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奕之所以能让姑娘们心心念念,不仅仅是因着他生了副惊为天人的长相,还有一点就是广为人知的,敬事而信的美名。既然先前答应了帮王兄挡酒,就肯定不会食言。可他酒量不好,这些年又一直被母妃管着,没什么机会历练,担心自己到时候倒下得太早。于是,在前去梁王府赴宴的路上,绕道萧家,拉上了吴越一带有名的纨绔——萧庭筠。
此人年纪不大,甚至还要比自己小上两岁。虽说在所谓的正道上一事无成,但对于斗鸡遛狗,借酒闹事,这个些旁门左道,那是样样在行。
其实,这小子不求上进,也不能全怪他自己。毕竟身为萧家独子,有一堆颇有权势的姐姐姐夫罩着他不说,其后还有祖母—吴越大长公主护着,这些年可以说是恣意玩乐,野蛮生长。再加上祖父生前护驾有功,皇帝对其一门始终心怀愧疚,所以其母亲去世后,外族家就压根没人敢管他。如今放眼望去,整个金陵,除些身份煊赫的皇室宗亲,也就只有他老爹萧衍,还能够在其惹事后教训一下。因此,在南宫奕看来,这家伙还没被养成欺男霸女,吃喝嫖赌的废物,只是偶尔惹些事,就已经十分难得,算得上沧溟一大奇迹了。
旁的人家对此也是心知肚明。更何况,人家还有个身居吏部尚书的老子。纵使有时万般无奈,但也只能不厌其烦地叮嘱着自家孩子,莫要与那滚刀肉一般见识。否则,像前些几天那沈家公子挨打受气事小;要是一不小心,闹得府上老爷和去年苏州知府一样,最后丢了官位,可就是真的亏大发了呀!
一路飞驰,两人早早地就到了梁王府,而此时园中,除了不时经过的丫鬟仆役,空无一人。萧庭筠觉得,要自己和身边这个不解风情的人待上一整个下午,简直是全天下最折磨人的酷刑。可南宫奕身份特殊,他没办法,只能认栽地收起自己心中那些小九九,然后瞄了眼对方,默默地在心中鄙夷道:不就是长得好看,又比自己聪明了点吗,整天就会仗势欺人。也不知道早上街上那些姑娘们怎么了,一个个净想着见他,都不懂的欣赏自己的花容月貌。唉,可悲。
看他这人两眼放空地盯着自己,有时还一脸鄙夷与不屑,南宫奕就知道准没好事,上前踢了他一脚。
“啊!大白天的,九殿下你谋杀呀!
哦,该不会是觊觎我的美色,却又怕连累自己的名声,得不到本公子便想毁了吧。
其实你用不着这般,奴家也仰慕九殿下许久了呢。
哈哈,沛之你要不认真考虑下,要是觉得可行,咱们今个就和梁王殿下一同把喜事给办了吧,多省事。其实仔细想想,我不比那些大家闺秀差的,而且有整个萧家做陪嫁,你牺牲一下美色,也不算亏”。
南宫奕知道,这小子对邢毅一向不正经,可从未不敢冒犯他,今日这般还算是头一次呢。于是便想陪他演下去,也不怕被别人听了后误会。
“我倒是觉得拉着你,去萧大人面前提亲更省事,再让母妃身边的郗晴姑姑提本皇子去萧家下聘礼”,还满脸深情地问道,“爱妃你说好不好。”
萧庭筠调戏不成,反被他搞得头皮发麻,差一点就陷进去了。
不由得抗议道:”你这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作弊,小心本公子晚上不帮你,还得多灌你几杯。走,陪爱妃我找些吃的去“,说完转身就往大厨房走去,南宫奕尽管不情愿,但怕他今日又惹出什么乱子,只得跟着。
晚上有人劝新郎官喝酒,萧庭筠便上前去搅局,弄得他们只能作罢。散席后,本打算亲自将那小子送回府中,但父皇突然派身边的暗卫临渊宣他即刻进宫,不得有误。南宫奕知道这是要商谈他出使玹月一事,所以向君飒交代了一番后,便匆匆往赶去未央宫。
“儿臣参见父皇”。
“不必多礼,过来吧。如今距沧溟与玹月在镇远结成梁下之盟已有十五年了。当年你才出生没多久,可再过几日就要随船队启程去益州帮朕会客了,时间过得真快呐!
此次出行由鸿胪寺少卿严堃,和礼部侍郎方弘,二人负责。随行译语五人,谒者十人。其中御史台的张仪,早年在邢府做过西席先生,你和邢毅自**好,说不定认得。
众爱卿皆是贤德之人,所以两国通商之事,你不得插手。之所以让你前去,一来是让你替朕沿途巡察,暗访各地民情;二来呢,朕希望你在双方会谈后,能随去他们的使臣一同返回玹月,去晋宁探望一下你云沧姐姐。“
“父皇厚爱,儿臣定当不辱使命。”
“今日你王兄大婚,定当喝了不少的酒。朕看天色已晚,今日你就别再出宫了,回南三所歇着吧,明日也好早起,去宫内多陪陪你母妃”。
“谢父皇教诲,儿臣先行告退”。
直到临行前日,要与随行的众官员一同祭拜河神,南宫奕方才离宫。
翌日清晨,船队伴着阵阵响彻云霄的鼓声,沿中江河段,驶出金陵。随后几日,一路上途径襄垣、铜陵、池州、宜安几座临江大城,直到行至浔阳江头,方才停下,稍作休整。江州邻接楚地,一行人于此后放慢了航程。这日汉阳已过,随后便是赤壁一带——“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官员们纷纷都登上甲板,一览两岸风光,若无要事在身,定得驻足游赏一番。
洞庭西望楚江分,水尽南天不见云。从江宁出发,船队大概走了一个多月,总算是来到了岳阳。接下来要顺着湘江前行,与荆江相比,其河道稍窄,所以一行人需换乘当地的客船去往潭州。到其附近,地处韶山一带的星城、建宁巡察后,又转行陆路,取道丽都。经武陵、鹤城,终于抵达了镇远如今所属的铜仁。此地是连接中南地区与西南边陲的纽带,素来享有“黔东门户”之美誉。
没过多久,玹月派遣的使者也到了镇远,于是两队人马就开始商议起了两国互市的相关条例。不过当下,这些都不是南宫奕放在心上的。
此前行至武陵,他方才察觉到事情不对。
父皇让自己前去晋宁,可是事先并未知会对方。
而且,在这些天的相处之中,南宫奕渐渐发觉,同行的使臣也似乎全都没得到消息。
既然如此,按照昭和帝一贯的尿性,另派旁人、告知驻守西南的将士同行什么的,他更是想都不用想。
如今看来,此次西南之行根本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分明就是昭和帝在考验自己的小儿子,费尽心思地给南宫奕挖了怎么大一个坑。
他想见到云沧公主,首先要进得去玹月的王庭,这样一来,此行就一定得名正言顺。但南宫奕身为沧溟的皇子,没有正当理由,想要光明正大地跟他们前往玹月,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是编造了个妥当的借口,可在没有随行卫队和边防接应的情况下,料他也没那么大勇气,把自己孤身一人送入敌营。
皇命不可违,就算他现在反应过来了,可此时已经被骗到了西南边境,就只能乖乖地认栽,然后自己想办法。
但任凭他再怎么聪明,这几日思来想去,除了去外祖家求援,也想不出什么别的主意。于是为了能趁早回到金陵,南宫奕一刻都不想耽搁,前脚刚送走玹月的使节,后脚便快马加鞭,起身前往川南。
自沧溟建国以来,南平柳家便世代居于荆州一带。可近些年,族中子弟大多被调往黔东、川西,柳家在荆南一带的势力逐渐被瓦解,趁着尚未被当地别的世家打压排挤,只在荆南留了些不愿离开的族人看守江陵的老宅,将主家迁到了叙南路所辖的宜宾。
宜宾位于巴蜀洼地,且四面环山,但又地处泸水,岷江、川江三江交汇处,因此出行方面并非是难于上青天界,走水路反到更加方便。另外,此地虽不像川渝一带以山高路险、云雾缭绕扬名天下,但异常湿润的环境下孕育出的蜀南竹海、石林洞乡,也算得上是闻名四方的几处景致了。
可此时的南宫奕根本无意欣赏这些,连赶着五、六天路,终于到了叙南,一进宜宾城,便直奔柳家府邸而去。
他来的太过匆忙,压根没有知会柳家,只得上前的禀明身份,惊得守门的仆役急忙跑向后院佛堂。
随后就见满头华发的柳家老太太,被一大群丫鬟婆子簇拥着,匆匆来到门前。虽然距祖孙二人上回见面有好几年了,但看到他和自家闺女有七八分相像的面容,及那通身的气度,老人家就知道这就是她的小外孙,绝对错不了!
“孙儿南宫奕,拜见外祖母”,他见到老人家便是一个大礼。
“好孩子,快起来。你身份尊贵,一直在门前跪着,我老婆子可消受不起。”将人扶起后,随即拉着他往院中走去。
“此番来得这般突然,怎么也不事先来个信”?
南宫奕本就没打算来川南,但总不能在老人家面前说出来,更何况接下来他还得靠舅舅们帮忙呢。于是,便闭口不谈此事,直接说明了来意。老太君听后,也没再追问,而是怕误了大事,马上派人去府衙将人请了回来。
来人刚进佛堂,尚未来得及给其柳太君问安,便向南宫奕跪拜行礼,“叙州知府柳谨言,参见九殿下”。
“舅舅不必多礼。此次外甥前来,是想同柳家想借些人,陪我到南边游玩一番,不知舅舅可否应允。”
“老身替他准许了”,老人家笑说:“好了,你们二人快快离去,到了别处再详说,莫要在此扰了佛祖清净”。两人顿时会意,随后转身去书房商谈,直至老太太派人来传,请他们去后院用晚膳,方才离开。待两人到了正厅,除了外祖母在堂上的太师椅坐着,其余柳家各房的几个舅母和一众表兄弟,皆站与一旁,看样子应是早已在此恭候多时。于是,互相见了礼之后,一行人便入了席。