:“耳环从何而来?”
小丫头缩在母亲怀里瑟瑟发抖,泪水在眼里打转,怀中荷包掉了出来。
荷包口开着,一颗珠子滚落在地,上面清清楚楚刻着——“等”
夜琼脸色一沉,荷包已握在手中,荷包材质高贵,京中贵族都可采用。唯一不同的是,上面栩栩如生的樱桃花。
荷包周遭磨砂的有些破损,不难想象,男子目光温柔,宠溺,隔着布,好似看到日思夜想的女子。
眼眸流转,夜琼突然有些失态,在樱花林里翻翻找找,一时间,繁花乱坠,树枝折断,丝毫不见经才的怜惜。
叶家人纷纷站起,叶苜乐仰着天真的小脑袋,呢喃道:姐姐,是在干嘛?
夜琼从树上落下,踩着一地落花段枝,握紧手中的荷包,沉声道:“帮我,找这样的荷包。”
夜色朦胧,女子的背影高傲且孤独。
叶家人久久才回神,四散开来。
片刻后,叶家人零零散散拿着五个荷包,夜琼坐在其中,低头不语。
荷包纷纷拆开,颗颗珠子闪着微光。
叶夫人见夜琼没有异样,摸着手中的珠子,小心说道:“这刻的是‘来’字。”
“我”,“回”,“娶”,“你”
“连起来是……”大妹怯生生地看怯生生地看了夜琼一眼,道:
“等我回来娶你”
等我回来娶你。
慕容泽在马车上醒来,身边没有她,自是猜晓了一切。
从母亲手中接过她的樱花簪。
舒妃紧张不已,生怕他做出傻事。
慕容泽却笑了,他了解她,她怕是一早就决定了,他拦不住她。
她想他活着,他就好好活着。
他安安静静地看着马车驶出京城,路过樱花园,汇散的眸子一下子聚焦,他扯断母亲的手链,在珠子上一字一字地刻,用荷包分别装起来挂在樱花树梢。
一双眸子望着满山花开,帘布放下,马车迅速驶远。
慕容泽知道,凭她的武功,如若她要走,没人能拦住。
他怕她“不想”,所以他给她留个念想,也给自己留个念想。
他们一定会再相见的,她会看见他留给她的话。
——
“等我回来娶你。”
接过珠子,夜琼低声呢喃,嘴角轻轻扬起,泪顺着脸颊滑落:
“好,好,我等你。”
不可食言。
夜有些深了,夜琼侧坐在树下,叶槛只能看到她的半张侧脸,那美丽的眸子,里面有如山似海的悲伤。
明明最是美好的年纪,却一身戾气,满眼悲伤。
第二天,天色渐亮,叶家人准备离开。已收拾好,这才想起那个姑娘。
樱花树下,花落了一夜,雪白的纱裙印上一朵朵绣花,发间零零散散的落花,是最清美的发簪。
收拾的声音渐渐消散,叶夫人面色不忍,招来儿子,低声道:
“去问一声,这姑娘可愿与我们一同走?”
叶槛虽疑惑母亲的想法,却也点点头,向夜琼走近。
园子里十分安静,荷包静静躺在她手心,叶槛不自觉放轻脚步,竟怕扰到她。
待到走近,这才看清她皱着的双眉,她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叶槛伸手想抚平,夜琼突然睁开眸子,眼里的杀意一闪而过。
叶槛急忙缩回手,轻声问:“姑,姑娘,可想与我们一起去京城?”
夜琼松松有些僵硬的双腿,漠然道:“无需。”
叶槛不敢再劝,一家人很快便离开了樱花园。
夜琼越发觉得无力,懒懒的不愿意起来,索性靠着树休息起来。
一切重归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